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輕如鴻毛的許諾
方若璿撇撇嘴:
“好吧,你就喜歡說漂亮話。現在感覺怎麽樣?酒醒了一點嗎?”
“剛才睡了一覺,好多了,”劉敬平晃晃腦袋,“就是感覺頭暈……”
“咱們趕緊回宿舍吧——你還能爬樓梯了嗎?”方若璿琢磨著,“半夜進男生宿舍好像不大好,難免被人看見了說三道四……”
劉敬平怪笑道:
“那你送我回家,就沒有人說三道四了。”
“你有毛病啊?”方若璿大喊,聲音在幾座樓之間回蕩,“你家那麽遠!這都後半夜了!你還嫌折騰得不夠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劉敬平解釋道,“是我的房子,當年為了我上學方便,我爸給我買的。不遠,就在五道口……”
“你在校外有房子,幹嗎還要住宿舍?”
“圖熱鬧麽,一個人出去住多孤單呀。”
“土豪的世界我不懂,”方若璿抱著膝蓋笑了笑,“我才不送你回去,進了你家門就等於進了虎穴……”
“喂,有那麽可怕嗎?”劉敬平生氣地嚷道,“你看我喝成這樣子,能對你做什麽?”
“媽的,你還真想對我做什麽?”方若璿咬牙,“你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清醒了就可以對我做什麽啦?”
“啊?這什麽邏輯……”
“臭流氓!”方若璿恨恨地推了他一下,他體力不支,倒在了台階上。
她慌了,一把將他攬過來檢查:
“對不起,我不是成心的,你怎麽一碰就倒啊?看來真醉得不輕。哪裏受傷了?說話!”
劉敬平非常享受地放任她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可憐巴巴地說:
“不曉得,渾身疼。”
“都是我不好!”方若璿自責得眼睛都濕潤了,反複查看他的手、胳臂和腦袋,“沒有外傷啊,要不要去醫院呢?”
劉敬平衝動地把她抱進懷裏,低頭吻住她的嘴唇,吻了好久才放開她,滿足地一笑:
“現在不疼了。”
“滾!”方若璿跳到一邊,又惱火又無奈,“變態劉敬平,我信了你的邪!”
她瞪了他半天,沒好氣地說:
“回不回寢室?你不回我可自己走了。”
劉敬平看著她,擺出“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表情。方若璿仰天長歎,認命地架起他,在空蕩蕩的路上歪歪斜斜地走著。
她感覺劉敬平的身體越來越沉,叫了他幾聲也不見他回應,以為他又睡著了。
“你好重,”她在心裏抱怨道,“比當初的麵粉袋子還沉,可……深夜是這麽寂靜啊……再也不會有人來幫我了!我也可以把你丟下,什麽都不管,但我怎能不管呢?我不會把你丟下的,就算現在發生了地震,我也絕不會一個人跑掉的,真要死在一起的話,隻好怪我命苦啦。找一個照顧我保護我的男人?不存在的,姐特麽的還要照顧這頭死豬……好吧,保護我的小豬豬,姐天生就是操心勞神的命……”
她吃力地扶著劉敬平,路燈像一隻隻獨眼,冷漠地注視著他們。方若璿想到如今隻剩她自己了,既然決定不辱使命地把劉敬平弄回宿舍,又沒有人能搭把手,可以依靠的隻有她那兩條纖細的胳膊和顫抖的雙腿,這種情形輕易地勾起了令人傷感的往事,她就心酸地流下幾滴眼淚。誰知忍住不流淚還好,一流就流個不停。她就邊走邊哭,偶爾發出嗚咽的聲音。
“小菜菜,你怎麽了?”緊挨著她的人咕噥一句。
她沒答話,一直哭一直哭。
劉敬平掙紮了幾下,努力站穩腳跟,將她擁進懷裏,審視著她的含淚的眼睛,和她臉上的淚痕。
“怎麽了?”
“你對我來說……太沉了……”既然不再有人替她說出這句話,她隻好自己說了,說完,淚水淌得更凶猛了。
劉敬平克製著頭暈,穩住了身體,一隻手扣著她的後腦,嘴唇貼上了她的臉。他吻去她的淚,輕輕親吻她的哭泣的雙眼,最後觸碰到她的唇。
方若璿推開他,特意收了一多半力道,他輕微搖晃了一下,舉起手用發誓的口氣說道:
“我以後再也不喝醉了,再也不會把你承受不了的重量加在你身上,再也不會讓你哭,讓你感覺無助,這是我的諾言。”
“得了吧!”方若璿看著他無比莊重的神情,破涕為笑,“我才不信呢。你要是說話算數,豬都能上樹!男人的承諾根本聽不得。古人雲,女人的癡心重如泰山,男人的許諾輕如鴻毛。嗬,男人,全都是大騙子,沒一個靠得住的!”
“你見過幾個男的啊?”劉敬平不服氣地說,“渣男的許諾才輕如鴻毛。”
“他不是渣男。”方若璿語音低沉。
“誰呀?”
“他不是渣男!”她高聲說,好像不這樣就沒法安撫自己,“我們隻是有緣無份罷了,隻是遇到的時間地點都不對罷了,隻是生活的變化太難以預測罷了!他不是渣男,隻不過……我們注定不能走到最後……”
“這人叫什麽名字?現在住在哪兒?”劉敬平的酒瞬間醒了一半。
“都過去了。”
“告訴我!”他執拗地喊道。
“憑什麽啊?”她白了他一眼,“誰還沒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陸鳴濤是誰?你願意說嗎?”
劉敬平瞪著她,半晌才開口:
“若璿,你要不要這麽聰明……居然將我一軍,點我的死穴。”
“你誇我聰明,是不是覺得我不好駕馭?你特麽還想駕馭我?怎麽不上天?”
“我跟別人不同,”劉敬平鄭重地說,“我從來沒想過駕馭你,我確實想上天,隻不過我想和你一起上天,帶你裝逼帶你飛。”
“豬!你嘴這麽甜,哄別的妹子去!”方若璿嬌媚地一笑。
劉敬平見到她巧笑嫣然的樣子,心裏一動,傻乎乎地咧開嘴:
“若璿,要不……咱們約會吧——我的意思是,我請你喝酒,咱倆互相交換各自的秘密,你講講你的渣男,我講講陸鳴濤,行嗎?”
“皓哥哥才不是渣男!”方若璿糾正道。
“皓哥哥?真惡心!”劉敬平動作誇張地做嘔吐狀。“永遠的白月光?”
“去你的!你不也有白月光嗎?學姐不就是嗎?”方若璿抱起了手臂,鄙視地斜眼看他,“你的許諾果然輕如鴻毛,剛剛還說再也不喝酒了,不到幾分鍾,就想要約酒,大騙子!”
“你記錯了,我說的是再也不喝醉,不是再也不喝酒——”
“有區別嗎?就你那點兒酒量,三杯就倒,你喝酒就等同於喝醉……”方若璿重新攙起他,“走吧,快到宿舍了。我不是貶低你的誠意和信譽,你真的不應該拿喝酒這種事許諾,一輩子還長,誰也不敢保證沒有喝醉的時候,所以我才覺得你在這方麵的承諾份量太輕。再也不喝醉?就跟我說明天一定早起、再也不吃火鍋、每天堅持健身之類的話一樣,輕如鴻毛。想想吧,你能不喝酒嗎?以後進入社會,總要應酬吧?在職場上可不是鬧著玩的,酒桌上有人要你喝酒,你拒絕得了嗎?”
“我是老板,誰特麽敢讓我喝酒!”劉敬平霸氣地說道,然後摟緊了她,“我隻和愛我的人還有我愛的人一起喝酒……”
“哦,我忘了,”方若璿苦笑,“的確沒人敢逼你喝酒。有錢真好,不必委屈自己。我的酒量可能是被逼出來的吧,當年我爸賭博,欠了別人的錢,人家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我媽媽和我都嚇壞了。後來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量,自己找到他們的住址,帶了一把刀去跟他們拚酒,本來那天我是要自殺給他們看的,或者誰敢碰我一下,我就先殺了他,結果我把他們都喝服了,直到我們湊夠了錢還上,他們也沒有再催債。也許我天生酒量大吧,幸虧是這樣,不然我早就翹辮子了。那些人應該是從來沒見過這麽能喝又不怕死的女生,或者是有點憐憫之心?反正沒有為難我。”
劉敬平完全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了,到你們宿舍啦。”方若璿提醒他,又擔心地問,“你能爬上樓嗎?”
他伸出雙臂抱住她:
“答應我,以後不要做任何冒險的事了。好吧,喝酒那個承諾不算。以後我來保護你,這是真正的承諾,重如泰山。”
“算了吧,”方若璿捏捏他的臉頰,“姐才是來保護你的天使,你不讓我操心就很不錯啦。快去睡覺,乖。”
她轉身跑了幾步,回頭揮揮手: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