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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嚎哭的靈魂

  若有人需手染鮮血,那由我來就好。


  葉王大人不肯放人, 野崎君跟小千代也隻能跟著同行,想著或許能在途中改變他的想法,或者等一段時間係統工程師能聯係到小千代,把他們營救回去。


  葉王大人才不管那些, 別看他這麽大的人了, 有時候卻比孩子還任性。在他看來, 什麽都沒自己吃不好重要。廚師是不可能放走的, 絕對不能放走。


  論, 掌握一門手藝的重要性。


  他們一路前行, 看葉王的意思是準備將他們直接帶回自己所屬的帕契族部落之中。沿途, 他們還遭遇了一場戰爭。


  那是印第安, 對於白種移民者發生的小型對戰, 一個印第安部落奇襲了白種人的住房,砍死裏麵的成年人,帶走女人跟孩子。其中騎馬領頭的印第安發現了他們一行人, 看到葉王之後遠遠恭敬的行了禮,招呼了一下手下, 卷了戰俘之後迅速離去。


  一切都太快了,全部在幾分鍾之內結束, 野崎君跟小千代目瞪口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這樣血腥又凶殘的殺戮。


  野崎君的聲線有些顫抖:“怎麽會, 他們為什麽要襲擊住家?”


  葉王冷笑一聲:“哼,那是白人活該。印第安的範圍本來是整個美洲大陸, 卻被這些遠洋來的殖民者步步緊逼。是他們先屠殺周邊的印第安人, 占有印第安原本的領地, 在上麵建造房屋。哪怕如此,膽小的幾大部落的族長們依然選擇了讓步, 跟白人約定了河水以裏是印第安的地盤。結果呢?合約沒有堅持五年,又有白人擅自住在這裏。”


  “既然住在印第安的土地上,為什麽不按照印第安的規矩辦事?印第安之間的衝突,就是靠對戰來解決,成年人全都殺死,孩子跟女人成為部族成員,新的生產力。”


  見野崎君跟小千代麵色慘白,葉王大人又相當惡趣味的補充了一句。


  “上次我遇到同類情況,是白人的軍隊入侵,我直接將他們都燒死了。這附近無論哪個族群的印第安部落成員,見到我都會以對待大巫的禮儀行事,不敢怠慢。他們剛才離開,也是見我在這裏。哼,若等我統治部族,斷不會因膚色來區分他人,在我看來他們都是同等的渣滓。”


  野崎君:“……”


  小千代:“……”


  葉王大人繼續逼問:“怎麽,是害怕了嗎?殺人在我來說並不算一回事,隻要我抬起手,成百上千之人瞬即成為灰燼。我甚至還可以做到更多,這樣的我,會令你們害怕……你們在胡思亂想什麽!”


  野崎君在想,據說,美洲生活的物種,全都充滿了野性,因為環境惡劣,競爭激烈。葉王大人,結果也一樣,變得野性化了嗎?這樣的葉王大人,這樣的葉王大人——


  小千代:——根本一點都不風雅了!要是以前平安京的葉王大人,會拿出扇子掩住嘴,嗤笑一般說,啊,真渺小啊。不對,那好像是晴明大人。對,葉王大人是用手托腮,側臥美人姿態嗤笑,哼,這渺小啊。這個樣子。


  葉王:“為什麽你們都是腦中思考還能接上話!”


  吐槽完,葉王大人也忍不住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嗎,在你們看來是這樣啊,不夠風雅。是啊,哪怕是在這樣的地方,我也不該失去應有的風度,否則會被晴明那個老狐狸嘲笑了啊。”


  也不知道葉王大人是否察覺到,這樣說話的他,眼神與表情均變得溫柔下來。


  在帕契族心中,他是未來的大巫,有著過於強大力量的怪物。在其他印第安心中,他是給白人降下天罰的勇者,會帶領他們奪取更多地盤與利益的神靈使者;在白人眼裏他大約是洪水猛獸,噩夢裏才有的怪物。唯獨在他們,在眼前兩人心中,他依然是平安京的麻倉葉王,盡管有了些許改變,他們依然期待在他身上看到曾經的葉王才有的溫柔。


  但其實,沒有了啊,在被家族之人殺死之時,被血親後代背叛之時,就全都沒有了,對人的溫柔想法,與人類的牽絆。他其實並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人,也不再對人類感興趣。


  ……本該如此。


  為什麽要再度出現呢?為什麽要讓他想起,其實,人類之中也有如此親切又可愛之人。隻不過他忘記了,他不想去想起,被殺害的記憶折磨著他,讓他隻餘下憎恨。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在他最為醜陋的一麵展露無疑,就像最野蠻也最低級的那種人一樣,充滿私欲與憎恨的時候,來到他身邊?

  ……或許,老天,還是垂憐他的。


  葉王忍不住這樣想。


  在他遺忘過去的自己,差一點舍棄掉麻倉葉王的全部,連人性也不想留存下來的時候,派使者到他身邊,提醒他,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的樣子,隻是被憎恨所占據的他的雙眼無法再看到那樣的世界。


  葉王伸手按了按野崎君的肩膀,跟小千代的腦袋。


  “明白了,那麽你們就在我身邊隨時提醒我吧,當我不夠風雅的時候。我果然,還是不想被晴明嘲笑啊。”


  如果有你們在,我或許,能重新愛上人類吧。


  不要離開,先不要離開。請陪伴我一陣吧,偶爾與我同行的旅人們。哪怕不能成為長久的搭檔,現在這段旅途,我希望你們能與同行,我相信有你們在,我可以到達更遠的地方。


  旅途比想象之中的更為漫長殘酷。不知道是這次部落遷徙好不容易擺脫葉王,發狂一樣走了太遠,還是因為他們沿途遭遇了太多事,總之旅途出奇的漫長。


  當看到遍地被剝掉皮,滿是血腥與猙獰鋪滿地麵的野牛時,被血腥味塞滿鼻翼時,就連野崎君也產生了——啊,莫非,這就是地獄?這樣的想法。


  “是白人幹的,為了皮毛。”葉王大人眺望這片血色山穀這樣說道。“活得剝下來不會沾染血跡,它們之中的很多還活著,現在也在嘶吼著,哀求著,可惜等待他們的隻有猛獸與禿鷹,絕望與死亡。”


  葉王大人走到一隻全身皮毛一點不剩被扒光,正被禿鷹啄食的小牛跟前。


  “這大概能養活至少五個部落,再或者,將它當做弱肉強食的一部分,就此接受了也好。最低限度在殺死他們之前,不要給它們這樣噩夢一般的痛苦。”


  葉王從腰間拿出短斧,靈活的在手中一轉,之後朝小牛旁邊依然在動的母牛的氣管砍去。


  “瞧瞧吧,自然的精靈都在憤怒啊。看著這一幕,你們也會這麽想吧?人類是多麽的渺小又可憎,如同這顆星球的寄生蟲。我能做的,也隻是跟現在一樣,提早終結墜入地獄者的痛苦。”


  野崎君心中絞痛,之前在魔法世界的那段經曆,讓他比從前跟動物之間更為親近,此般景象更是讓他難以忍受。葉王大人也許是正確的,但是,有些話,他必須在此時說出口。


  “並不都是如此。也許現在還未開始,但在未來……在未來,這種行為被明令禁止,偷獵者被嚴懲,每年都有抵禦偷獵者而犧牲的人。不要隻看一麵,葉王大人,跟所有的事物一樣,人類也有好的,跟不好的一麵。文明在逐漸的進步跟發展,人類也在不斷的學習。而我們,能做的是……”


  他眺望這片景色,將它印在心底。


  “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讓那一天早日來到。”


  葉王輕哼一聲:“理想主義者。”


  小千代:“野崎君,葉王大人!你們看那邊!”


  其實在小千代喊出來之前,葉王已經注意到了,他看向另一個剛剛抵達山穀之人,是一名騎著馬的金發女子。


  她,是個白人。


  她看著眼前的情景,似乎被這一絕望的景象驚呆,以手掩口似是嗚咽。之後她迅速策馬旋身就跑,看樣子是誤會了什麽。


  野崎君反應過來:“啊,這些真的不是我們幹的,她是不是誤會了?”


  葉王麵色陰沉,直接追了上去。他以極快的速度靠近對方,隨手拿起腰間的繩子,一個繩套飛鎖將馬匹的脖子拴住,輕而易舉製止對方意圖逃走的行動。受驚的馬匹撂了蹶子,把人直接摔下去!


  葉王隨手接住女人掉落的身軀,頓了一下,又把她丟地上。


  女人:……???

  野崎君:葉王大人,你也太直男了!

  小千代:野崎君,你是最沒用資格說別人的!


  野崎君趕緊跑過來:“對不起,都是誤會!這些真的不是我們做的,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女人:“……我知道。是戴佳德工廠的人,我就是知道,跟蹤采訪來到這裏。我想把真相公布於眾,但一直沒有切實的證據。”


  葉王:“記者?”


  野崎君反應過來:“是記者,她會將這裏發生的事告訴外界。太好了,葉王大人!你看,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證據的話……把我拍攝的照片放上去不就好了?”


  小千代小聲提醒:“好像不能做證據的,野崎君。現在是十五世紀,十六世紀才出現暗影盒,也是用來畫畫的,到十八世紀才出現真正可以稱之為照相機的相機。”


  也就是說,在沒有照相機的時代,哪怕把照片放上去,人們也隻會當做是非常精致的畫。既然是畫,就可偽造。這不算實質的證物。至於野牛的屍體,就更不用說了,很快會腐爛的東西談何證物。因此這個時代來說,人證非常重要,複數的人證有時候比物證更有效應。


  可惜的是人,太過容易被收買。有錢人就能擁有更多人證,甚至讓其他人的人證改口。這其實,是個不需要證據,隻需要金錢跟權利就能決定一切的世界。


  葉王大人:“讓更多人知道?別說笑了,如果這片土地引起注意,會有更多的白人湧來,到時候部落跟白人之間的衝突會更加升級,在我來說無所謂,但是你們並不想看到那樣的場景不是嗎?”


  女人忍不住辯解:“不,並不會,我隻是想讓外界知道,這裏發生著如此殘忍野蠻的行徑。”


  葉王反問:“啊?你有什麽證據?哪怕你現在帶人過來,那些看到這情景的愚蠢之徒隻會宣揚,這裏的印第安血腥野蠻,做出如此行徑。哪怕,有人相信你的話,認為是白人做的,他們會怎麽想?他們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殘忍,他們隻會覺得,這是一片物產豐富的土地,哪怕這樣的采取皮毛,也有源源不斷的野牛供他們獵殺。”


  葉王大人對於人性的了解跟分析,太過深刻,令在場之人啞口無言,無從反駁。


  事實就是這樣,很多時候,人們感興趣的不是真相,而是對他們有利的利益。如果在這個時代,這個時間點發出這些照片,其結果就是激化白人跟當地人之間的矛盾。


  葉王看向野崎君跟小千代,像是跟他們說,又像是跟白人女子說。


  “我知道,你們總是看一件事好的方麵,也希望我如此去看,但很遺憾,事物壞的方麵就算視而不見依然存在。而我,就是那個考慮最壞的情況,而選擇做出行動的人。”


  總有人要手染鮮血,那麽就由我來好了。這是我必須做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一下~這個時候是十五世紀,還麽得照相機,唯一一台野崎君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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