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個決定

  陽光明媚的早晨，蕭靜雪沒有睡懶覺，她一想到這是待在醫院裏的最後一天就無比喜悅，很早就清醒了。蕭母買好了早飯，兩人吃著的時候，她不斷地囑咐：


  “出院以後要照顧好自己，按時來複查，可別忘記了。這段時間飲食也要注意了，睡覺時寢室的空調溫度別定太低，平時感覺不舒服就馬上來醫院……”


  “知道啦，”蕭靜雪點頭，“我忘了嘉樹也會記得的，這方麵他比我細心多了。”


  蕭母無可奈何地勸她：

  “在學校多跟劉敬平接觸一下吧，他是個好孩子。”


  蕭靜雪正要反駁，忽然想起昨天傍晚BBS上的熱門帖子，心裏不由得歎道：


  “他是有多憋屈，才發了那樣一個帖子？敬平哥，對不起……如果我們不談初衷，隻論現在的話，你是我千載難逢的好哥哥，我其實挺喜歡當你的妹妹的。小笙說得對，為什麽男女之間的感情隻剩下愛情這一種可能呢？”


  她們吃完飯，護士來病房把針紮上，蕭靜雪就倚在床頭玩手機。門輕輕地響了兩聲，蕭母去開門，程嘉樹站在外麵，膽怯而禮貌地向她問好。


  “今天怎麽來這麽早？沒和小雪的同學一起來嗎？”蕭母語氣平淡地問。


  “呃，我來早了……他們大概……還沒起床吧，可能一會兒就到了……”程嘉樹語無倫次地回答。


  蕭母的手機響了，蕭靜雪看了下號碼，急不可耐地說：

  “媽媽！工地又來電話了！快接啊！”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們催什麽催？是不是又沒法應付了？……你倆待在這兒，我出去跟他們說……”蕭母一邊嘮叨一邊拿起手機離開病房。


  “嘉樹！”蕭靜雪不顧手上還插著的針頭，對程嘉樹張開雙臂。他一個箭步衝上去，緊緊抱住她，聲音有些哽咽：

  “這麽多天，我終於可以……可以把你抱在懷裏……”


  蕭靜雪窩在他胸口，抬起頭說：

  “我媽媽明天就回家了……嘉樹，我好想你，雖然每天都能見到你，但隻有這個時候，我才真正地安心。”


  過了片刻，她從他懷中掙出來，撈過他的胳膊仔細察看：


  “你的傷也要好好養著，天太熱，別感染了。”


  她傻笑著摸摸自己的後腦勺：


  “我這裏，肯定會留好長一道疤，幸虧我一向都披著頭發……”


  程嘉樹情不自禁地抱緊她，眼中淚花閃爍：


  “靜雪，你以後可千萬別這樣了，不值得。如果老天一定要奪去一條命，讓我來給，好不好？如果你為了救我，失去了你的生命，我也肯定活不成的……”


  蕭靜雪輕輕地說：

  “那我就白死了……你不好好活著，對得起我嗎？”


  程嘉樹無限疼惜地摟住她，輕柔地吻著她的發絲，想付出所有隻為更長久地定格這一刻。


  “我們的間隔日，差點變成永訣日，”他扶她靠著枕頭坐好，拿來毛巾折了幾折，墊在她正輸液的那隻手下麵，“我都有心理陰影了。”


  “可見做什麽事都不能拖延，要即刻開始！”蕭靜雪笑起來，“這是個教訓，今後學習不能再想著時間上湊整了，會遭天譴的。”


  “還亂說！”程嘉樹從書包裏掏出一套複習資料，殷勤地攤在她蓋著被子的腿上，“別湊整了，已經不夠兩個月了……昨天我給你買了考二級要用的資料，你看。”


  “唔，頭疼！”蕭靜雪苦著臉叫道。


  “真的頭疼？”程嘉樹很擔心。


  她隻好笑一笑：

  “不是生理上的……”


  接著，她絕望地看著那些教材和題庫，哀愁地說：

  “真希望我已經死了！”


  程嘉樹一抬胳臂，把她攬入懷中，有些氣惱地提高了聲調：

  “不要再隨便說‘死’這個字！哪有人成天這樣咒自己的？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你喜歡做什麽我都隨你，什麽都聽你的，就是不許你說‘死’！”


  “嘉樹，”蕭靜雪正了正臉色，“死亡是一種極限體驗，是每個人必會走向的結局。我們從出生起，就開始向著死亡走去了。原來我覺得死離我很遠，好像與我無關，現在才發現，它離我那麽近。經過這一次，我再也不能無視它，認為它和我沒有直接的聯係了。我反而會用它時刻提醒自己愛惜生命，因為生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終結——我決定以後的每一天，都像即將死亡那樣去度過；每個時刻，都像下一秒就離開世界那樣去珍視。我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終於想通了，才知道應該珍惜所有值得的，忽略所有不值得的。一生中有些事情非常重要，有些東西卻隻是過眼雲煙。用有限的生命去做真正想做的還來不及，哪裏還有時間為了不必要的事而糾結呢？人的生命實在太短暫了，不能浪費，必須抓住重點。所以我要做出一個決定……”


  程嘉樹喜上眉梢：

  “決定從此不再拖延，抓緊時間，好好複習考二級？”


  蕭靜雪注視著他，清楚地咬著字眼說：


  “我決定，不考二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