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堡的暗影之篇:第一幕 黑暗涌動
「……這就是我身上為什麼會有悼文,又為什麼會在治安局工作的原因了。一是為了復仇,學院長告訴了我關於當初設施建立者的消息,我沒辦法對這件事置之不理,為了11號和51號,也為了在那場大火之中死去的那些我或好或糟的兄弟們,我必須找到那個人,我必須知道為什麼要把我們投入那地獄之中!」陌瀚的聲音低沉而堅決,每一句話都包含著他的意志,像是工匠在火爐旁一錘錘敲打,鍛造名為復仇的名刀。
「另一個原因就是……我想像11號那樣去保護他人。」陌瀚話鋒一轉帶著些許含蓄,有一點點少年的羞澀,滿懷憧憬地講述自己的夢想。
「我長時間以來一直都因為過去的錯誤自責,夜不能寐。但是當我救回那兩個孩子后,我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心中充滿了釋然。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為了我奪取的生命我必須去拯救更多的生命。我知道這對死者來說算不上救贖,但以魔法或是鍊金術的道理來說,人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必須付出這份代價,就算這代價需要耗盡我的一生去償還。」
「我有點理解歐林和雷恩會把你當好朋友的原因了,哈哈哈哈。」等陌瀚說完,西米露像人偶一樣,只有嘴張開發出笑聲。
「不要笑啊!我很認真的!」陌瀚抗議,「就算你非要笑能不能不要只張開嘴,太嚇人了!」
「這個要求我沒法滿足,這是詛咒哦,如果我發自內心地做出任何錶情的話,我就會死。」西米露突然收起所有表情,一臉嚴肅。
「啊……是嗎,抱歉……我還以為你一直是在捉弄我……」
「這句話是騙你的,我真的只是在捉弄你而。」
「把我的歉意還來!」
「不過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啦。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的意思是,你的性格和他們兩個相性真是再好不過了。你滿懷熱忱,又心存正義,簡直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英雄一樣,而他們兩個都相當喜歡英雄哦。關於他們兩個的複雜經歷你比我要清楚吧。」西米露說。
「……我就姑且把這當作是對我的誇獎好了。」
「這就是誇獎哦,收下吧,收下吧。」西米露的發音節奏像是機械,即使真的是在誇獎,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這讓人不禁考慮她所說詛咒的真實性。
這時,門外突然想起了敲門聲。
西米露回頭,心想又是有哪個像陌瀚一樣的倒霉蛋被突然送到這裡來了,助手是來通知她的。
「請進。」
得到允許之後,病房的白色房門被打開。
但是進來的並非一身純白的助手,而是一個滿身黑色,穿著厚重的皮質大衣和皮質手套的男人。要知道現在可是夏季,但男人卻穿著如此悶熱的衣物,他看起來風塵僕僕,而且在他肩膀的領子下,竟然還有一丁點尚未融化的雪粒。
男人手中拿著一根手杖,同樣漆成黑色材料像是木製,手柄雕刻成傳統的東方龍首形象,看得出工藝非常精湛。
男人一進門就把手杖放在病床旁,向西米露點頭致意。接著扯開大衣的衣領從內袋裡拿出一本證件。黑色封皮的證件封面上以銀白色繪製出一幅畫,巨大的天平一側托盤裡放置著醜陋的頭顱,另一側托盤中則放置著一把匕首。
「下午好,魔女小姐。我是治安局總局執行督察,穆孝明。我跟躺在那邊的小子有點局內的事務要談,能請你先迴避一下嗎?」
西米露審視眼前這個在她的醫療研究所要求她迴避的男人,不過她也知道他們工作的特殊性,所以沒有拒絕男人的要求。
「可以,但是不要和他說會令他情緒激動的事情。他才剛剛脫離生命危險,我可不想連著再搶救他一次。」
「沒問題。」男人乾脆地答應。
得到對方的承諾,西米露微微點頭,起身開門離開。
等到西米露走後,穆孝明長抒一口氣,把他厚重的外套脫下來搭在椅子上,只穿一件黑色的襯衫坐在陌瀚旁邊。
「能告訴我你是今年第幾次被送到這兒來了嗎?」
「第七次,老大。」陌瀚悻悻地在今天第二次做出了這個回答。
「你也知道是第七次啊!」穆孝明開始發泄他的憤怒,因為是在醫院所以他才盡量剋制自己沒有變成怒吼,但這並不妨礙他把陌瀚罵得狗血淋頭,「你知不知道局裡那些人說我什麼?他們說我是無血無淚的包工頭!說我把手底下的人當牲口使!還說我虐待你!你這個死小子能不能給我長點心啊!執行任務的時候多小心一點,多叫點兒支援你會死啊你!」
「也不是我不願意叫……其他人都有別的任務,我也無權調動別的組……」陌瀚試圖為自己辯解一下。
「那你不會通知我嗎!」陌瀚的話說到一半被穆孝明懟了回去。
「可是……老大你說過,不是非常情況不要打攪你度假……」
「這個還不叫非常情況!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叫非常情況嗎?下次是不是要等到你被人大卸八塊,都讓人消化了才來通知我啊!」穆孝明非常氣憤。
他深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單純這樣的說教對陌瀚沒有意義,一年多的相處讓他對這個年輕的後輩多少有了了解,雖然看起來輕快好說話,但是實際上是個一旦決定要做就怎麼都拉不回來的頑固腦袋。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穆孝明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問起陌瀚的身體情況。
「恢復良好,很快就能繼續執行任務!長官!」陌瀚想舉手敬禮,但是馬上疼的齜牙咧嘴。
「還想要任務?!」穆孝明把陌瀚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你現在就給我老實待著養傷,這就是你的任務!還有你在查的案子,後續我親自接手,你不用再管了。」
「別啊,老大!你這個叫坐享其成摘取勝利果實,這是不道德的!」陌瀚發出抗議。
「我才不在乎你那點功勞!」穆孝明面露鄙夷,「你要是能獲得榮譽把我身上的污名去掉,我倒是要謝天謝地了。吃橘子吧,你這笨蛋!」穆孝明把兩瓣橘子塞進陌瀚嘴裡。
「那老大你為什麼急著決定要接手?我真的很快就能出院的,相信我,之前都是這樣。」陌瀚嘴裡含糊地嚼著橘子。
「拉倒吧。還相信你,我還敢相信你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之前怎麼跟我保證的?」穆孝明又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繼續,「我從其他途徑查到了一些東西,這件事不單單是受污者的獵食頻繁這麼簡單,還牽扯到一些我一開始根本沒想到的東西。以你的身份不適合再繼續查下去了。」
「什麼意思?」陌瀚疑惑不解。
「我現在還只是猜測,不能跟你說太多。總之事情的發展遠比我一開始想的要複雜。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穆孝明說。
「老大,你不信任我嗎?」
「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怕你這個死倔驢知道一些事情之後會打亂我的計……」
細微的聲響從穆孝明耳邊一閃而過,敏銳的直覺令他沒有放過這一瞬間。
「『肅』!」
穆孝明大喝一聲,拉過身邊的手杖猛地刺向牆壁。隨著鈍物沉悶的撞擊聲,空無一物的牆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形的黑影,黑影的咽喉部位被穆孝明用手杖狠狠地抵住在牆壁上。黑影想要掙扎,卻被無形的力量所束縛,黑影拼盡全力想要做什麼,在短暫的一瞬間它的右手閃過了什麼發光的東西,然後就被穆孝明徹底釘死在牆壁上。
這個潛入者的存在悄無聲息,連一直臉朝牆面的陌瀚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要不是剛剛他急切地想要聽見談話的後續內容,因而手觸碰到了桌邊的花瓶,連穆孝明也無法發現他。
「滾·出·去!」穆孝明一字一頓的低吼,他的暴怒溢於言表,手臂越發用力。
「你以為這裡是哪?這兒是白堡,你們這種不潔之物的墓地,誰允許你們踏足這裡的!像你們這種潛行於陰影與泥土中的污穢,就該呆在那些光照不到陰暗角落裡腐爛!」
黑影沒有回答,因為在它變成這副樣子之後就已經失去了所有語言的機能。
「『落』!」
手杖的末端刺入了黑影的身體,黑影立刻像被狂風吹散的沙堡一般崩落四散。
「那是……什麼?」待到潛入者的身形崩潰,陌瀚才開口提問。
「是『活死靈』。」穆孝明轉身面對陌瀚。
陌瀚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穆孝明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剛剛那個平易近人的男人在轉眼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氣勢如虹,威嚴如山的男人,眼神里像是藏著傳世的名刀,凌厲決絕得叫人害怕。
「它們是我在澳大利亞內陸發現的,一個叫『全知者』的邪教創造了他們。那些狂熱的信徒把自己獻祭給他們所謂的『神』,換來的就是這樣的造物。這些『活死靈』很難被發現,因為它們既不算活著,也不算死了。雖然在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之後能夠看見形體,但是在被人注意到之前它們的隱蔽性高得嚇人,即使它們就站在你的眼前你也無法認知它們的存在,我從沒見過任何『暗示』或是『幻術』能到達這種效果。」
「它們一直跟著你?從澳大利亞一直跟回白堡?」陌瀚問。
「最近的『通道』不太穩定,」穆孝明搖搖頭,收斂強烈的殺意,他也發覺自己剛剛的波動的情緒嚇了陌瀚一跳。
「關閉的時間明顯延長,或許是那個時候跟過來——見鬼!」
穆孝明在伸手把煙送到嘴邊時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發出怒罵。
「又怎麼了?」
「能有一個就能有第二個!這裡可是白堡,整個『魔法界』的大師跟他們的工房的匯聚的中心,如果有任何一個工坊遭到入侵,後果不堪設想!必須馬上組織搜查,研究對策,還要把這個情況報上去……媽的,一回來就碰到個大麻煩!」穆孝明咂舌。
「或許我可以幫你。」陌瀚思索了一下。
「你?現在你連站都站不起來怎麼幫我?」
「老大你忘記我是個研究符文的了嗎?」陌瀚提醒他,「剛剛那個『活死靈』被定住的時候,我看見它手臂上確實閃過了某個符文。但是閃動得太快了。如果你能把那個符文記錄下來,我或許能解析出那到底是什麼。」
「符文?」穆孝明沉吟片刻,「好吧,如果我找到了會交給你的,但僅限於調查『活死靈』的符文,你在入院期間的工作僅限於這個。」穆孝明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有什麼發現立刻向我報告,只用向我報告就可以了,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你能跟我保證嗎?」
穆孝明再三叮囑,像是對待不懂事的孩子般擔憂。
「保證遵守您的命令!長官!」
「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就這樣吧,我還得趕回去組織搜查,上報這次調查到的結果,你好好休息。」穆孝明說完準備離開病房。
「啊等等,老大!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
「說吧。」
「上次你跟我說近期會給我指派一個搭檔,我申請拒絕了,現在這件事如何?」
「……已經敲定了,你一定會被指派一個搭檔。一個原因是局裡在擴招人手,新編製規定兩人一組;還有一個原因是,給你指派搭檔是學院長親自要求的,說是『必須制止你執行任務時近乎自殘般的行為,否則就要動用權力把你調出治安局』,學院長作為你的舉薦人,我們確實得考慮他的意見,況且我們也不想失去一位優秀的執行官。」
「學院長這算是以權謀私嗎?」陌瀚耷拉著腦袋嘟囔。
「你該開心才對,他這是在關心你的安全。誰都知道是學院長在背後力挺你,他對你的關心程度簡直令人懷疑你是他的私生子,你和學院長到底是什麼關係?」
陌瀚考慮到母親身份的特殊性含糊其辭地回答:「沒什麼特殊的,就像你知道的,我是他的門生僅此而已。」
「……好吧,你不肯說就算了,我也沒打算翻看你的過去。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現在能知道我的搭檔是誰嗎?」陌瀚無奈接受現實,他不願意有搭檔,確實是因為他會做出一些危險的冒險的行為,他自己一個人還能控制事情的發展,可是有了搭檔后他擔心這種情況會影響到對方。當然也有更切實的原因,他擔心對方不好相處。
「哦——,你不問還真沒想起來。」穆孝明佯裝思索,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容。
「本來呢,局內每位一線執行官的身份都是嚴格保密的,非相關人員禁止透露。可你這一位搭檔,可以說是唯一一位,保密措施沒有絲毫意義,我們檯面上的執行官了。她太獨特了,以至於絕對不會認錯。」
陌瀚察覺到了穆孝明說的是誰,眼角開始抽搐。
「喂,老大,你說的該不會是……」
「哦哦哦,看來你也猜到是誰了。」看見陌瀚的反應穆孝明笑得更開心了,「正是你們白堡大名鼎鼎的學生會主席,鳳凰之女,凶名赫赫的金色暴君——艾琳·菲尼克斯啊。」
陌瀚差點心臟驟停,這哪兒是要確保他的安全!他的行為再出格頂多算只炸了毛亂蹦的松鼠,而現在上頭在他旁邊放了一隻隨時都會暴走的獅子!這是要趁機摁死這隻鬧事的松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