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堡的暗影之篇：第二十一幕 掙扎者

  「小傢伙們別吃那麼快，在吃完之前我們還可以一起來看看老電影。」丑角的身影出現的一瞬間，世界彷彿靜止了。

  景色如流光般變幻，丑角的身影隱匿在流光中。穆孝明的意識也變得朦朧。但隨即他又被喚醒了，把他從朦朧中喚醒的是舊時熟悉的聲音。

  「老大？老大！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奇諾蹲在陰影里小聲嘀咕。這個西西里出身的大男孩兒目光炯炯顯示出他對即將開始任務的強烈興奮，他身上穿著治安局配給的制式作戰服，結實的防刃纖維和黑色金屬把他裹得嚴嚴實實。連他那一頭晃眼的燦爛金髮都用頭盔完美的遮掩住。

  「如果我們再這樣等下去，對方就要把貨物運走了，下命令吧。」

  穆孝明四顧周遭，隨著記憶中的景色一一對應驚恐攀上心頭——他知道這是哪裡。

  ——快停下，任務必須終止！穆孝明心中發出吶喊，可發出的聲音卻完全不受控制。

  「是啊，等不到支援組了。我們行動。」穆孝明只見自己確認了一眼懷錶，果斷的下達命令。

  「交給我吧！」奇諾露出自信的笑容轉身衝出陰影。

  ——快停下！情報有誤，對方早就做好準備了！快停下！

  穆孝明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咆哮，在最後一刻他終於拿到了身體的控制權。他拼盡全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個奔向黑暗的男孩。一聲銳利的槍響突破黑暗在空中留下一道筆直的火線，在火線連接的彼端是男孩年輕的生命。

  「——奇諾！」穆孝明不顧暗中埋伏的狙擊手發了瘋似地衝出去想要抓住那個男孩兒倒下的身體，但他什麼也沒能抓住，男孩的身體如夢幻的泡沫般破碎消失，他再一次什麼也沒能做到。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通過了治安局的考核欸，你就不能誇我一下嗎？」

  維持著擁抱虛空姿勢的穆孝明再一次察覺到了場景的變換。傍晚的公園裡花鳥寂靜，沉落的夕陽照耀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湖邊的少女在柔和的陽光下白皙的皮膚泛起紅暈。她踢踏著涼鞋掩飾自己萌動的內心。

  穆孝明看著這一切說不出任何言語。他發現了那個小丑正在揭開他內心中最深的傷口。

  ——停下，停下。

  少女兩步上前輕輕摟住穆孝明，她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啟唇輕語，穆孝明能感受到她溫熱的吐息。

  「……我不會逼你現在就給我一個答案的，我知道對抗血族的事業對你很重要，你擔心不能給我幸福。我已經受夠等待了，我可不是那種會傻等著愛人從戰場歸來的女人。既然你無法向我靠近，那我就來到你身邊吧。」少女深情的雙眼凝望著愛人露出動人的微笑，伸手撫摸愛人的臉頰，無名指上閃爍的戒指好似她堅強的內心。

  「我們發過誓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來將我們分離。我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離開了，奮勇向前吧我的英雄，我會成為你的勝利女神與你並肩戰鬥。」

  ——停下，停下……求求你，停下……不要讓我繼續看下去了！

  空間如流沙般變化，最終定型在了那個命定的場景。

  破舊的房間裡布滿的彈痕和刀傷昭告著這裡經歷的激戰。在房間的角落裡素白的手掌扔在撫摸著她的愛人，但纖細的手臂已經沾滿了鮮血，溫度在不斷從她的掌心流逝。

  「對不起，吾愛。我要先走一步了。」

  穆孝明跪在地上用顫抖的手臂摟緊愛人，眼中淚水控制不住的滑落。

  「不……不，不會的，支援很快就會到的……不會的，不會是今天的。」他咬緊牙關忍受內心的痛苦，「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沒用了，我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對不起……」

  「那不是你的錯。……吾愛，答應我不要因此自責。」她的聲音已經越來越低。

  「……好，我答應你，什麼我都答應你。」

  「在最後我還能拜託你一件事嗎？」她的聲音已經近乎聽不見了。

  「我答應你，不管什麼我都答應你。」

  「能讓你來送我離開嗎？我接觸了血污，我不想變成那種東西……」

  黑褐色的血管逐漸在她雪白的脖頸上凸顯，污穢之血正在侵蝕她的身心，這痛苦的轉化過程將持續數個小時最終徹底吞噬她的自我把她變成一個怪物。

  「好……我答應你。」穆孝明緩慢地抽出短刀。

  「做個好夢，吾愛。」短刀沒入少女的后心刺入她的心臟，徹底終止了污穢之血的侵蝕。

  「好的，到此為止。」

  像是電影的幕布被驟然拉下一樣世界突然變成一片黑暗，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只剩下穆孝明一個人坐在虛無世界的中央。在黑暗的角落中小丑的聲音突然響起，邁著滑稽輕快的步子笑嘻嘻地靠進穆孝明。用一種愉快的語調開口說話。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感覺如何？無法保護後輩，還有被迫殺死愛人的感覺。」

  「你這混賬就喜歡血淋林地揭開別人的傷口來取樂是嗎？」穆孝明坐在地上頭也不抬。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小丑蹦蹦跳跳地跳起古怪滑稽的舞蹈，他的身形逐漸從一個變為兩個，再由兩個變成三個，最後變成了七個小丑圍在穆孝明身邊跳舞。

  「我只不過是引出了你們自己記憶里最深刻的東西，至於那到底是什麼全看你們自己。不過……」小丑們無奈地攤手，「對於你們來說痛苦的記憶往往最為深刻。你們大多數人的回憶中都充斥著後悔，不甘，嫉妒，仇恨，還有各種暴戾情緒諸如此類。整天想著這些東西我都要懷疑你們是不是全都是有自虐傾向的虐待狂了，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銀輝應該把魔法遮斷了，你應該用不了幻術才對。」

  「我的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同時和你的幾百個小夥伴們一起在看他們的老電影，結果發現大多數都是我剛剛說的東西。至於遮斷魔法？哈哈哈哈，得了吧。這個笑話真好笑，你什麼時候有了你成功使用了你那個小玩意的錯覺？」第一個小丑說，他旁邊的小丑正在拉他的袍子。

  「到底是什麼時候……」穆孝明驚愕地抬頭。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啊，這個是商業機密我不會告訴你的哦。」背後的小丑說。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是受污者嗎，還是說是血族！」穆孝明站起身質問。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你們為什麼總想要給別人按上一個身份然後做出一個準確的定義呢？我可以是任何人，也可能誰也不是。問我想要怎麼樣？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追著太陽跑的人有想過追上太陽之後要怎麼樣嗎？我只是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一個做沉思狀的小丑說。

  「你剛才問了那麼多問題，現在換我問問題了。」一個張開雙臂大笑跳舞的小丑說。

  「你現在很憤怒對吧？被我困在夢境里像個熟睡的寶寶，還強制回憶了一遍自己最不好的記憶，能告訴我你現在的感覺嗎？腦海中閃過的一個感覺是什麼？」

  「我想要殺了你。」

  「哦！又是這種了無興趣的回答，你剛剛閃過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哈，那個老傢伙開始攪局了。」

  穆孝明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自己，四周的黑暗像是粘稠的液體一樣湧上來，而那股力量突然把他狠狠地拉回了現實。

  「很高興還能有人醒過來，過來幫把手！」

  范布倫一個人站在人群前展開了藍色的屏障，雷電在屏障上跳躍流竄形成閃亮的電弧。無數的老鼠不斷撞擊到屏障上變成一團焦炭，但後繼的老鼠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數量彷彿無窮無盡。很多人躺在地上屏障保護起來，但還是有不少人在展開屏障前就被鼠群吞噬變成一堆白骨，這些畜生啃食的刺耳聲響此起彼伏。

  穆孝明快速趕到范布倫身邊等待命令。

  「有什麼問題待會兒再說，這樣下去堅持不了多久。我會擴張屏障讓你能夠衝出去，那個小丑的精神集中在控制鼠群和他們的夢境，現在恰恰是他防禦最薄弱的時候，把他給我解決掉！」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