第六十章 狂歌竟夜(一)
方若璿停止吹口哨,轉頭看看蕭靜雪: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驕傲,程嘉樹也一樣,他隻是在等待時機。”
蕭靜雪點點頭,欣慰地說:
“若璿,你看他倆……多好啊!我希望嘉樹得到幸福,補償他二十年來的缺失,不僅僅在愛情這一個方麵。”
程嘉樹和劉敬平一起從椅子上跳下來,五個人重新坐好。因為覺得聊天又聊餓了,劉敬平就招呼老板拿了菜單來,又點了一些吃的。
“今晚的話題都太沉重了,又是回憶過去又是展望未來的,放鬆點吧,”方若璿隨即建議道,“不如,我們講個笑話?”
“笑話?”程嘉樹喝著酒說,“今年我聽到的最大的笑話就是,我們實驗室的老師——劉敬平你知道啊,他超級嚴肅的,他竟然問我想不想出國留學!可能其他人會覺得沒什麽,順理成章嘛!但是……我們老師對我有什麽誤解?我當然從來沒想過啊。老師勸我想一想,我心裏說老師呀,您別再拿我開玩笑啦。”
他哈哈笑起來,笑得淚光閃閃。
三個女生不約而同地愣住了,劉敬平照著程嘉樹的後腦勺拍了一下,擰緊眉毛喊道:
“你傻不傻?你們老師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啊,”程嘉樹黯然,“就是太認真了,才不會胡思亂想。”
“不就差錢嗎?我讓我爸資助你……”
“我不要。”
“你特麽的——”
喝醉了的劉敬平氣急攻心,揪住程嘉樹的衣服,舉拳要打,女生們趕緊攔下,將二人分開。
“敬平,你不是打算出國嗎?去哪個學校?”方若璿連忙轉移話題。
“這小子要去斯坦福。”程嘉樹替他回答,並疑惑地看著他,“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喜歡斯坦福。”
“因為……身邊有師兄師姐去那兒麽,他們都覺得不錯,”劉敬平邊吃邊解釋,“而且我也覺得斯坦福更好,人家有矽穀。你喜歡搞研究,研究完了呢?要落地吧,要商業化吧?斯坦福跟矽穀就可以實現產學研一體化,就像咱們兩家學校跟中關村一樣,可惜……咱們這邊做得不好……”
“雖然我不是很懂吧,”蕭靜雪插話,“但什麽叫‘斯坦福更好’?敬平哥,你在跟誰比較啊?”
劉敬平瞟了程嘉樹一眼:
“你說呢?哎,將來你就跟我走吧!”
程嘉樹沒有直接回絕,微笑著調侃道:
“你們北大人就喜歡唱高調,還美其名曰是指點江山……幹著搬磚的活兒,操著中南海的心。”
“我說小程程,你要把眼界放寬,”劉敬平勸道,“要敢想嘛,你不敢想怎麽敢做?去年你就勇敢地去找老師了,就進實驗室了,要不是我們一起慫恿,你還在門外哆哆嗦嗦地徘徊呢!你別看我喝醉了,其實我心裏清明著呢。今天再慫恿你一次:既然選定了目標,就鼓足勇氣去做,怕啥子?大不了從頭再來,我們都支持你!來,幹杯!”
程嘉樹心中震動,但他沒表現出來,隻是舉起杯子,和劉敬平的酒杯輕輕一碰。
“他去年還擔心老師會不要他呢,”劉敬平放下杯子,對女生們說,“現在就成了老師的得意門生,人家很欣賞他呢!”
蕭靜雪高興地親了程嘉樹一口,劉敬平看到不知怎的已經坐到他旁邊的方若璿,便側臉湊過去:
“我也要。”
“你要個毛線!”方若璿推開他的臉。
“還說呢!劉敬平混跡於我們的實驗室,大家都認識他了,”程嘉樹笑道,“老師也很喜歡他,勸他到我們學校讀研。這小子到哪兒都招人疼。”
“他在國內可留不住,人家要去斯坦福,”方若璿偏過頭說,“敬平,你會不會有一點兒後悔?我指的是當年執意回國的事……”
“為什麽要後悔?”
“你在美國考斯坦福不是更容易嗎?按你的智商和努力程度,一路走過去應該溜得飛起吧?”
“哼,我現在想去也可以去呀,”劉敬平不屑地一揚下巴,“你覺得我申請不上麽?”
“媽的,又開始裝逼了。”方若璿撇撇嘴。
程嘉樹一樂:
“假如人生是一場遊戲,有簡單模式你不玩,非要玩困難模式,怎麽想的啊?”
“也不看看人家的裝備,直接通關都沒問題。”淩江笙叼著一根竹簽說。
“哎呀,回國發展也不算困難模式啦,”劉敬平攤手,“其實我感覺國內國外的教育差別沒那麽大,我在北京讀的也是最好的中學啊,老子接受的也算素質教育!到了高三,老師開玩笑說下麵我們來打一個叫‘高考’的遊戲吧,然後帶我們熟悉遊戲規則……反正我感覺挺好玩的。本來我爸又想把我送出國,讓我去國外讀大學,誰知道機緣巧合簽了北大,我媽媽覺得北大還算可以吧,不必跑那麽遠了,我就留下來啦。”
“聽你說話,不知道為什麽我特想揍你,”方若璿示威性地舉舉拳頭,“太裝逼了吧?”
程嘉樹不斷地搖頭:
“高考怎麽能是遊戲呢?對我而言,是第二次投胎啊!”
淩江笙笑了笑:
“咱們這群人裏麵,就劉敬平最幸福。”
“不,我也覺得很幸福,”程嘉樹握住蕭靜雪的手,“我從來沒有這麽滿足過,老師和同學們都對我很好,我還有你們這樣貼心的夥伴,還有小平平這種死纏爛打的兄弟,還有我最愛的女孩!我都不敢相信我會擁有今天的幸福,來,幹杯吧!”
“是啊,雖然人生中有各種不如意,咱們至少還能把握住半杯水的幸福。”蕭靜雪連忙給大家倒酒。
淩江笙一口氣喝完了酒,建議道:
“咱們唱歌吧!不要去KTV了,就在這兒吧!”
方若璿和程嘉樹被嗆得咳嗽起來,而方若璿擦著嘴角說:
“這不是難為劉敬平嗎?他能把一首歌唱成另一首歌。”
淩江笙拍拍手:
“不然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劉敬平唱歌,咱們猜他唱的是什麽歌,好不好?”
劉敬平滿臉黑線,索性爽快地自嘲:
“好啊,我偏要唱,大聲唱,荼毒你們的耳朵!把你們的調兒都拐跑,再也找不回來!”
“沒事沒事,”程嘉樹拉著劉敬平說,“那天回去後我想了一個辦法,幫你找了一首歌,適合你唱。那首歌比較浪,故意唱歪了也別有風味,越歪越有趣……”
“什麽歌?”
“五月天的《笑忘歌》,我先給你們來個清唱版的。”
“對對,程嘉樹先來個正版原聲,過後咱們再聽劉敬平的鬼畜版。”方若璿眯起眼睛。
劉敬平衝她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後專心地聽程嘉樹唱起來:
屋頂的天空是我們的
放學後夕陽也都會是我們的
不會再仰慕更多了
唱一首屬於我們的歌
讓我們的傷都慢慢慢的愈合
明天我又會是全新的
青春是手牽手坐上了
永不回頭的火車
總有一天我們都老了
不會遺憾就OK了
劉敬平快樂地拿起生蠔的殼給程嘉樹打著節拍,打得亂七八糟,程嘉樹瞪他幾次也沒有效果,隻好努力忽略他,堅持著唱下去了。一隻流浪的虎斑貓小心翼翼地鑽到鄰座的桌子底下,警惕地環顧周圍,試探性地碰了碰地上的殘羹冷炙。劉敬平用餘光注意到它,忘記了打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