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決絕斷情
僅僅是鼻尖嗅到荷香的那一陣,千絲萬縷的思緒如嫋嫋清香在忻華腦海中百轉千回。他一聲冷笑:“救你?你說的可是那個絕色的白衣女子?”
慕容夭夭身形一頓,冷聲道:“她人呢?”她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忻華低垂著眼,遮去半簾目光,輕描淡寫道:“死了。還有與她一道的那個男人,也沒有逃出將軍的掌心,何況還有一支羽林軍呢。如今,你已失去了任何援助。”
他的眼神深邃到讓人迷醉不解,慕容夭夭眼中碎光點點:“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他走到她身前,貼近,與她眼對著眼,露出嘲諷一笑:“嗬,難道你曾經看懂過我?我真沒想到,你竟真蠢到誤以為我也愛著你,跑來自投羅網。”
是什麽東西刺入了心間,一點點從內而外迅速蠶食,疼的忘了呼吸。慕容夭夭覺得眼中澀澀的,僵硬搖了搖頭。她口中一直說著他不愛她,但內心,卻不敢這麽想。現在,他證實了她的想法是錯的。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不把我殺了?這樣,還是對我沒有一星半點的憐愛麽?”她的眉頭緊緊擰著,眼眶中充盈的光點平添幾分楚楚,看得忻華揪心地厲害,但他不可以卸下偽裝,隻因他要護著她。好像,一段不堪的戀情,女人總是比男人痛苦。
“憐愛?哈哈,你怎會如此自以為是,不過是被本公子睡了一晚,你便以為我愛上你了?”忻華的表情是十足的戲謔:“殺你,你一個戲子還不配本公子動手。一出這裏,自有殺你的人。你別忘了,你的叔父可是死於我手,你想報仇麽?我等著你啊。但現在的你有這個資格麽,速速給本公子滾,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他的手一指遠方,指的卻是個最安全的方向。
腰間的佩劍被慕容夭夭抽出,寒光一閃,忻華閉上了眼睛,嘴角浮現一抹笑容。終於要解脫了麽?死在她手上,也無悔此生了罷。
但劍沒有刺向他。是入血肉的聲音,忻華睜開眼,慕容夭夭已淚痕闌幹,素手抓著劍身,顆顆血珠宛如荷葉上盤桓的露水,流到了劍柄。而劍尖,正插在鎖骨下那朵嬌柔桃花所在。短短的時間,她已渾身是傷。與肉體相比,心中更是是已千瘡百孔。
“嗬!”慕容夭夭猛一用力,手腕一轉,那朵桃花被狠狠剮下。點點猩紅飛成了衣衫上的片片暗香,她微微搖晃的身形,像枝頭飄零下來的桃花瓣,帶著絕望、憎恨,卻要化作一抔塵泥。
她又舉劍,對著曾經在他臂膀上紋下的桃花斬去,忻華忍著痛楚,不發一言。此刻,他心裏並不比她好。
“此後,我對你的情誼,就像這生在你我身上的兩朵桃花,再也不複。我原想一死了之,現在看來,我得留著命,讓你們死在我前頭,在你們墳前狠狠唾棄。”她忽然不想那般輕生,那一步,便當做最後的底牌。
“記著你說過的這句話,不要死,要留著命,來殺我。”
慕容夭夭咬著唇,劍擲下,仿佛千斤重。一身情愛,也一並擲去了。擦肩而過,她走得瀟灑,心中千般羈絆,越理越亂。
忻華心中塞著的頑石被取出,她暫時是安全的了。她能好好活著,誤會了自己,那也無妨。有情人,不得善終。
慕容夭夭眼前昏昏暗暗,快要支撐不住,一個趔趄倒了下來,正被一襲白衣接住。她抬頭,看見的確是葉桐雨的麵容,頓時大驚:“怎麽是你?”
葉桐雨皺眉:“怎麽不能是我?”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慕容夭夭的話語,帶著不敢去信的怯懦:“那個人分明說,你已經死了……”
敏銳如葉桐雨,當然明白了那個人指的是誰,而慕容夭夭鎖骨下那朵桃花所在之處,卻成了一灘血肉,她心中便猜明白了七八分。“你看到我的一瞬,應該明白了他的用意,不是麽?”
“遲了,回不去了。再者,慕容家上下三十餘口的性命,還橫亙在我和他之間。”
她的情緒將葉桐雨也帶得悵然起來:“宿命,也是無法逃過的劫。希望上蒼,能給你一個奇跡吧。”
“仇不可不報。他父親帶人殺了我父親,還有我叔父,正是死在他的手上。我先要他的父親償命,我和他之間,再將舊賬算清。”
葉桐雨想起在地牢中曾聽到忻華與慕容毅的談話,說道:“不,他並沒有殺你的叔父。慕容毅還活著,就關在將軍府的地牢之中。我替你尋找療傷藥的時候,曾跟著忻華進去過,隻是那裏戒備尤其森嚴,我無法將他救出。那一日,忻華並沒有準備殺了慕容毅,倒是顓臾扶疏忽然出現,帶走了慕容毅。”
葉桐雨感覺到懷裏的人一沉,聽到一聲幾乎崩潰的悶語:“如此種種怎堪麵對……”
“你該報的仇,還是要報。”鳳棲梧的聲音冷冷淡淡,像在對慕容夭夭說,又像說給葉桐雨聽。一切,都順其自然吧。該繼續的,都要繼續。
葉桐雨和慕容夭夭,仿佛都明白了什麽。
忻華回到將軍府的時候,正被顓臾扶疏堵上:“是你放走了她。”
“是,請將軍責罰。”
顓臾扶疏一聲冷哼:“婦人之仁。罷了,隻要慕容毅還在府中她必定還會再來。你也不用想著再見到慕容毅了,我將關押他的地方,換了。”
“將軍,你真的像傳聞說的那般冷酷無情麽。難道在你的心裏,真的沒有一處柔軟的地方,你不曾有一刻想遇到一個願意窮其一生好好疼惜的女子?”
“忻華,你僭越了。”顓臾扶疏不願多跟他提這個,倒像是有些逃避。他覺得沒有再和忻華說下去的必要,即刻離開。躺回那張床的時候,仿佛還嗅得到那個女子身上的淡淡香氣。那一刻她望著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對一個深識已久的舊人,仿佛是心疼到無法言語。人隻道鎮國將軍鐵麵冷血,見他就怕,膽戰心驚。也隻有那個女子,知道他這副強硬模樣下是多麽殘敗不堪的一個軀殼。
顓臾扶疏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作為將軍,他並不需要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