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堡的暗影之篇：第三十五幕 孤軍深入

  心懷恐懼並不羞恥，人類最出色的武器正是那份因恐懼顫抖不已卻仍然邁步向前的勇氣，那正是我們得以攀登立於食物鏈頂點的契機。——黛安娜·弗洛伊德一世，首任白堡的白魔女。

  陌瀚毫不猶豫地衝進通往地下階層的入口。在快速奔跑的同時他發動符文關閉了自己的視覺嗅覺與味覺，將感知力全部投入到聽覺之中，仔細聆聽著任何一丁點的細微響動。

  他的大腦高速運轉，在處理周圍感知信息的同時也在考慮著當前遠征隊所面臨的嚴峻局勢。與指揮部失聯令他們失去了明確的行動方向，其他遠征隊在指揮部失聯之後也再沒有傳來過消息，基本可以確定目前所有的通訊手段都已經中斷，與其他遠征隊合流進行計劃的第二階段將變得極為困難。

  距離他們最近的白虎隊上一次傳來通訊的位置與現在已經相差五公里，按照時間來進行推算白虎隊很可能已經到達了預定地點，但朱雀隊在十四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去向不明，而玄武隊則是一直都沒有傳來過消息。

  為了應對目前面臨的情況他們必須儘快找到方向與白虎隊進行合流，在情況最惡劣的情況下他們甚至將在只有本隊，且人手不足兩百人的情況下進行第二階段任務……想到這裡陌瀚不禁握緊了拳頭。

  白蛇說的一點也沒錯，他們所要面臨的是九死一生的險地。他們在此處停留的每一秒都是讓自己在名為死亡的泥沼中越陷越深。很多人已經喪命了，陌瀚甚至親眼看見兩個剛才還活生生的同伴被兇悍的能流直接攔腰轟碎——他們每一個人都做好了死神隨時降臨的準備，可是當死神真正來臨之時，冰冷刺骨的惡寒才讓他們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無論你的意志如何，品行好壞，死亡就是死亡，不論怎樣去對抗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陌瀚猛地扼斷了自己的思想。他突然間想起過去摯友11號對他所說一種叫「深海恐懼」的癥狀，是深海潛水員必須配備兩名以上人員的重要原因之一。當人處在黑暗空虛的深海中時，內心中油然而生的孤獨感與無助感將會滋生巨大的恐懼，當周圍只有一人時這種癥狀還將會被無限放大。

  陌瀚現在就感覺自己彷彿正獨自一人置身於深海之中。

  與米羅戰鬥時出於對那份邪惡的憤怒主導了意識，但米羅近乎於癲狂的強大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恐懼的種子。

  遺迹中一定還有與米羅相當甚至更為強大的怪物存在，之前釋放那道紅色能流的敵人並非米羅，否則他和洛安早就已經被同樣的手法轟殺粉碎，也就是說那般可怖的敵人至今沒有現身。如同潛藏在黑暗之所的獵手，而他現在正赤身露體般暴露在這片廢墟叢林之中。

  現在那顆恐懼的種子在孤身潛入的巨大壓力下，發芽了。

  他本能地察覺到了自己現在的任務是何等重要，他現在前往的方向極有可能是白虎隊目前所在的位置，而先前連續的巨大震動則十分可能是白虎隊與某個強大的敵人發生了激戰。一想到這裡陌瀚瞬間感到不寒而慄，因為震動消失意味著戰鬥已經結束，可直到他跑到這裡他依舊沒有聽見任何人群大規模行動所發出的聲響，拚命強化得到的聽覺帶回來的只有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怎麼辦？要繼續前進嗎？但敵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那撤退呢？不行！如果白虎隊只是在受創休整那現在就是支援他們併合流的絕佳時機！

  過於煩亂的內心令陌瀚無法再繼續維持符文的運轉，他睜開雙眼，靠在半塌陷的牆壁邊凝視左右兩邊無盡的黑暗，彷彿要將他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如果前進，那麼很可能遭遇上敵人萬事休矣，不僅無法完成探尋方向的任務，連可怕的敵人正在接近這個情報都無法傳達回去。如果撤退，則可能會讓兩組遠征隊失去合流的時機，導致計劃在第二階段進行時他們必須以嚴重不足的人手來拚死對抗。

  孤身潛入與眼前嚴峻抉擇帶來的巨大壓力更加助長了他內心肆意瘋長的恐懼，令他極度緊張，甚至是心力交瘁。放在天平兩端的不確定性好比他現在因矛盾而劇烈掙扎的內心，他不畏死亡，他恐懼的是因為他的死亡而導致敵人沿尋他的蹤跡找到現在脆弱的遠征隊本陣大肆屠殺，令整個計劃全盤崩潰。

  做出決定解決矛盾的過程好比是一場漫長而痛苦的折磨，是一場消耗著陌瀚耐力、精力與精神的拉力賽，而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越長他的精神也就越發趨向弱勢。

  最後他的本能幫他做出了決斷，再繼續拖延下去他的精神會率先衰竭，他絕不能再猶豫了。

  「呼……哈——就這麼辦吧。」自我催眠般的囈語幫他下定了決心。

  ——繼續向前，在發現敵人的一瞬間拚命逃亡，離本陣越遠越好。絕不能被敵人抓住，敵人有可能具有某種方法從他口中問出計劃的情報——哪怕是最後戰死，也絕不能讓敵人找到我來時的蹤跡！

  這就是他最後的答案。

  下定最後決心的陌瀚脫下了自己的鞋子和外衣全力隱蔽氣息與聲音，哪怕是衣物引發的細微摩擦聲也絕不容許。隨後他深深呼吸，踮起腳尖義無反顧地奔向了眼前深邃的黑暗。雖然他已經做出了諸多猜想假設，但是此時的他仍然不知道，他前方即將要面對的是遠遠超過他想象黑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