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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湖邊小酌

  傍晚,暖風吹拂著一片片濃綠的荷葉,層層疊疊的葉子之下,水波漾起幽光,魚兒穿梭其間,安靜又從容。


  劉敬平蹲在荷塘邊的小徑上,輕輕搖動手裏的枝條,浸入水裏的草葉挑逗著偶爾遊過來的小魚小蝦。他帶著點兒無聊又悠閑的神氣,看了看腕上的表,隨意地用柔韌的枝條打破那一小片水域的平靜。


  又過了一會兒,程嘉樹的身影出現在荷塘邊。劉敬平假裝沒看見,繼續盯著水麵。


  “你幹嗎呢?”程嘉樹蹲下來。


  “釣蝦。”劉敬平無所謂地說,“也可能是魚,誰知道?管他呢。”


  “你就拿一根草去釣人家啊?”程嘉樹笑了笑,“哪有這麽傻的魚蝦?你也太摳了吧,連誘餌都舍不得放?”


  “願者上鉤唄。”劉敬平斜睨著他。


  一陣風拂過荷塘,帶來了淡淡的水腥氣。


  “你怎麽出來得這麽晚?”劉敬平抬起手腕,“把書包放回宿舍而已,迷路了還是遇到鬼打牆了?”


  “說啥呢,”程嘉樹微微一笑,“我碰見王子墨了,聊了兩句。”


  “什麽?”劉敬平將樹枝扔到池邊,跳起來喊道,“你見到他就把我給忘了!”


  程嘉樹起身,詫異地自語:

  “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他注意到劉敬平的手表,愉悅地打趣道:

  “你換表啦?這回是白的,你是不是打算跟誰表白啊?”


  “對,”劉敬平歪著頭說,“我要跟你表白。”


  “我去,你他媽正經點兒!”程嘉樹推了他一把,他不甘示弱地回擊,兩人笑哈哈地打鬧了半天。


  “去我們學校吧,”劉敬平的神情忽然變得莊重,“好不容易忙裏偷閑,咱倆一起喝點酒,聊聊天。”


  “你怎麽不早說?”程嘉樹感到遺憾,“我沒把你送的酒杯酒壺帶來,哦,靜雪管它們叫感情的神助攻……”


  劉敬平摟住他的肩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人在這兒就夠了,還需要什麽神助攻?”


  天色漸暗,晚風的溫度並沒有減,九曲橋附近的景物略顯朦朧。


  劉敬平喝了一口酒,想了想,然後故意露出恍然猛醒的神態:


  “啊,小程程,昨天是你的生日!”


  “已經過了。”程嘉樹毫不在意地說。


  “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很開心!”


  劉敬平放下酒瓶,扳過他的腦袋:


  “你真的不怪我嗎?”


  “怪你啥?”


  “我忘記了你的生日。”


  “嗨,這有啥啊!”程嘉樹直爽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沒事兒。本來我對生日也沒什麽概念,過不過都行,但是靜雪很當一回事,非要陪我過,我就過唄!”


  “那這瓶酒我幹了,給你賠罪……”劉敬平說完仰脖就灌,被程嘉樹攔下來:


  “瞅你那點兒酒量,喝完就倒了,我還得把你背回宿舍。”


  “行啊,我醉了你記得送我回去哦!”劉敬平鬱悶地低下頭,“其實我沒忘記你的生日,那樣說是因為……哎,你這人怎麽回事啊?都不會生氣不會抱怨的啊?”


  程嘉樹明白了,望著湖水咕噥道:


  “是不是我一生氣你就特高興啊?”


  “對啦!小程程,你不是機器,做個人好嗎?世上有悲歡離合,人自然就有喜怒哀樂,被忽視了肯定不爽,不爽你就喊出來……”


  程嘉樹胸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感情,他突然使勁抱了劉敬平一下:

  “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哥哥,我的童年該多麽幸福啊!”


  劉敬平發現了他少有的情不自禁,心裏煙花璀璨,就得意地亮了亮手表:

  “你看,我沒說錯吧?咱倆這不就是在表白麽?”


  程嘉樹有點害羞,目光躲閃著,情急之下落在那塊表上:

  “哎,我說,你的表挺酷炫的呀!”


  “你喜歡嗎?送你啦!”劉敬平說著就要脫下它。


  程嘉樹連忙按住他的手:

  “等等!”


  他掏出手機,認真地查看手表上的字母:

  “上次你提醒我了,我這回可長記性了!你的東西大有來路,我得搜一搜才知道。”


  他心驚地看著小小的屏幕,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半晌,他猛地一躍,跳遠了些,結結巴巴地喊道:


  “你你你……過分了啊!我,我家在十八線的小城市,買你這塊表的錢,都都……都能在我家鄉買五套房子啦!求你做個人吧!”


  “哦,”劉敬平摸摸額角,“你家那兒房價真低。”


  “甭管低不低,”程嘉樹後退一步,“你怎麽能隨便把五套房子送給別人呢?”


  “沒隨便呀,”劉敬平笑嘻嘻地將他拉過來,“我喜歡你啊。”


  “這個……哎呀你不懂!我也說不明白!”程嘉樹忽然閉上了嘴,心想:這小子價值觀有毛病,以後他送的東西我可不敢要,嚇死人了……


  劉敬平沒注意他的表情,把酒瓶遞給他,隨口問道:


  “你跟我妹妹昨天都做了些什麽?”


  “沒啥特別的,就是看看電影吃吃飯,再逛逛街……”


  “你們看什麽電影了?”


  “《中國合夥人》。”


  “看兩遍不煩哪?”劉敬平輕笑。


  “她開心就好。”


  “那你有沒有什麽……心得體會?比如……”劉敬平打了個手勢,“台詞啊,故事情節啊……”


  “我印象最深的台詞是:中國的學生是全世界學生裏最容易失敗的,因為你們麵臨全世界最殘酷的考試……這一段真的說到我心裏去了,因為我親身經曆過……”


  他轉頭看著劉敬平:


  “兩次。”


  望向淡綠的湖水,他喝了口酒,又說:


  “所以印象深刻吧。”


  “你最有感觸的就是這個?”


  “是啊,考試確實很殘酷。整部影片我隻認同這個,因為太真實了,其他的都是雞湯。”


  劉敬平坐正,滿懷期待地追問:

  “沒有別的了?”


  “嗯……電影裏麵那首《海闊天空》我也會唱,”程嘉樹的笑顏清俊明朗,“我還能用吉他彈出來。”


  “想聽,想聽!”劉敬平興奮地喊了一句。


  程嘉樹收了笑,故意板起臉說:

  “不給你聽,也不給艾樂康聽,你們會笑我班門弄斧。”


  劉敬平顯出悲痛的神色,低垂著腦袋,好像快要哭出來了。程嘉樹見狀,心中不忍,就坐近了些,攬過他的肩:

  “逗你玩呢!其實我也挺嫌棄自己那把吉他的,你們說得沒錯,硬件跟不上確實影響進步啊。等我以後搞到一把好吉他,咱們聚會時我可以彈給你們聽……”


  劉敬平眼睛一亮:

  “真的嗎?如果能弄到好吉他,你就當眾彈唱《海闊天空》?”


  “當然!”程嘉樹微微昂首,“我可不怯場!到時候艾樂康就沒法挑毛病了。”


  他抓過酒瓶喝了一口:

  “你別急了,我問問我班同學,看誰能借我用一下……”


  “你怎麽回事?”劉敬平氣惱地嚷起來,“有好吉他的人肯定都很寶貝自己的吉他啊,誰會輕易借給別人?”


  “說的也是,”程嘉樹思忖道,“那你可要等到猴年馬月啦。”


  “猴年?”劉敬平笑了,“是我的本命年啊!我媽說等我那一年過生日時,給我開個盛大的派對,你一定要來!”


  程嘉樹黯然地鬆開了摟著他的胳膊,在心裏憂傷地補充道:

  “如果那時候我們還是朋友……如果你還沒有忘記我。”


  劉敬平看著他,焦急地問:

  “你和靜雪看完那部電影,就沒再談些別的?真的沒有別的感觸了?”


  程嘉樹盯了他一會兒,口是心非地回答:


  “沒有啊。怎麽,我還得寫篇影評?”


  “你們也真是……”劉敬平咽下徘徊在喉頭的話,臉上滿布著失望之情,“居然不談重點……”


  “重點是什麽?”程嘉樹驚愕地發覺自己很喜歡看到眼前的人抓耳撓腮的樣子,就進一步逗他,“對了,我還推薦靜雪看了《社交網絡》,她對電影批評感興趣,可以對照著分析。”


  夜幕徐徐降落,草木繁茂的地帶變得陰森森的。水麵漂起了星星點點的光,幽靈一般地閃爍著。


  劉敬平安靜地看了程嘉樹片刻,鄭重其事地問道:

  “小程程,你會相信我嗎?”


  “相信什麽?”


  “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


  程嘉樹沉默了一陣,輕聲說:

  “你同意,我就願意。”


  “你把手電筒打開。”


  劉敬平在黑暗裏摸索著,程嘉樹不解地拿起手機開了手電:

  “找啥呢?”


  劉敬平摸出錢包,從裏麵取出一張小紙條,展開後舉到程嘉樹麵前。


  “這什麽啊?”


  “你念念。”


  程嘉樹用手機照著紙條,仔細而艱難地辨認著上麵歪歪斜斜的兩行字,緩慢地讀道: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他看著紙條,不由得咧嘴笑起來:


  “這字也太醜了點兒吧?我用左手寫都比這強!……而且,好像不是一個人寫的……”


  “這句詩是我回國之前,在美國玩得好的夥伴們寫給我的,算是臨別寄語。”劉敬平的語氣裏有一絲惆悵。


  程嘉樹不笑了,又看看紙條:


  “噢。美國的小朋友啊,字寫得不錯!”


  然後他拍拍劉敬平的後背:

  “別難過啦,你看你的小夥伴對你多好,不知道從哪兒挖來的詩,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啊!難道美國的小學在教中國的古詩詞?”


  劉敬平將紙條拿過去,慢慢抹平表麵:


  “誰知道他們怎麽學來的詩……你覺得不是一個人寫的,還真不是。當時我們要分開了,他們把這張紙條放到我的手心裏,告訴我這是他們每人各寫一個字的傑作……”


  “這樣,”程嘉樹頓了頓,“所以你的夥伴們一共有十四人?”


  劉敬平“撲哧”一下笑了,輕輕打了他一拳:

  “你怎麽不關注重點?”


  他偷偷靠在程嘉樹的肩膀上,見他沒反對,就低聲吐露心事:

  “小程程,你很容易沒有安全感,其實……我也沒有啊。”


  他歎口氣,幽幽道來:

  “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和誰深交過了。你看我現在的朋友很多吧,但最能給我安全感的卻隻有你一個。”


  “才怪,”程嘉樹心裏暖暖的,嘴上依舊不饒人,“我三天兩頭跟你鬧掰,怎麽會給你安全感?”


  劉敬平坐直了,正對著他:

  “就是很奇怪啊,你天天惦記著和我絕交,我竟然還有安全感。不過直覺不會騙我的。”


  他凝視程嘉樹,冷不丁地問:


  “假設現在是二戰時期,我是猶太人,納粹要抓我,你會怎麽辦?”


  程嘉樹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真的是猶太人?”


  “怎麽會!”劉敬平笑了出來,“我說假如……”


  “哦,”程嘉樹怔怔地呷了一口酒,靜了幾秒鍾,突然抓著酒瓶從石欄上彈出去,“我擦,那我還不得趕緊把你藏起來?”


  劉敬平滿意地抿了抿嘴唇:

  “你不怕自己有危險嗎?”


  “怕也得先把你藏起來。”程嘉樹不假思索地說。


  “我相信你的話,相信你會做到。你瞧,這就是安全感。”


  程嘉樹的眸光定格在劉敬平身上:


  “那個……你別矯情了,我保護你是因為我反法西斯,才不是為了你呢!”


  “嘴硬。”劉敬平偷笑。


  隨後他低下了腦袋:


  “我聽過一個故事。二戰時期,納粹分子在抓猶太人,有一名銀行家提前知道了消息,決定把兩個兒子送到可以保護他們的人那兒去。他有兩個非常信任的朋友,一個在困難的時候幫過他一把,另一個受了他很大的恩惠和照顧。他讓兩個兒子做選擇,大兒子選擇了我說的第一個人,小兒子選了第二個人。後來……小兒子被捕了,被關進集中營,大兒子一直躲到戰爭結束,保全了性命。記者采訪時問他為什麽選擇了第一個人,他說,我不確定你幫過的人會不會在危急關頭幫你,但我確定,幫過你的人可能還會再幫你。”


  程嘉樹沉默地坐了下來。


  劉敬平抬起頭,語氣裏裹挾著憂傷:

  “初中時我就明白了,如果你能交到可以信任的朋友,那並不是因為你有多努力,對人家有多好,付出了多少感情,而是因為你足夠幸運,正巧碰到了那個值得信任的人。”


  他撫摸著手中的紙條:

  “之前……可能我正好沒碰到吧,或者碰到了錯誤的人,我看走眼了。但我不能因此就說世界上不存在那種可貴的信任了。”


  程嘉樹不知說什麽好,也不想觸到對方心裏的舊傷,就指著那張紙條,用輕快的口吻說:

  “我也很喜歡這句詩!高中時我不辭而別,偷著給王金昊留了條子,也用了這句詩。”


  劉敬平白了他一眼:

  “像你這樣不辭而別的,要是我,重逢之後肯定先揍你一頓。王金昊三年找不到你,還能受得了,我可不行。”


  程嘉樹回憶起王金昊敘述過的一件事,他講得細致生動,事情也就變成了鮮活的動畫,曆曆在目:


  王金昊到石成建築公司打聽程嘉樹的父親,卻遇到了石恒諾,氣不打一處來,就衝他揮起了拳頭:

  “從沒見過像你這麽惡毒的人!幼稚可笑到極點!”


  樓裏的兩名保安被驚動了,迅速跑過來扭住王金昊的胳膊。


  石恒諾又糊塗又氣憤地問:

  “你他媽是誰啊?”


  “我是程嘉樹的朋友,”王金昊一邊掙紮一邊喊,“你不要以為有倆錢就可以胡作非為。”


  石恒諾摸摸嘴角,看了下手指,冷笑著說:


  “我已經做完了,而且你們也拿我沒轍,不是嗎?再說你誤會了,我不是胡作非為的人,達到目的我就收手。我答應一個女生,隻要她離開程嘉樹,我就放過那小子。現在程嘉樹自己消失了,算他明智,知道跟我糾纏沒好果子吃。但我也不會趕盡殺絕,我爸沒有解雇他爸,你作為他的朋友,最好不要來惹事,不然吃虧的還是程嘉樹。”


  保安放開了王金昊,他壓製住怒火,低聲說:


  “我今天來,隻是想找到他爸爸,問清楚他在哪兒。”


  “我勸你別找了,”石恒諾嘴邊掛了一絲殘忍的笑,“這兒的人不會告訴你的。程嘉樹惹到我,算他倒黴,他要付出代價的。我就是不想讓他過得痛快,因為我恨他,他痛快了,我就不開心。現在他跑了,很好啊。雖然我對他在哪裏不感興趣,但我也不希望別人去找他,他活該一個人孤單痛苦。不好意思,勸你別找了,明確告訴你,你把他找出來,對你不好,對他也不好。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否則,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你願意看到你的朋友被我報複嗎?那你就去找他吧。”


  王金昊對他豎起了中指,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你真是一個十足的小人。”


  程嘉樹放下酒瓶,喝了不少酒的他仍然神思清明:

  “小平平,我覺得自己的人生道路走起來太艱難了,不得不時刻提心吊膽,害怕麵前猛地出現一個懸崖。我經常做夢,夢見自己走在冰上。我們那裏的冰能凍到幾米深,它凍得那麽結實,可我每次走到中間,冰麵就有了裂痕,我再一走,就掉進冰窟窿裏了。每次做噩夢都是這個結尾,然後我就醒了。”


  劉敬平將空酒瓶踢到一旁,坐在程嘉樹身邊拍了拍他的手臂。


  “我家那裏的經濟越來越不景氣了,”程嘉樹繼續說,“當年效益最好的國企如今也快倒了,好幾個月開不出工資。我爸是第一批下崗的,他後來就在工地幹活,很累,但掙得挺多。工地的活兒嘛,最糟糕的就是不穩定,而且不好找,有力氣也沒地方使。我上初中時,我們那座城市搞房地產還挺好的,後來也不行了,沒人喜歡去我們那兒,本地人口還外流——哈哈,就說我吧,我也不想回去啊,出來的人基本都不打算回去了。唉,之前狂蓋樓,賣不出去,就蓋得少了。但石成建築公司總有活兒幹,我爸要是離開了也難找這麽好的地方,萬一碰到不靠譜的,比如開發商跑了之類的……”


  “哎,我爸就沒跑路過。”劉敬平插了一句。


  “你爸要是跑路那也太丟人了,”程嘉樹看他一眼,“在我們那兒,跑路就證明要完了。後來我考上了大學,自己能賺錢了,家裏開銷也沒那麽多了,我爸終於離開了那家建築公司。”


  他彎腰收拾著酒瓶:


  “咱們回去吧。最近喝酒的頻率也太高了……”


  “小酌而已,又沒喝醉。”劉敬平阻止道,“再喝點兒不?喝醉了別回宿舍,還去我家吧?”


  “不去,太遠,”程嘉樹按住他要開酒瓶的手,“你忘了?那天大晚上的你帶我七拐八繞走了半天,早上從你家出來,坐公交車坐了兩站才坐到地鐵站。而且那天有你在,我根本沒記路,今天你要是喝醉了我完全找不到地方。”


  劉敬平起身笑他:

  “你跟我回家也不帶腦子了?萬一我把你拐賣了呢?”


  程嘉樹把剩下的酒裝好遞給他,自己提著垃圾袋:

  “你拐賣我幹嘛?”


  劉敬平急走兩步,胳膊掛在他肩上:


  “這麽相信我啊?”


  “那倒不是,”程嘉樹攙著他走,“我又不值錢,你賣不上價,沒準還要倒貼。”


  劉敬平突然在毫無防備的程嘉樹的麵頰上親了一口:

  “你在我心裏是無價的。”


  程嘉樹捂著臉:


  “你,你又偷襲?”


  “有本事你親回來啊!”劉敬平扮了個鬼臉。


  程嘉樹抓住他,抱著他的腦袋,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謝謝你,今天我真的很快樂,好像又過了一次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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