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繾綣笑意
烏雅孤月卻不是往寢宮走去,那一處湖畔,日頭的暖恰巧融化了薄冰,梅花這幾日開得正盛。欽天監說過,再過三日,便會下起一場大雪。
她正是注意到了烏雅流雲消失在了席間,也借故離開。因為,正是她約的他。烏雅孤月到之時,那抹黑影已負手佇立湖畔。裙擺,是以暗紅色絲線繡上的精致梅花印。在烏雅孤月來此之前,自然已屏退了葉桐雨等人。
迷生當然是停駐在不遠處候著烏雅孤月的,而葉桐雨本也會隨迷生一起等待,奈何身後陰魂不散地跟著個莊生曉,她不得不到處瞎晃。他就像隻蒼蠅,一刻不停地繞在她身邊轉。
她停住腳步,身後的人也隨著沒了動靜。她開始走,後邊的人也繼續跟上。葉桐雨氣急,忽而轉身,竭力忍著怒氣,問道:“你一直跟著我,可是有話要說?”
“難道沒事,就不能跟在你身後麽?”
“不能。”葉桐雨拒絕得很果斷。對於這個人,她總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很熟悉,卻不是他。
莊生曉一聲淺笑:“王法又沒規定,我跟著你不算犯法。”
葉桐雨無言以對,到最後隻憋出一聲冷笑:“別再跟著我。”她轉身剛走幾步,隻聽見身後人忽然加速。她一側身躲開了他的一擊,卻感到頭皮一疼,被他攥去了幾根發絲。
她怒道:“閣下究竟想幹什麽?我與閣下並無瓜葛吧,為何一入宮便處處針對於我?”
莊生曉卻是答非所問:“我聽聞,尋常夫妻成親時,彼此會剪下一撮頭發,編成一個同心結。”
葉桐雨心中一震,難道這個人對自己有意不成。而她跟鳳棲梧成親時都沒結發,怎能被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搶去了這撮發絲!她靜靜吐出兩個字:“還我。”
“除非你喊我一聲相公,我就還你。”
“放肆!你下流無恥!”公主的架子好久都沒端出來了,所幸她還並不陌生。而最生氣的時候,這兩個字果然能發泄不少怒意。她的容顏因生氣而漲得有些微紅,長眉蹙起,像一隻溫順的小獸終於發了怒。她聽得出他在哪個方位,既然他不願給,她隻能搶了。
而莊生曉的確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饒是以葉桐雨的輕功他也能避開,但委實相距無多。
“那日我從你身上搶走了四枚鈴鐺,今日看你能否從我手中搶走這綹發絲,未來娘子!”莊生曉這聽似調戲的話,更加觸怒了葉桐雨。她不會容許其他男人和自己扯上這種關係,哪怕是嘴上說一說也不行。而一著急,則亂了分寸,局勢完全被莊生曉掌控。她的追逐抓捕,屢屢撲了空。
葉桐雨終於發現自己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蒼白的孤獨無助之感,愣愣站在了原地。
莊生曉發覺她有些不對,亦落在她麵前,卻發現她眼中流出了兩行清淚。他一下慌了心神,這個玩笑,似乎和她開得有些過了。
“對不起,這還你。”
葉桐雨推開他的手,冷聲道:“除了我的夫君,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對我說這樣的話。”
她看不到,莊生曉本來驚慌失措的臉龐上,霎時換上了繾綣的笑意。他正欲說些什麽,遠處傳來一聲呼喚:“迷蝶!”
莊生曉朝那個方向望去,原是迷生過來尋她了。葉桐雨趕忙拭去了眼淚,一如往常的平靜。
迷生跑到她麵前,說道:“娘娘已經回宮了,此刻她正傳你過去。”說罷,她看了莊生曉一眼,連她也察覺出,他對迷蝶仿佛有些不一樣。路途中,她隻覺得迷蝶似乎有些不開心,而後邊那位,也稍顯怪異。
這裏,隻有她們兩人。烏雅孤月似乎也不開心,葉桐雨感受地出來。烏雅孤月冷冷道:“迷蝶,三日後,迷生會帶你去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小泊,到那日,水麵已被凍成了結實的堅冰,本宮要你,在那上麵一舞。”
她終於開始她的計劃了。葉桐雨什麽也沒說,乖乖應下了。烏雅孤月身居後位,又有大雍皇的專寵,她性子卻依舊如此怪異。她要的到底是什麽,那麽難得到,莫非還是那把龍椅不成?而在葉桐雨看來,她似乎根本不熱衷與權力,對後宮尚且撒手不管,更何況有心於前朝。
“還不止。”片刻的沉靜後,烏雅孤月又說了一句話:“本宮要你,去代替一個人。張驥說,你這雙眼睛,等到明日便能好了。”
果然,怪不得前段日子一直讓葉桐雨模仿一個人的種種習慣,原來是為了三日後之事做準備。葉桐雨說道:“全憑娘娘吩咐。但奴婢有一個要求。”
“哦?”烏雅孤月饒有興致:“你且說說看你的這個要求是什麽?”
“睜開眼睛的那一刹,我要看見莊生曉站在麵前。”
“嗬嗬,我當是什麽要求。如此簡單,應了你便是。葉桐,難道你並不好奇我讓你去替代的那個人,是誰麽?”
葉桐雨淡然說道:“若想告訴我,自不必我來問。”
“你也接觸過的。便是烏雅流雲的娘子,我的嫂子。”
葉桐雨聽到這個名字,心中還是有些小小震驚。原來烏雅孤月口中那個與自己相貌相似的女子,竟是她的嫂子,顧影。怪不得那一天,顧影不曾答烏雅孤月一句話,隻因她是個啞巴。烏雅孤月究竟想幹什麽,莫非顧影與她有什麽什麽深仇大恨?那烏雅流雲身為她的親兄,為何要給她娶這樣一個嫂子。
烏雅孤月沒有再多說什麽,葉桐雨知趣退出了她的寢宮。門外,莊生曉還在等著她。
“剛才我那樣對你,你就不責怪我麽。”
“像你這種人,我不會放在心上。”
對方笑道:“那你方才還說,複明後要見的第一個人便是我?”
葉桐雨已有些不耐煩了:“我自有我的原因,你不必多問,更不要多想。還有,你最好當做什麽都沒聽見。若不然,皇後殺你滅了口,我也會感謝她的。”說罷,她斂裾而去,留下一抹絕決背影。
原來她對別的男人,竟是這樣一副冷漠態度。莊生曉不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