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度秒如年
程嘉樹被氣走了,剩下的人都留在原地,心裏莫名空落了一塊。尤其是蕭靜雪,她忍著鹹得發苦的眼淚,鼻梁的酸澀漸漸傳導入大腦。
“敬平哥,”她抬起頭,兩顆淚珠終於滑了下來,“你怎麽能這樣傷他?哪兒最痛,你就戳哪兒,再生氣也不該說那些話呀。”
方若璿責備地推了推劉敬平:
“果然越是親近的人,越能擊中要害,你傷他真是穩準狠……摸摸你的良心,這回舒服了麽?”
“唉——別說了!”劉敬平也後悔得不行,索性蹲在地上,右手在腦袋上重重地拍了三下,“我這是怎麽了?第一次口不擇言,沒控製住自己。”
他定定地看著路麵的沙礫,幽幽地敘說著:
“他……很真誠,很坦率,我隻是隨口一提,他就帶我去隔壁,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們。在那兒,我更加了解他……看得出,他人緣很好,也很聰明、勤奮……我是瘋了嗎?為了泄憤,不顧事實地貶低他,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說真的,他的學分績點令人羨慕,從他編的遊戲可見他的功底,代碼質量高得連我都汗顏……我,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那樣說……嗬嗬,他懟了我幾句,我就在他的傷口上撒鹽,用這種拙劣可鄙的方式找回自尊,這樣的我,真的好笑又可憐。這種做法真的很low很low——我特麽就是個大low逼!”
“行啦,”方若璿挨著他蹲下,“你知道錯了,回頭跟他道個歉就完了,何苦這樣罵自己?”
“就是啊,”淩江笙站在他麵前,低下頭難過地說,“你罵自己這麽狠,我們都不好意思罵你了……”
蕭靜雪伸手將他扶起來:
“敬平哥,你再說下去,我可要大哭了。你每說一句,我的心就抽痛一次,行行好,別再說了!”
“對,別說了,”淩江笙活動一下手腕,“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我幫程嘉樹揍你一頓好了!”
劉敬平畏懼地退出幾米遠。
“來嘛,”方若璿笑裏藏刀,“小笙超級熱心的,幫人解憂,替人報仇。”
“那個,我還有事……回見!”劉敬平嚇得跳上自行車,一溜煙逃走了。
三名女生在他身後大笑。
晚上,蕭靜雪貓在圖書館自習區的一角,沒去碰劉敬平給她的程序,一絲不苟地完成了當天的遊戲任務。她特意截了圖,通過QQ發給程嘉樹,等了半天沒有回應,她又發到他的微信上。
“難道他沒掛著QQ嗎?那微信呢,也不看嗎?”她緊盯著手機和電腦,它們始終寂靜如死。
等到九點多,她心中煩悶,怏怏地回到寢室。
一進屋,她就撲到床鋪上,把臉埋在被子裏。方若璿和淩江笙對視了一會兒,確認她沒睡著,就來到她身邊,把她拉起來。
蕭靜雪滿臉淚水,雙眼通紅,方若璿拿紙巾為她擦著淚:
“怎麽了啊?”
“程嘉樹不理我!”她這麽一說,眼淚更加凶猛地湧出來。
“你給他打電話他不接?發短信也不回?”
“我發了QQ,還有微信……”
淩江笙搬了椅子坐在她前邊:
“可能他沒上QQ和微信呢?有時候我也不打開看,但電話和短信一定會收到的。”
“不想打電話發短信,”蕭靜雪鼓了鼓腮幫子,“好像我離了他不能活,急吼吼地找他似的。”
方若璿氣結道:
“你都不找人家,你哭個毛啊!”
“再等等吧,”淩江笙說,“他不會不理你的,說不定他真的很忙,沒時間看QQ和微信呢!”
“但他以前監督我玩遊戲,每天都會掛著Q的。”
“這回你不是不玩了嘛!”
“我玩了,我玩了!”蕭靜雪把截圖給她們看,“三個遊戲我都玩了,小學霸也喂飽了……”
“他不是生氣了嗎,你打個電話哄哄他唄。”方若璿建議道。
淩江笙卻擺擺手:
“靜雪,你倆都冷靜冷靜吧!現在去找他,等於投降,你就白抗爭了!以後你不是還要繼續受這個遊戲的束縛嘛!你看你,今天又玩了——你就應該不玩,給他展示你的決心,免得以後事事受他牽製。這是原則問題,一定要鬥爭到底!你討好他,他就會變本加厲,該叫他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人。既然他給你自由,你就好好享受吧!”
“嗯,”蕭靜雪抹去臉上殘留的淚跡,“本來我就不想玩……”
第二天,蕭靜雪故意磨蹭到了晚上十點,讓遊戲的提醒鈴聲響足了三遍,估摸著QQ消息已經發到程嘉樹那裏了,她帶著一點報複心理等待他的催促:
“哼,你要是來催我,我就明確告訴你,我永遠,永遠也不玩這個破遊戲了!”
然而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
蕭靜雪匆匆洗了個澡,回來後第一時間抓過電腦看,卻還是沒有任何回複。
“咱們的校園網是不是斷了?”她懷疑地問。
“沒有啊,”方若璿晃了晃手機,“連著呢。”
蕭靜雪等啊等,時間的腳步放得極慢,她感覺度秒如年。實在太難熬了,她就上QQ找楚雲姝聊天,把昨天發生的事全部講給她。
“妹妹,恕我直言,”楚雲姝很快就回複道,“你太任性了。程嘉樹說得對,你最近真的散漫、拖延又浮躁……”
“姐,你怎麽跟他站在一起了啊?”蕭靜雪鬱鬱寡歡地打字。
“忠言逆耳,我卻不得不說。你確實自製力差了些,如果沒有這個小遊戲,你有沒有可能一整天都不碰英語?一個單詞也不背?問問你自己,是不是常常把學英語的時間擠走,明日複明日,一天推一天?你曾經一口氣讀完了韋勒克那本《文學理論》,因為你喜歡,但你對英語就沒有這種興趣吧?所以你唯恐避之不及,能拖就拖……可是咱們必須學英語啊,必須學!!等到考試來臨,你才發現連突擊都無效了。程嘉樹說的話很有道理,自由不是漫無邊際的,不意味著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唔,我知道了,”蕭靜雪有些動搖,“我明白英語的重要性,但他,他把我看得太緊了……”
“你怎麽就不知足啊,有這樣一個男朋友是多麽幸運的事!人家已經為你做得夠多的了,當年你說數學好難,學不會,他就好好學數學,隻為了給你講題;你說你背單詞很苦,他就寫了個遊戲幫你記單詞。打個比方吧,靜雪,你說你想摘星星,有些人可能會嘲笑你,朋友會鼓勵你,可他會一心一意為你搭梯子!因為他知道,向往什麽、說什麽都沒有用,人不是上帝,不是說‘要有光’,就有了光。語言很有力量,卻不能僅僅憑它就靠近夢想。他一直在為你踏實地做每一件事,每一件對你的目標有幫助的事,你感覺不到嗎?這樣的愛,一點一滴地積累著,你都不珍惜嗎?”
蕭靜雪關上QQ,打開遊戲,小學霸寵物眨著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吐出一行字:
“主人你跑哪裏去了?餓死人家啦!”
她突然止不住地哭泣,想起程嘉樹好不容易求來的這個形象,想起他說過的每晚熬夜敲代碼,想起他在朋友們的攻擊之下堅持勸自己,最終換得一個傷痕累累的歸去。遊戲的程序依舊順暢地運行,那人卻不再回應她的呼喚。
她哭得難以自抑,嚇得方若璿和淩江笙都過來關心她:
“怎麽了,怎麽了?”
“嘉樹不管我了,他不要我了!”蕭靜雪抽抽噎噎地說,“他再也不管我了!”
“他的意思是放你自由……”
“我不要自由,我要他!”她一秒鍾都等不了,直接向門外衝去。
室友們趕緊拉住她:
“你看看,都幾點了?”
“他已經一天零十小時四十分鍾沒理我了,”蕭靜雪哭道,“他生我氣了,他不要我了……”
“哇,你可真是度秒如年,記得那麽清楚!”淩江笙感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