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訴衷情
“可是程哥,這樣一來你倆……”江明浩擔心地說。
“對啊,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你們替大家出頭了,經理會記仇的,搞不好要鬧到楊總那裏去呢。”趙偉也皺起了眉。
程嘉樹安慰他們道:
“沒事,我們就是打打工,以後也不會來上班。現在項目進行到這兒了,不可能臨時換人,那樣得不償失……”
“但他們有可能等到最後結賬時,扣你的工錢啊!”江明浩喊出來。
程嘉樹沒奈何地聳聳肩,擺出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
劉敬平的臉色一直是黑沉沉的,這時他“騰”地站起,眼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光:
“他敢!他敢!他扣你的錢,我叫他破產!”
“哎喲喂,大話說得挺溜,”小王湊到他們這邊,“北大的學生很狂啊。”
劉敬平陰冷地揚起嘴角:
“我就狂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唉,我好心提醒你,以後進了職場可別這樣啦!”小王放軟了語氣。
劉敬平輕飄飄地笑了笑。
“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這回的事兒你可是策劃人,經理和楊總處置程哥之前保準先處置你。”小王試探著說。
“大不了我不要錢了唄!”劉敬平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
“啊?”小王大吃一驚,“哪有不要錢的?那你打工是為了什麽?”
“事到如今我跟你們明說了吧,”劉敬平環視著一屋子的程序員,站起來將程嘉樹拉到身邊,“我就是為他而來的!我隻想和他一起兼職,一起編程……”
“你倆關係這麽好嗎?”江明浩懷疑地問。
劉敬平瞬間不自信了,將手掩在嘴邊,假裝咳嗽了兩聲。
“我們關係挺好的,”程嘉樹突然說道,“就是他要砍人我遞刀的那種好。”
“哇!”其他人驚呼起來。
趙偉羨慕地讚歎著:
“看不出來啊,你們竟然是義薄雲天的好兄弟!”
劉敬平一時晃神兒,怔愣地盯視程嘉樹,對他的轉變感到不解。而程嘉樹淡淡地一笑,手臂微微一彎曲,讓妙妙跳上來,抱著它走到了陽台上。
風兒暖暖的,徐徐吹拂著他的臉。他很生自己的氣:為什麽要當著大家的麵那樣說?好像刻意示好,巴結劉敬平似的。不過自己似乎沒那麽排斥他了,這小子,某些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你在想什麽?”劉敬平站在他身邊,幽幽問道。
“關你什麽事?”
“哦。”劉敬平逗著他懷裏的妙妙,沒再說話。
程嘉樹心潮起伏,思緒混亂,有些煩悶地表示:
“你能不能別離我這麽近?”
“真是的,”劉敬平語氣親昵地取笑他,“你明明心裏在想我,念叨我,我來到你旁邊你又攆人家,這算什麽操作嘛!”
程嘉樹大驚失色,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
“怎麽了?你這表情好像看到我在吃翔……”劉敬平親了妙妙一口,“還是我吸貓的姿勢不對?”
“你,你……你會讀心術?”
劉敬平挑起左邊的眉毛,深黑的眼睛注視他片刻:
“嗯啊,我練過的。”
“我才不信,你就會誑我,”程嘉樹看著遠處,“除非你能說出我在怎樣想你。”
“你肯定在罵我吧?剛才在他們麵前……謝了啊!”劉敬平偷偷瞄他一眼,“我知道你說的是違心的話,但你為了給我留點麵子而說那些,按你的脾氣已經做到極限了,我很感激你。以前你當著眾人的麵懟我、凶我,害我傷心,我就……全都不計較啦!”
“你傷心過嗎?”程嘉樹嘲弄地一笑,逐漸提高了聲音,“你曾經動過心嗎?你會像我那麽傻,誰對我好一點點我就死心塌地嗎?你隻會給我一塊糖,再狠狠地打我一棍子!”
劉敬平將臉埋在妙妙那鬆軟的毛裏,許久,才輕輕地問:
“很痛,是吧?”
“你從小就被大家捧著護著,根本體會不到心痛是什麽滋味,”程嘉樹長呼一口氣,“你連生理性的疼痛都沒概念。我告訴你,我經常挨打,被我爸打,被老師打,被喜歡欺負人的同學打,身體上的疼,忍一忍就過去了。心上的疼痛才是最難受的,不能叫不能喊,硬生生地憋著。我拚命地看書,背東西,刷題,寫代碼,必須讓這些事把思想的每一個角落都占據,心裏的每一條縫隙都封死,直到自己沒有感覺,變成一個機器,才能不痛……聽說生理性疼痛是分級的,最高等級的痛是生孩子的痛,那麽,你說,心裏的痛排在第幾級?”
劉敬平低著頭,幾滴淚水落在妙妙的身上。
“對不起……”他喃喃自語道,雖然很清楚,此刻道歉的話是多麽無力。
“我不可能允許你再打我第二棍。”
“所以呢?”
“我不會再要你的糖。”
“可目前的情況是我欠你的糖呀!”劉敬平紅著眼眶,卻活潑地笑了,“我天天吃著你發的糖,但是從來不擔心你會冷不丁地給我一棍子,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吧?”
“你也會缺少安全感?需要從我這兒獲得?”
“是啊是啊!”
程嘉樹瞪了他半天,哀歎道:
“我他媽的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多少啊?”
劉敬平沒理他,笑著逗起了妙妙。
“我知道你喜歡貓,不過你也沒看到一隻就收養一隻,這回怎麽就對妙妙一見鍾情了呢?”程嘉樹問。
劉敬平一咧嘴:
“因為你唄!我發現你看妙妙的眼神不對,是那種疼到骨子裏的……嗯,怎麽形容呢?對,迷戀!就是充滿渴望的迷戀!我還納悶呢,妙妙是你上輩子的小情人麽?這一世變成貓了?”
“哼,什麽**喻啊。”程嘉樹開玩笑說,“我上輩子的小情人?估計幾年後會出現在靜雪的肚子裏……”
“你夠了!想得真遠!”劉敬平大聲笑起來。
“我覺得,”程嘉樹嚴肅了一些,“可能是因為我和妙妙在雨中相遇吧,當時它淋成了落湯雞。你不明白,在雨中奔跑的淋濕的貓,不,這種情形下的任何動物都會帶給我同樣的感受……就像,就像看到了自己,最可憐最卑微最淒慘的那一刻的自己。高四那一年,是我最孤單的時候,比之前十幾年中忍受的所有孤單時光加在一起還要孤單,尤其碰到陰雨天,放學的時候……是我人生裏的至暗時刻……”
他對劉敬平講述著難以忘懷的往事,末了,還壓低音量,唱起了他總是躲在僻靜處流著眼淚唱完的《獨家記憶》。
劉敬平心裏猛地一震,也跟著哼了幾句:
“小程程!我不怎麽聽流行歌曲,但我非常喜歡這首歌!”
他繼續哼唱著,程嘉樹感到不對勁兒,自己停止歌唱,仔細聽了聽:
“那個……你跑調?”
“沒有啊,你才跑調。”劉敬平毫無自覺性。
“從來沒人說過你唱歌跑調?”
“是他們跑調。”劉敬平傲驕地回答。
程嘉樹笑了,俊美的笑容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你樂了!”劉敬平用妙妙的爪子指向他,“開心點!不然我唱歌給你聽!”
“愛因斯坦不是設想過,坐在一束光上旅行嗎?我要是……要是坐在你這跑調的歌聲上旅行,快不快不敢保證……但肯定跑得很遠……”程嘉樹笑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我跑調跑得這麽邪乎嗎?”劉敬平滿心疑惑,“怪不得……小時候我爸請了一名老師教我唱歌,第二天她就辭職了,讓我爸另請高明。”
“那她忍得很辛苦了,要是我,當場就走人。”程嘉樹毫不留情地說。
劉敬平並不介意,掩飾住時不時湧上喉頭的酸楚,用鼻尖蹭了蹭妙妙溫暖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