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冥門

  傅琰東走出醫院,“晨曦,你是當真對阿年沒什麽想法?”


  “伯父——”沈晨曦佯裝羞澀,“這川城的女孩家,哪一個不被斯年傾倒。”


  “我看未盡然。”


  傅琰東腦海浮現出顧清歌的模樣,那嫌棄傅斯年的表情可是裝不出的。


  怕就怕,他這邊強製傅沈聯姻,阿年又整出什麽血色婚禮來。


  “這些年,是我傅家委屈你了。”


  傅琰東前言不搭後語,沈晨曦卻也從中提取出有效的信息。


  她再繼續裝害羞,恐怕下一秒傅琰東就要毀了剛剛在媒體中說過的話。


  “伯父。其實有件事我一直麵薄,不好去講——”


  “但說無妨。”


  傅琰東從樓梯下來,不遠處的司機老趙已經打開車門等候。


  “其實,我對斯年是男女那種喜歡的。可是斯年心裏一直有清婉,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傅琰東上車,搖下車窗,“今日伯父有事處理,你和阿年的婚事,等老沈從美國回來,再做細談。”


  傅琰東從未扔下沈晨曦一個人走,這一次他的態度開始模棱兩可。


  這種改變是看到顧清歌以後發生的。


  該死,本以為剔除了唐清婉,傅斯年將會屬於她,可偏偏這三年,他一直對她愛答不理。


  以前唐清婉在的時候,傅斯年至少還會給她說上兩句。剛才在傅家,他連敷衍都懶得做。


  若是傅琰東因顧清歌長得像唐清婉,對剛剛媒體宣布的事情出爾反爾,那隻能有她,把那礙眼的女人除掉了。


  沈晨曦撥出一個號碼:“川大醫院門口。”


  不多時,一輛白色低奢的保時捷停在沈晨曦麵前,車窗搖下的是權相宇的臉。


  顧清歌不確定,陸廷軒會不會還用過去的號。


  可眼下能夠幫她的人,也隻有他。


  陸廷軒這兩日一直守在顧悱煙的病床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愧疚或者其他因素。


  “吃點東西。”


  陸廷軒也不在意顧悱煙對他麵帶寒霜,一勺一勺地將米粥送到她的嘴邊。


  自從知道子宮被摘除以後,顧悱煙的天空積壓著許多的烏雲,卻一直遲遲不肯落下那傾盆大雨。


  似乎,還在等待著某種爆發的,時機。


  陸廷軒的手機屏幕上,亮著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沒有打算接聽。


  鈴聲執著地響了一遍又一遍,顧悱煙蠕動了下幹裂的唇,“接。”


  這是,陸廷軒聽她開口說得第一句話。


  聽筒那頭傳來顧清歌軟綿綿的小奶音:“.……是.……廷軒嗎?”


  “清……清婉?”陸廷軒捂著聽筒,壓低著聲音,“怎麽了?”


  “你還記不記得,我爸在我嫁給傅斯年之前留給我一套房子?”


  “嗯。”


  “我想問你要鑰匙。”


  陸廷軒的餘光瞄到病床上的顧悱煙,她正咧著嘴衝著他傻笑。


  “你跟傅斯年吵架了?”


  “沒有。我隻是再跟傅家人扯上關係。”


  “眼下你的腿還未痊愈——”


  未等陸廷軒說完,顧悱煙啞著嗓子,“不如你搬去和你的白月光住得了。”


  顧清歌在電話那頭聽到一陣嘈雜,“廷軒?”


  “清婉。我晚一點去看你。”


  電話被掛斷後,陸廷軒看著強行下床的女人,“你到底想怎樣?”


  “陸廷軒。”


  女人一直在笑,那笑裏帶著霧氣,有點讓人心疼。


  “我們離婚吧。”


  聽到“離婚”這兩個字,陸廷軒唇齒相磨,半晌:“也好。晚晚歸我養。房子和其餘的贍養費我隔日再劃到你賬戶上。”


  顧悱煙望著陸廷軒遠去的背影。


  她終於耗光了這個男人對她最後一點耐心。


  陸廷軒走得那麽決絕,甚至連腳步聲,都那樣毫無溫度。


  顧悱煙捂著自己那顆千瘡百孔還在滴血的心髒處。


  自以為,眼淚早就在孩子夭折與子宮摘除的那一刻流光。殊不知,聽到陸廷軒同意離婚的時候,還會禁不住恣意流淌。


  他曾救過川城數百條人的性命,卻唯獨不肯施舍給自己的親生兒子,一點希望。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寫下這首詩的顧城,他的光明,是舉起斧頭砍死了自己妻子,而後轟轟烈烈走向滅亡。


  是誰說,童話裏的灰姑娘一定會與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若不是女巫用魔法將她變成了公主,王子又怎會看上漂亮的她。


  這裏沒有魔法,也沒有善良好心腸的女巫。


  王子和公主天造地設,如她這樣的灰姑娘成不了官配。


  顧悱煙踉踉蹌蹌地從床上跳下來。


  陸廷軒,我怎麽就這樣好心,會讓你好過。


  ——清軒閣914——


  宋媽帶開門,看到失魂落魄的顧悱煙,“太太。您不是應該在醫院坐小月子嗎?”


  “陸向晚呢?”


  “小小姐已經睡下了。”


  顧悱煙越過宋媽,轉到了二樓臥房。


  當她在出來的時候,懷裏抱著陸向晚。


  宋媽看著形勢不對。


  前些日子大雨,她沒攔住太太,害了小少爺沒了,已是大罪。


  現在,太太帶著小小姐氣勢洶洶,“太太,這麽晚了,您帶著小小姐要做什麽?”


  “讓開。”


  在談話之間,女人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刀子不長眼。”


  宋媽雖然來陸家不長,卻也能夠感覺到太太和先生最近總貌合神離。


  “太太,陸先生知道您出門嗎?”


  懷裏的陸向晚被吵醒,“媽媽,我們要去做什麽呀?”


  “去找你爸爸。”


  宋媽一聽去找先生,這才把吊著的心裝到肚子裏,“太太,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


  望著顧悱煙帶著陸向晚離開,宋媽才後知後覺地想明白。


  太太既然是去找先生,又為何帶著把刀子呢?


  唯恐出現上次一樣的意外,她慌不擇路地給陸廷軒送去消息。


  陸廷軒從顧悱煙的病房走出,來到顧清歌的房間。


  “廷軒。”顧清歌看著麵前這個滿臉倦容的男人,“你看著有些憔悴。”


  “我沒什麽。”


  陸廷軒坐到顧清歌身旁,“倒是你,怎麽想起住清軒閣了?”


  “我也沒什麽。”


  自從知曉陸廷軒對她的心意之後,顧清歌一直對陸廷軒保持著距離。


  既然兩個人都不願提起內心的事,彼此之間氣氛越來越僵化。


  “你打算什麽時候搬過去住?”


  “今晚。”


  “那阿七呢?”


  陸廷軒的一個反問,讓僵化的氛圍多了一些緊張。


  “若是阿七願意,就讓他跟著一起。”


  墨醫生拉著傅子期走進來,看到陸廷軒,“少夫人這是?”


  “阿七,你是選擇跟爸爸生活,還是媽媽?”


  傅子期剛與心心念念的母親重逢,自然是不願分離。


  “媽媽。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顧清歌為之動容,這個孩子,她沒有養過一天,卻在這樣一個時刻願意離開長期陪伴的傅斯年。


  “墨阿姨——”


  她抬眼望著猶豫不決的墨醫生,“拜托了。”


  冥門這一邊,狀況十分慘烈。


  傅斯年依仗自己是少主的身份,其他部下不敢真的傷了他。


  可他算錯了的一點,龍一對他的嫉妒。


  當人的嫉妒抵達到極點,那他做出的所有事情都會毫無底線。


  當龍一的手刀劃破傅斯年的小腹,鮮血浸著傅斯年白色的內衫。


  “少爺!”身旁的林牧驚呼著。


  “不用管我,你帶著林叔快出去。”


  傅斯年抵著牆壁,從懷裏掏出一把柯爾特,“阿龍,你別逼我。”


  “嗬嗬。”


  龍一變得癲狂,“我逼你?”


  “傅少怕是養尊處優慣了,忘了冥門的規矩。”


  “在這冥門裏,我才是王。”


  他的手刀鮮血未盡,劃得傅斯年很是狼狽。


  “你是王?”


  傅斯年的捂著受傷的小腹,他倚靠著牆壁譏諷著,“這冥門歸屬於傅家,你現在說你稱王?”


  “傅斯年!若不是你,我又怎會再這樣的黑暗之中,沒有出頭之日?義父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了你,而我呢?日日夜夜,站在刀尖口子過生活!”


  冥門門主龍一的另一層身份,是傅琰東的養子。


  開始龍一被傅琰東送去苛刻訓練時,在摸爬滾打中,他天真地以為隻要自己變得強大,就會得到認可。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過是為了保護傅斯年在陽光下,享受著這川城一切的美好。


  這一次,在冥門,傅斯年闖進龍一的地盤。


  壞了規矩,自當懲罰。


  傅斯年躲閃著龍一的攻擊,“槍彈無眼,阿龍,我沒想過你會如此妒忌我。”


  “妒忌?”


  灰暗的地下牢房,看不清龍一的臉,“傅斯年,若你死了,整個傅家就屬於我了。”


  “都停下!”


  傅琰東剛進洞口,就聽到龍一的狼子野心。


  “爸。”


  傅斯年撐著身體,他扶著牆壁,向出口的光明走去,“你為什麽把林管家關在冥門?”


  傅琰東沒有理會他,而是走到龍一麵前,他甩了龍一耳光,“孽畜!”


  “兄弟在窩裏反,以後傅家怎麽在川城立足?”


  “阿龍,你若是想接管傅氏告訴爸就是,我沒想過,在冥門,竟讓你受盡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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