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打架
劉敬平驚愕萬分地坐在那兒,感覺唇角火辣辣地疼,便伸手一摸,沾到了一小片鮮血,他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程嘉樹後退兩步,吼聲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哭腔:
“對!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看透了吧!我沒節操,沒骨氣,沒尊嚴!”
“你打我?”劉敬平“騰”地跳起來,走到他麵前,指著自己嘴邊的傷,“你特麽打我?”
“嗯,打你了,怎麽著吧!”程嘉樹眼中噴火,怒目而視。
劉敬平也不客氣地朝他臉上砸了一拳,趁著他彎腰踉蹌的當兒,抬腿踢了他一腳,看著跌坐在地的程嘉樹狂喊道:
“我爸都沒打過我,你打我?”
程嘉樹迅速爬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土,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點著頭說:
“是嗎?所以把你慣成這個樣子了嗎?出言不遜,口無遮攔,你爸不教育你,總有人替他教訓你!”
他濃眉微蹙,旋即一個餓虎撲食,把劉敬平撲倒壓在身下:
“我就打你了,你他媽能把我怎麽樣?有種別叫人,咱倆單挑!”
劉敬平一邊奮力反抗著,拿拳頭捶程嘉樹,一邊憤怒地罵道:
“叫人的都是龜孫子!程嘉樹你自己就是個不知死活的龜孫子!”
“沒錯!我不知死活,我的命不要啦,尊嚴也不要啦,節操也不要啦!你他媽自尊自愛,你他媽正直,不畏強權不受委屈,我今天專打你這張沒受過欺負的臉!”
“你今天打我,我可記住了,你等著,我饒不了你……”劉敬平躲著他的拳頭。
“行,我等著!你盡情地報複我吧!我他媽的不要命了!你有錢,有錢了不起嗎?我啥都沒有,我是無產階級,現在讓你嚐嚐無產階級的鐵拳!”
“你特麽的……打架也能扯上階級……”
兩人扭打在一起,難分難解。最後程嘉樹占了上風,將劉敬平按在地上無法動彈:
“服不服?服不服?”
“你有能耐……”劉敬平喘著粗氣,咳嗽了兩聲,“有能耐去跟經理叫板啊!在我麵前當狼,在他們麵前當狗……”
程嘉樹騰出一隻手,扇了他一巴掌,打完後瞪著血紅的雙眼嘶吼道:
“你以為我願意嗎?你他媽沒有資格指責我!我要是有個超級有錢的老爸,我也可以正直!我也可以活得像個人樣兒!如果你處在我的位置,如果你每天為最低要求的活著去擔心、去算計,如果你為下個學期的學費發愁,如果你家裏有病人,天天恐懼著不知什麽時候到來的滅頂之災!我倒要看看,看你的尊嚴究竟值幾個錢!”
他鬆開劉敬平,淚水不知什麽時候流了一臉,痛苦隨著用力呼喊出的話語汩汩湧瀉:
“你以為我就不生氣嗎?我沒有正常人的情感嗎?你以為我願意一遍遍地被他們折騰嗎?你以為我不惡心嗎?你以為我就那麽賤,喜歡一忍再忍嗎?人家隨便一拍腦袋,上下嘴唇一碰,簡簡單單地說一句話,我他媽就得熬夜!就得拚死拚活地做好久!公平嗎?公平嗎?我不忍著點兒怎麽辦?誰給我飯吃,誰養我啊?你生氣了可以扭身就走,回去繼續過你的好日子!我他媽就要喝西北風啦!”
劉敬平慢慢地站起來,瑩澈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他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時,逛街歸來的女生們趕到了,見劉敬平嘴角破了,臉頰也腫了,程嘉樹流著鼻血,顴骨青紫,兩個人的書包隨意地扔在地上,不禁大吃一驚,麵麵相覷:
“他們怎麽了?”
“被人……打劫了?”
蕭靜雪跑過去查看程嘉樹的傷,方若璿從包裏掏出創可貼,給了她幾片,自己拉著劉敬平坐在花壇邊上。
淩江笙站在一旁,冷靜地問:
“大白天的,有人搶劫?往哪個方向跑了?需要報警嗎?”
“嘉樹,”蕭靜雪動作輕柔地為程嘉樹貼著創可貼,“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我和劉敬平打了一架。”
“啥?你倆?……打架?”她仿佛聽了天方夜譚,瞪大眼睛,“你們可能打架嗎?我不信。嘉樹,你不是說特別珍惜你倆的友情嘛?還說什麽情誼無價,如果一起創業會毀滅感情,那你寧可不創業……”
坐在不遠處的劉敬平聽到這些,不由得轉頭盯著程嘉樹。
“還提這個幹什麽?”程嘉樹委屈地申訴道,“他才看不起我,嫌我沒節操沒骨氣沒尊嚴,不知廉恥,被經理欺負了隻會忍氣吞聲,還說我跪舔客戶沒下限……”
“什麽?”蕭靜雪臉色一變,憤怒地回身質問,“劉敬平,你怎麽可以說那些話?”
淩江笙本來稍息著,聽到這兒下意識地站直了。
方若璿正為劉敬平貼創可貼呢,突然翻了臉,把剩下的創可貼朝他懷裏一摔:
“你自己貼吧!程嘉樹,打得好!這家夥該揍!”
“我知道我不好,我很差,我人格扭曲,不正直,”程嘉樹忍不住在女生麵前流出眼淚,“但我還有別的辦法嗎?有人替我撐腰嗎?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劉敬平可以任性,受辱了就發脾氣,也不用承擔任何後果,我不行呀,我沒有任性的資格……”
“程嘉樹,你沒錯,我們幫你罵他!”方若璿怒瞪著劉敬平,“啊,少爺您身嬌肉貴的,別人說也說不得,您不在豪宅別墅裏好好待著等人伺候,何必出來打工,受這份氣?”
“對啊,你瞧不起程嘉樹就是瞧不起我們,”淩江笙接著說,“我們是一類人,都是會為了五鬥米折腰的人!你別跟我們在一起啊,免得汙染你幹淨純潔的靈魂!”
蕭靜雪哽咽道:
“其他人可以瞧不起嘉樹,你怎麽也這樣?嘉樹真是看走眼了,把你當兄弟!”
“我覺得他從來沒有把咱們幾個當朋友看待,”方若璿冷笑一聲,“都怪咱們抱有幻想,以為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同階層的人能交朋友……嗬嗬,不存在的!出生在羅馬的人,怎麽可能體諒那些在深淵裏掙紮、還異想天開靠個人奮鬥奔向羅馬的人呢?”
劉敬平再也無法忍受了,猛地站起來,嗓音沙啞地喊道:
“你們夠了!幹嘛呢?開批鬥會啊?為什麽把我說成那個樣子?你們倒是解氣了!”
他轉向方若璿,瞬間落下兩行清淚:
“你怎麽能這樣冤枉我呢?如果我不把你們當成朋友,我會不在別墅裏好好待著,吃飽了撐的在這裏聽你們罵我?哪有我這麽倒黴的少爺啊,剛被經理們輪番侮辱,給罵成了孫子樣兒,又要被你們罵得狗血淋頭?”
忽然,他想起了往事,淚如雨下:
“我真的那麽壞嗎?出生在羅馬也不是我的錯啊!我隻是一時生氣,說了幾句氣話,你們就把我當成敵人了!至於那麽嚴重嗎?我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樣表達喜怒哀樂嗎?我發發牢騷,使小性子,就變成少爺脾氣了;程嘉樹委曲求全,就變成忍辱負重了!你們天生就有理,就占據道德高地,你們……你們戴著有色眼鏡看人!我還覺得是你們沒有平等觀念,是你們沒有拿我當朋友對待呢!”
女生們聽得發懵,三張臉皆露出茫然無措的表情。片刻後,淩江笙擰緊眉頭,問蕭靜雪和方若璿:
“這小子居然把理兒掰到他那邊去了,好像他是受害者,我們是加害者!他是怎麽做到的?”
劉敬平又轉向蕭靜雪,信誓旦旦地說:
“妹妹,你放心,程嘉樹沒有看走眼!”
他來到程嘉樹麵前,用了很大力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些過分的話,我那都是氣話,不是真心的!反正……是我的錯!但我對你的感情,天地可鑒!”
說完他就迅速轉過身,撿起書包走開了。女生們還愣在原地,程嘉樹凝望著劉敬平的背影漸行漸遠,終於忍不住了,飛奔過去,把他的身子扳了過來:
“別生氣了。你今天也受了不少委屈,從來沒有這麽壓抑自己是不是?我知道,你為了我已經忍到了極限,很辛苦吧?難為你了。”
劉敬平緊咬嘴唇,舉起了拳頭。程嘉樹一閉眼,連本能的躲閃都沒有。
劉敬平放下手,哭著喊道:
“我都舍不得打你!你特麽的竟然舍得打我!你好狠的心哪!”
程嘉樹頓時倍感愧疚:
“對不起……”
“說吧,”劉敬平一揚腦袋,“怎麽補償我?”
程嘉樹看著他,回過味兒來:
“乖乖,你把我繞進去了……明明錯的是你,我憑什麽道歉啊?”
“你打我了!”劉敬平指著自己的臉。
“說得好像你沒打我似的,”程嘉樹翻著白眼,“我還手下留情了呢,不然你早趴下了。”
劉敬平正要反駁,突然發現了什麽,驚喜地嚷道:
“你和我打架了!你和我打架了!太好了,太好了!”
“你有病啊?”程嘉樹拉著他,“被我打傻啦?變成抖M了?”
劉敬平抓住他的肩膀,高興地解釋道:
“你變了!我真的很開心,你心裏難受,再也不會一個人躲一邊兒去自己忍著了。你被我的話刺傷,再也不會表麵隱忍、暗地裏記仇了。小程程,我喜歡在我麵前這麽直白的你。以後咱們心裏不爽就打一架,也比你一個人憋著強。”
程嘉樹感到一陣鼻酸,強忍著淚水說:
“你果真是抖M啊。”
他內疚地摸摸劉敬平的嘴角:
“很疼吧?”
劉敬平被這句話勾出了全部的委屈,情不自禁地摟住他,嗚咽不已。程嘉樹緊緊地抱著他,心裏充滿了暖融融的踏實感,一個勁兒地保證:
“小平平,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打你了,以後我要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傷害。”
劉敬平把他抱得更緊些,悔恨地說:
“我也不會口無遮攔了……今天我氣得失去理智了,你不要跟我計較……我這張嘴就容易惹禍,我總是心口不一,但其實語言更傷人啊!”
三名女生在他們身後等了半天,淩江笙感慨了一下:
“男人真奇怪,剛剛還水火不容呢,馬上就哭唧唧地抱一塊兒去了,這個彎兒拐得也太急了點。”
“咱們趕緊把他倆分開吧,”方若璿嘟噥著,“光天化日摟摟抱抱像話嗎?”
“這兩個幼稚的小學生,簡直沒眼看,”淩江笙斜眼一笑,“若璿你不會吃醋了吧?靜雪都還沒吃醋呢。”
“開玩笑,”方若璿擺擺手,“他搞他的基,關我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