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背著阿和上路
一柱香之後，宇文靖拎著戰利品歸來。
“嘿嘿，小樣，還敢跟爺鬥！”
“宇文靖，你的臉……”
一道長長的血痕從宇文靖的右邊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宇文靖不會毀容了吧？那她得多罪孽深重啊！
宇文靖滿不在意地用袖子蹭掉，“這是雞血。”
宇文靖，你玩笑敢不敢再開大點？
“我們找個地方，把它烤了吧。”
“嗯。”
宇文靖拎著雞在前，阿和提著劍在後。目光無所瞟，阿和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盯著宇文靖的手，及他手裏的雞。
“阿靖，你手上的血，是你自己的，而不是野雞的吧？”
“嗯。”宇文靖含糊一應，步伐依舊穩定地往前走。
“一會，我給你包紮一下。”
“阿和有心了。不枉小爺辛苦為你抓野雞。”宇文靖話語中透著得意，阿和實在不忍心看他太高興，畢竟，樂極生悲！
“不是，我是覺得看著你鮮血直流的手，我沒有食欲。”
什麽？她是在嫌棄他嗎？
“阿和，師父有沒有一直強調，反複教導你――做人要厚道？！”
“沒有。師父說阿和生得老實，不需要學這個。”
阿和的語氣不緊不慢，宇文靖聽了卻想抓狂。師父沒教她，他今天要教她！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知道嗎？我今天為你做了這麽多，阿和應該感謝我。”
宇文靖漂亮的大眼睛，眨，眨，再眨。他那麽真誠的眼神，阿和沒理由不相信。
“這是你欠我的。”阿和越過宇文靖，走到了前麵。
呃……他能說什麽？他還能說什麽呢？今天阿和看不見安恪，夠火大，夠委屈的了，他還是不要去火上澆油的好。
“阿和，不要走那麽快，等等我……”
夕陽的餘暉透過樹梢，照在兩個白色的身影上，一派和諧。
“阿和，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幹柴烈火，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合適？”
時光沉靜，宇文靖又啃了一隻雞翅之後，阿和終於有了回應。
“你說什麽？”
“……”
阿和，其實，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再努力一下，可以等我們吃完了，再有回應的。
“沒什麽，你繼續吃。”
“哦。”阿和也不客氣，繼續大口大口啃雞腿。充分驗證了那句話――
化悲憤為食欲。
火光照在彼此的臉上，一天沒有洗臉的兩人，臉都是上灰仆仆的，有些共患難的感覺。趁著氣氛，宇文靖道：“阿和，天色晚了，我們卻還在外麵，回去必定要被罰了。你、怕不怕？”
怕！當然怕！
阿和怕黑，怕麵壁思過。空蕩蕩的後山，晚上一個人待著，真的很恐怖。
“怕。”許久之後，阿和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宇文靖卻一笑，“放心吧，有我呢。我會陪著你的。”
阿和抬眸，眼中光芒湧動。
“不用這麽感謝我，小爺向來做好事不留名。”
“不是的，”阿和抓住宇文靖的手，“我是想讓你，一個人，負全責。”
“安和！”
你能不能再無恥一點！
“沒良心的蠢丫頭，小爺費心費力地幫你，你竟如此回報小爺。這些年，書都白讀了！”
聞言，阿和卻笑了，是狂笑不止的那種笑。
“阿和……”你、你魔障了？
“阿靖，看到你不開心，我就心情很好……哈哈……”
宇文靖幾乎氣結。什麽趣味的蠢丫頭？不過，看到阿和心情舒暢了，他也就寬心了。
他不怕她坑他，就怕她把憂傷埋在心裏，半夜一個人偷偷哭泣。
“咳咳。天色不早了，我們確實該回去了。”
四下一片黑暗，若不是有點點星光，還真是寸步難行了。
“幹嘛？不是說要回去了嗎？”
“坐太久了，腿麻，扶我。”
“麻煩。”
宇文靖口上嫌棄，卻還是搭了把手，把阿和拉起來了。
“不客氣。”
“這話該我說吧？”宇文靖無奈搖搖頭，對於阿和的習慣語，他早習慣了，卻還是每次都糾正她一下。
阿和彎下眉眼，還是雙方孰知的回答：“我這不是幫你回答嗎？你應該感謝我。”
我能不接受你的幫忙嗎？
顯然，不能。
宇文靖回過神時，阿和已經走出了幾步遠。暗自在心裏歎息一聲，趕緊跟上了，免得阿和又怕黑了。小丫頭片子，就是麻煩！
“好累！”為什麽感覺路比來時長了？
“累了就休息會吧。”反正或早或晚，懲罰都是免不了的了。
“嗯。”靠著樹幹坐下，阿和漸漸閉上了雙眼。
“阿和，阿和，別睡啊！”
“別吵，我就眯一會。”
宇文靖也尋了個地方坐下。可是，阿和所謂的眯一會，變成了睡著了。
長睫毛時不時輕顫一下。阿和睡得並不安穩。宇文靖想，也是，野外蚊蟲多，沒被吵醒就不錯了。
可眼下也有一個問題，阿和會周公去了，他們該怎麽回去？
“阿和，阿和。”
樹葉沙沙作響，少女睡顏依舊。
“阿和，你又欠了我一回。”自言自語之後，宇文靖彎下腰，把阿和背上了。
“唔，好吃。”
囈語了？
宇文靖輕笑一聲，背著睡著的人兒，一步一步往回走。
多年前，他也曾這樣背過她。隻是，那天阿和是腳扭到的。在宇文靖的背上，很不安分，閑著無聊，就唱起了歌。《春江花月夜》，一句一句，清澈的聲音在山間彌漫。
這一次，她拋下他，獨自進入夢境。一個人行走，好無聊。
“阿和，你再給我唱唱歌唄。”
久違的歌聲沒有傳來，卻聽見阿和漸漸勻和的呼吸。
“算了，我唱吧。”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睛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蟬娟。”
……
“阿靖，你哪來的悲歡離合？”
“你醒了？”
“托你的歌聲，被吵醒了。”阿和打了個嗬欠，有氣無力道。
“那你繼續睡吧。”
“我又不是豬。”
阿和豬，不是豬？
“快放我下來。”發現自己在宇文靖的背後，阿和有些不好意思。
“別動，累了就好好休息。”
“不要，放我下來。”
阿和知道自己雖然長得瘦，可是個子高，也挺重的。讓宇文靖背著她，在崎嶇的山路上摸黑前行，她怎麽忍心？
“聽話，就你這小身板，小爺背得動。”
“阿靖……”
“乖，再睡一會，到了叫你。”
阿和不說話了，心裏是滿滿的感動，暗暗下了個決定，接受懲罰的時候，她一定不把責任全部往宇文靖身上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