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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聚餐

  傍晚,農園食堂裏熙熙攘攘,蕭靜雪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兩張並在一起的空桌子。六個人坐下來,劉敬平豪爽地說:

  “今天我請大家吃麻辣香鍋吧,要兩鍋,一個微辣一個麻辣好不好?”


  “你怎麽又要請啊,該輪到我請了!”艾樂康站起身。


  劉敬平把他按在座位上:


  “下一次你來,行嗎?”


  “那再下一次我來,去我們學校。”程嘉樹笑了笑。


  “你別逞強了,明明自己都——”劉敬平剛說到這兒就被程嘉樹高聲打斷:

  “切,還能把我吃窮了是怎麽的?不過,要等我發了工資……”


  劉敬平歪頭看著他,欲言又止,他麵色陰沉,利落地做了個封住嘴巴的手勢。


  “程嘉樹雖然沒什麽錢,但是一點兒都不摳門,我就欣賞他這一點。”方若璿欽羨地說,“我們學校的小西門那裏到了周末就有圖書批發市場,很多人去擺攤賣書,我們常常去淘一些舊貨,有時還有意外之喜呢。前段時間程嘉樹陪我們逛了一次,靜雪發現了一套魯迅全集,有這麽高一摞,她特別喜歡,還說能找到這種版本的太難得了。那套書要價六百多,靜雪當時猶豫了半天,我們一齊上陣,可是死活砍不下價來。然後我們就接著逛了,靜雪咳嗽了一聲,程嘉樹說要給她買水,騎車就走了。等他回來,你們猜怎麽著?他直接掏錢把那套全集買下來了,原來他剛才是取錢去了。靜雪怪他太衝動,他卻說如果不趕緊買下,那些書可能就被別人買走了,過了這村沒這店!你們看,程嘉樹寵她寵到了什麽地步!手裏有十塊錢,恨不得給她花十一塊……”


  “絕世好男人!”淩江笙對程嘉樹比劃著大拇指。


  艾樂康將她攬進懷裏:

  “那我呢?”


  “你就知道欺負我。”淩江笙鼓起嘴。


  “從前的事別再提了,”艾樂康溫柔地碰了碰她的唇,“今後我一定加倍對你好。”


  桌邊的人都笑了,劉敬平默默走開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望向含笑抱著蕭靜雪的程嘉樹,心裏打翻了五味瓶。


  “嘉樹,你戴了一條絲巾?真漂亮,你終於開始打扮自己啦?”蕭靜雪坐直身體,打量著男友。


  “你這麽一打扮,帥到爆啊,沒見食堂裏的女生都在偷偷看你嗎?”方若璿掩口笑道。


  “從前也有很多女生看他啊。”蕭靜雪自豪地說。


  艾樂康盯著程嘉樹: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時尚啦?聽敬平說你審美不行,現在看來你的眼光也不差嘛。”


  “沒有,沒有。”程嘉樹生怕他們瞧出端倪,緊張地半垂著頭,“這是劉敬平的絲巾,不是我的。”


  艾樂康詫異地一揚眉:


  “他為什麽送你絲巾?”


  “他沒送給我,隻是借我戴兩天。”


  “你向他借的?”


  “嗯。”


  “你為什麽要借這個呢?”


  “哎呀,我們嘉樹有心打扮自己了,我高興還來不及,”蕭靜雪感覺到程嘉樹在艾樂康的問詢之下的窘迫和躲閃,連忙為他解圍,“嘉樹,咱們不借敬平哥的,你想要就跟我說,我給你買——我的眼光畢竟要比你的好點兒。”


  她伸出手,輕柔地從他的脖子上解下絲巾:


  “你喜歡這個樣式嗎?讓我看看是什麽牌子,哪天我給你買一條一模一樣的。”


  程嘉樹慌張地抬起手臂,捂住了脖子。


  蕭靜雪展開絲巾,方若璿驚呼:

  “哇!愛馬仕的耶!”


  淩江笙惋歎道:


  “算了吧,靜雪,你買不起。”


  方若璿在手機上飛快地點了幾下,把它遞給蕭靜雪。蕭靜雪瞄了兩眼,歎著氣放下了絲巾。


  “買什麽買,一點兒都不實用,”程嘉樹輕輕斥責道,“劉敬平這混蛋,自己驕奢淫逸就罷了,還把風氣給帶壞了,可惡。”


  “敬平做錯什麽啦,你要這樣說他?”艾樂康略微不快。


  “對不起,我以後不黑他就是了。”程嘉樹先是驚訝,爾後平靜地說。


  蕭靜雪無意識地將手中的絲巾卷成條狀,再鬆開,訕訕地質疑:


  “哎,上麵寫著的這個單詞為什麽會翻譯成‘愛馬仕’啊?這樣翻譯的話,原詞應該是元音開頭才對啊。”


  “我猜,”方若璿知道她在轉移話題,認真地推測著回答她,“也許是開頭的‘H’不發音……”


  這時,劉敬平拿著一小片紙跑過來:


  “馬上就要叫咱們的號了,誰跟我一塊兒去端過來?”


  程嘉樹起身,見艾樂康已經離開座位跟著劉敬平走了,就說:


  “我去拿筷子。”


  他抓了一大把筷子回來,默默地給大家分發著。艾樂康直接從他手裏抽出三雙,一雙給了淩江笙,一雙給了劉敬平。


  “你們剛才在討論什麽?”


  “我們在討論‘H’發音不發音的問題。”艾樂康夾著菜。


  “什麽發不發音?”劉敬平不解,“這是個學術問題嗎?”


  “這是個心理學的問題。”淩江笙夾了一塊肉塞進艾樂康的嘴裏。


  方若璿忍著笑:


  “農園二樓的酸梅湯不錯,很酸很酸,我去買幾杯。”


  劉敬平把校園卡遞給她:


  “可能會需要輸入密碼,你知道。”


  她擺擺手:


  “不用,姐有。”


  她跑掉以後,淩江笙狡猾地一笑:

  “劉敬平,什麽叫‘你知道’?”


  “小笙你就別逗敬平哥啦,密碼麽,身份證號後六位,他從來沒改過。”蕭靜雪很自然地把米飯給程嘉樹撥了一些。


  “可是要親密到什麽程度才會知道對方的身份證號呢?”淩江笙眨眨眼睛。


  艾樂康插嘴問道:

  “敬平,你喜歡方若璿?”


  “嗚——”劉敬平假裝大放悲聲,“單相思好苦啊……”


  “你表白過嗎?”


  “記不清表白過多少次了。”


  “兄弟,加油,要向小笙學習,堅韌不拔,鍥而不舍……”


  淩江笙揪住他的耳朵,叫道:

  “你很得意吧?”


  “不敢,不敢。”艾樂康趕緊求饒。


  方若璿用一隻托盤舉著六杯飲料回到座位,艾樂康這才想起剛剛的話題,就問劉敬平:

  “你怎麽想到借給程嘉樹一條絲巾呢?”


  程嘉樹埋頭吃飯,沒收到來自對麵的複雜目光。


  “誰說是借給他的?明明是送給他的。”劉敬平說。


  艾樂康的筷子一頓,程嘉樹抬起頭:


  “開什麽玩笑?”


  “我是認真的。”


  “唉,我不戴了還不行嗎?求求你別整我了。”


  “程嘉樹,你不領情就算了,說的這是什麽話?”艾樂康發難。


  心煩意亂的程嘉樹剛想反擊,卻突然放軟了態度,氣結道:

  “是我不對,吃飯吧。”


  劉敬平愕然,看看艾樂康,又看看程嘉樹,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笑掠過他的麵龐。


  他們吃了一會兒,劉敬平放下筷子說:

  “程嘉樹,把你的銀行卡號給我。”


  “幹嘛?”


  “我把修網站的錢給你。”


  程嘉樹咽完口中的飯菜,想了想:


  “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你還記得?我都快忘了。”


  “你忘了,我記著呢!”劉敬平窮追不舍,憤慨地說,“從來都是別人欠我的,我特麽還沒欠過別人的——我爸從來沒有欠過員工的工資,就是在企業最困難的時候他也沒拖欠過!我是他的兒子,我不能開這個頭,所以我必須把錢還給你!痛快點,把卡號給我。”


  “算啦,”程嘉樹喝了一口酸梅湯,不耐煩地皺起濃眉,“別翻舊賬了,你累不累呀?”


  其他人都停了筷,愣愣地看著他倆。


  艾樂康自言自語道:

  “你們之間真的有曆史遺留問題啊?”


  “當然,”劉敬平狠狠地瞪著程嘉樹,“當初你說我們是朋友,幫朋友的忙才不肯收錢,現在咱們不是朋友了,我自然要把錢算清楚,否則搞得好像我剝削你似的,我的麵子何在?”


  “可,可是,”程嘉樹情急之下有點結巴,“你,你是為了我才黑網站的,我不想欠你人情……”


  “蒼天啊,原來你知道啊!”劉敬平情緒激昂得差點要張開雙臂向天呼喚,“我特麽以為你不知道呢!不過沒關係……”


  他用紙巾抹了抹嘴,搖頭晃腦地說:

  “我是心甘情願的,我賤,我活該,你不用考慮這個,真的,你不要內疚哦!”


  他見程嘉樹垂下睫毛,著急地進一步挑釁道:


  “我傻,我認了,你千萬不要多想,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更不要覺得你欠我的……你可以把好心當成驢肝肺,誰也不會說你什麽,你自己也沒有任何良心上的譴責,反正我對你好是我犯賤,我自作自受,我感動了自己。你可千萬別反思,你永遠都是對的,畢竟你程嘉樹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行了行了,”程嘉樹被他攪得神思不寧,“你到底想說啥?”


  “我知道,”劉敬平將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雙眼凝視著他,“程嘉樹是世界上最倔脾氣的人,我的堅持隻會自取其辱,你寧肯吃不上飯也不要接受我的幫助,哪怕背負著強烈的自責和慚愧也要堅決地讓朋友難過。好嘛,既然你不想公事公辦,不想把舊賬算明白,我倒有一個好主意——”


  他裝出極不情願的樣子,攤開手說:

  “我隻好勉為其難地和你繼續做朋友啦!唉,其實我內心裏是拒絕的,但莫得辦法噻,事情成了這樣子,我也很絕望啊!你不想和我談錢,咱倆隻好談談感情啦!”


  程嘉樹聽他這段普通話裏夾著方言的囉裏囉嗦、邏輯迷離的怪話聽得頭疼,其他人也一頭霧水。


  “你開始感到羞愧了吧?”劉敬平誘導著,“沒法子,要麽把錢算清楚,要麽把感情算清楚,你選一個。徹底清算完,咱們各走各的路,就是後會無期我也不care了。”


  他瀟灑地一揚胳臂,不再看程嘉樹。


  餐桌上安靜了好久。


  “你倆算不明白了吧?”方若璿打破了沉默,嬉笑著說,“那就糾纏一輩子得了!”


  “誰要和他糾纏?還一輩子?”程嘉樹不服氣地反駁。


  “嘉樹,”蕭靜雪疑惑地問他,“你為什麽一直捂著脖子呢?”


  程嘉樹立刻把什麽都忘了,假裝痛苦不堪地哼哼:


  “落枕了……”


  “那別再受風了,保暖要緊。”蕭靜雪拿起絲巾,“敬平哥,先借你的這個給他戴幾天,等下我就上淘寶買一條圍巾。這條絲巾太貴重了,嘉樹不想收,你就別勉強他了。”


  她輕輕扳過程嘉樹的頭,而他嚇得連聲喊著:


  “我來,我來,我自己來就行……”


  “你又不會係。”蕭靜雪嗔了一句,將絲巾繞過他的脖頸,忽然驚叫道,“呀,你的脖子怎麽了?”


  程嘉樹要躲,卻被她強硬地按在座位上,女生們很八卦地湊上前。


  “喲,別告訴我這是磕碰的結果,鬼才信。”


  “看著好像吻痕哦!”


  蕭靜雪的臉都快綠了。


  “冤枉啊!”程嘉樹哀號著,“這是劉敬平咬的!”


  一桌子的人,除了肇事者和受害者以外,全都震驚了。


  艾樂康的食指舉在半空,張口結舌地問:

  “敬平,你為什麽咬他?”


  “你就不能像個爺們兒似的,跟他打一架嗎?”淩江笙埋怨道,“還用牙齒,你的拳頭是做什麽用的?”


  方若璿一轉眼珠:

  “所以,你覺得……口感如何?”


  “若璿!就你的問題最不靠譜!”蕭靜雪跺腳笑罵道。


  劉敬平理直氣壯地回答:


  “為什麽咬他,哼,你們問他呀。”


  他挑了挑眉,用眼神對程嘉樹說:


  “你敢告訴大家嗎?你敢對靜雪坦白嗎?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滋味好受嗎?”


  程嘉樹坐正,整理整理衣服,輕描淡寫地說:

  “別多想啦,我隻不過和劉敬平因為數據結構的問題爭論了一下下,他吵不過我,但大家都是文明人,君子動口不動手嘛。他嘴上的功夫不行,牙齒倒厲害。”


  大家笑得幾乎噴飯,程嘉樹得意地看向劉敬平,豎起大拇指,然後翻轉手腕,讓拇指向下,並眨了眨右眼。


  劉敬平有些憂傷地凝眉望著他,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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