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小武的出櫃
“姑姑我……我……哎呀，我不說了！這種事情，我實在說不出口……”小武欲言又止，表情十分為難，天要塌下來一樣。
白小娥聽小武要說的事情這麽難於啟齒，心裏盤算著這孩子身上一定有大事發生了，多大的事情她這個當媽的不知道，直覺告訴她一定不是小事，母愛驅使她追問小武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她一心想要幫他。
“小武，戀愛了，那很正常的，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白小娥試探性地勸慰著兒子。
“姑姑，我是戀愛了，但跟我愛的不是女生，而是男生！而且我和這個男生已經相愛有段時間了……”小武終於鼓起勇氣對這個世界上唯一待他好如母親的人，坦白了埋在心裏許久的、從未對人說起的秘密，公開了他的性取向，他想讓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親人，分享他的幸福和快樂，但這種讓對方分享前的知道，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膽量的！但小武說完，他不但沒覺得壓力減小，反倒增大了，而且還無助地抽泣起來。
白小娥震驚了，她絕對沒想到是這樣的一件事，震驚程度遠遠超過了她知道沈梅根不會回來娶自己的這件事的震驚程度，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多麽希望沈梅根就陪在她身邊，幫她想想該怎麽辦？可是她身邊沒有人！但她又必須給小武一個回答，或是支持或是反對，白小娥的心裏，現在很亂，她無法接受小武對她說的，但她又對此愛莫能助，她隻有把苦水默默地往肚子裏咽，在孩子麵前，她必須堅強，而且必須學會接受。
白小娥聽到小武說他喜歡男人這個事實後，一開始的時候，她的心都碎了，她感到極其無助、絕望，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或是去上帝那問問，為什麽要這麽對她？為什麽對她這麽狠心？為什麽要讓她的孩子與眾不同？為什麽要讓這個無辜的、苦命的孩子再受一次痛苦和煎熬！她想找到沈梅根，讓愛人幫她一把！對於這件事，她一個農村種地的老太婆，實在應付不來。
她感到頭暈目眩，極其無語，她陷入了這輩子少有的沉默中，她不知道該怎麽說？而小武對此時沉默的姑姑，更是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眼神極其不確定，極其逃避、懊悔、自責。
但當白小娥看到小武微低的頭，懊悔的表情和躲避的眼神的時候，她有了坦然麵對的勇氣和理由，她知道她自己要先堅強起來，然後把她的堅強傳遞給她的孩子，娘倆再一起勇敢麵對，努力前行，同時她也不想讓孩子再為這事而感到痛苦和被它困擾。
“你們年輕人的感情世界我不懂，我也沒經曆過，但我知道，感情這東西是極其複雜的，它是沒有對錯的，彼此喜歡就可以了，不需要承諾，不需要甜言蜜語，當一個人認為另一個人愛他的時候，那一定是有愛的理由的，任何人也不應該去破壞，去阻止，男人愛女人，那是雷打不動的想法，走到哪裏它都是對的，那是天經地義、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
不過我同樣認為，男人愛女人和男人愛男人的出發點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快樂，為了幸福，如果你覺得快樂，那就大膽去愛吧，男的女的又有什麽關係呢？因為我們愛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男人或女人，姑姑別的不能，支持小武還是能做到的！雖然我不懂，但懂了又能怎樣？我懂了，你也不會從此就獲得了快樂、幸福，我不懂的就一定是錯的麽？我就一定要去反對麽？”當時的白小娥想到了自己的半輩子過往，在她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她沒有打破常規，沿著正常的軌道，走著正常的軌跡，並沒有打破男人愛女人這個鐵一樣的定律，可盡管這樣，她按照常理走，結果又怎樣呢？她又得到了什麽呢？！不但沒得到幸福，就連幸福的邊都沒碰到！還搭進去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她不能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發生在兒子身上，如果當時的自己能勇敢一點，敢於和父母說“不”，又怎麽會嫁給這個結婚二十年，連二十句話都沒說上的“慢半拍”呢！自己按照舊理行事，又得到了什麽？不但沒得到幸福，這輩子過得還極不輕鬆，家裏的老老少少都得指望著她，她不去做，一家人就得挨餓，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正因為她想到了自己的想起來就想哭的辛酸上半生，她才會支持小武的。孩子快樂，她就快樂，這是她的唯一信條！既然孩子願意去做，自己就沒有理由去阻攔，因為兒子也是大人了，有他自己的思維，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他自己的追求……簡單的思維，偉大的舉動。
讓白小娥去做演說，或去宣講什麽的她無法做到，她也不是偉人，但她的偉大恰恰在於她的平凡與簡單，她不圖別的，她隻圖她的孩子健康、快樂，而恰恰就是她這種簡單的想法，讓她做出了讓人佩服的舉動！
小武非常高興，他沒想到自己沒讀過多少書的姑姑，會如此開明、通情達理，自己這麽容易就獲得了姑姑的支持，欣喜之情，難於言表，一切都在小武感激的笑裏麵了。
其實即使白小娥反對小武和李木的交往，他也不會就此和李木分開的，但姑姑若是反對的話，那勢必會影響小武的心情，至少在這個寒假裏，當他再見到姑姑的時候，他會覺得很尷尬，抬不起頭，更不知道怎麽去麵對姑姑，他會感覺自卑，感覺自己是罪人！
小武滔滔不絕地對白小娥講著故事，講著發生在他和李木之間的故事，從相識講到相知，講到一起努力學習，講到一起獲獎學金，講到李木幫助他參加歌手大賽，並在李木的指導下，還獲了二等獎，講到李木如何保護自己，為自己而挨打！講到在平時，李木多麽關心、照顧自己，並告訴姑姑，他自己身上穿的羽絨服和脖子上圍的圍巾就是李木給他的……小武繪聲繪色地講著，儼然自己變身成了說書的，而白小娥就是聽書的，小武的每一字、每一句無不透射著李木的好，透射著他對李木的愛，那種墜入愛河的幸福，在小武的臉上，化作了一抹抹微笑，那微笑就像小武和李木的故事一樣，真實而靠近。
白小娥突然明白什麽是真正《清純泉水》了：男人的“清純泉水”，不一定非得是留著辮子的，像自己這樣空留下辮子，沒能留住心愛的人，也沒能留住幸福，有愛就去追求，不然就會留下遺憾。
她很慶幸自己兒子的感情世界簡單而豐富，就像愛人的畫一樣，線條雖然簡單，但色彩斑斕，雖然她看不懂，但她還是感覺沈梅根的畫是無比美麗的！
小武盡情地講著，白小娥傾情地聽著，當小武意識到時間的存在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小武起身說要回去養父母家睡覺了，他不能不再講了，因為他用一個晚上，也講不完他和李木之間的故事的，他和李木之間的故事，又豈是用一個晚上就能講完的？
白小娥看著小武起身離去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這孩子是那麽乖巧、懂事、聰明、帥氣，從小到大就少人疼愛，卻比一般的孩子都優秀，為什麽偏偏要讓他有喜歡男人這樣的瑕疵？她搞不懂，上帝造物，為什麽總要留點遺憾？
白小娥也隻能泰然接受小武向她坦白的喜歡男人的事實，不接受又能怎樣？
人們總是要求完美，所以才會總是感覺不夠完美，盡管有些事情已經足夠完美，但人們還是在苛求，所以在任何時候，都留有遺憾。對於小武的選擇，身為母親的白小娥，無話可說，因為她兒子無論是什麽樣的人，她都沒得選擇，哪怕是殺人犯呢，她也沒得選擇，他就是她兒子！但無論他是什麽樣的，母愛都是一樣的，作為母親，都有舐犢之情，母親都會去愛她的孩子！就像兒子無權選擇母親一樣。當然同樣的，兒子也都愛他們的母親，母子連心。
小武這樣的感情世界白小娥不懂，她無法插手，但是她希望她的兒子快樂、幸福卻是真的。想到兒子自己很樂意跟李木交往，而且她感覺這個李木對小武也很好，那她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第二天早上小武在家裏吃過早飯，就跑到姑姑家了，白小娥再次見到小武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像昨天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她看上去自然得很，正常得很，輕鬆得很，沒有半點異樣，反倒是小武，目光猶豫，總是想逃出姑姑的視線，他想躲在黑暗的角落裏，他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人也看不到他，此時的小武反倒想，沒發生昨晚的事情，姑姑什麽也不知道，自己仍然活在謊言中，繼續假裝相反的自我，最真實的話，仍然憋在心裏，不曾為它開啟心門！但當小武看到與平時並無兩樣的姑姑的時候，他所有的想法都變了，他不再逃避，不再難為情，當姑姑對他善意一笑的時候，他所有的懷疑和不確定一掃而空，去得無影無蹤，不留痕跡！這時小武的妹妹們也過來拉小武去遊戲了，小武又一次跟妹妹們打鬧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