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煩燥不安
我和鍾就象兩隻快樂的蝴蝶,在武漢的大街小巷裏穿梭著,天暗下來的時候,我和鍾一塊去了江灘,雨後的江灘格外美麗,閃閃爍爍的燈光把江灘裝扮成一個夜的天堂,遠遠望去,如同天空裏的星星一樣,眨著隻有戀人才懂的眼睛。
我喜歡有星星的夜晚,更喜歡有月亮的夜晚。在那樣的夜晚裏,光從天上飛流而下,化為透明的溫泉,象三十四凹的那條小河一樣,流著清清的泉水,淨化掉塵世的所有煩燥不安。
鍾,來。我叫著鍾的名字。
杜娟。鍾走過來攬住我的腰身。
江灘的夜景好漂亮喲。鍾發出了一聲由衷讚歎。
鍾,來,坐這兒。我從包裏拿出幾張準備好的紙,鋪在地上。我想和鍾一塊數星星,看月亮,聽江水碰撞時發出的聲音,給我一種震撼的力量感。
人在自然的懷抱裏,會忘掉人類許許多多的拚殺,傷痕,鎖碎,無奈,痛苦,以及最想擁有的笑聲。
站在長江邊,如同置身於福山之上一樣,總有那麽一個忘我的境界。
杜娟,你很會體貼人嘛。鍾的眼睛在江灘的燈光裏,變得深邃而又迷幻,在那一瞬間,我真想醉死在鍾的雙眼裏,醉死在鍾的愛情裏。
我把自己徹底丟失在了鍾的情感之中,我象熱愛自己的生命一樣熱愛著這個清爽的男孩兒。
鍾。我緊緊地抱住了鍾,生怕一鬆手,鍾就會從我的世界裏消失,和鍾在一塊,就算是地球突然爆炸,人類突然消失,我也會覺得自己是那麽地幸福,那麽地快樂。
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也。古人在若幹年前就道出了愛情的真諦。我沿著古人的路,在愛情的世界裏,沒有仇恨地行走著。
我的眼裏,我的臉上寫滿了愛情的憧憬和美麗。那個時候,我才是一個真正的27歲的女子,我才是一株真正的滿山遍野的紅杜娟。
杜娟。鍾,呼喊著我的名字。那聲音如同天籟裏的歡樂一般,流動在江灘的上空。杜娟,我最喜歡你這個樣子。鍾捧著我的臉,用舌尖親吻著那兩團如清泉一般的眼睛。
杜娟,忘掉家的陰影,忘掉你的從前。你是屬於我的,永遠屬於我的。鍾貼在我的耳邊訴說著情人之間的密語甜言。
鍾。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靠在鍾的肩上,幽幽地對著江水說,我在尋找江水的證明,我在尋找江水的力量,給我真正意義地擺脫那些一直糾纏不下的報複和仇恨。
夜在我們的情話之中,悄然流失。流星劃破了深夜的寧靜,我叫著鍾,快,我們來許願。
我和鍾同時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象個虔誠的教徒一樣,默默地許著自己的心願。
鍾,我要你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我在心底重複地念著惟一的一個心願。
杜娟,好了。鍾叫我。告訴我,你許的什麽願?鍾問。
許的願不能說破。我用手指點了點鍾的額頭。
有我的嗎?鍾問。
就不告訴你。我笑著從鍾的身邊跳了起來。
鍾沿著江堤追我,我脫掉了自己的涼鞋,象小的時候一樣光著腳丫子在江堤邊幸福地跑著。
我忘了人類,忘了世俗,裝著鍾的愛情,象隻可愛的花蝴蝶一樣飄然地飛在愛情的花叢之間,等我意識到腳下有疼痛的時候,我已經被鋒利的玻璃片刺中了。
這兒不是原始的江灘,這兒有著各種各樣人類的廢棄品,江灘除了夜晚的燈光妖嬈迷惑之外,白天的江灘其實醜陋不堪,白天我從不去江灘,我不想那麽直麵地去麵對被人類毀壞掉的場景,不想那麽清晰地去麵對一種殘花敗柳的淒涼。
我倒下去了,血在一刹間象股小泉一樣往外冒著。
杜娟。鍾在我的身後恐懼地叫著我的名字。鍾衝了過來,抱起了我,往江灘外的公路上衝去。
被鍾如此緊張地摟在懷裏的感覺,象冬日的朝陽,那麽直接地把溫馨撒進了我的心田。我已經忘記了疼痛的感覺,虛弱地靠在鍾的肩膀之上。汗水從鍾的臉上一滴滴地掉在了我的脖子之上,我想伸手去替鍾擦臉上的汗,可我沒力氣,腳下的傷口肯定很深,我感覺血一直往外冒著。
鍾終於氣喘喘地抱著我跑到了馬路邊,鍾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你開快一點,送她去醫院。鍾焦急地對出租車師司說著。
杜娟,再忍忍,馬上就到醫院了。鍾抱著我,象哄一個孩子一樣地哄著我。
鍾。我虛弱地叫著。
杜娟,不要說話。閉上眼睛。鍾用手去撫摸我的雙眼。
我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我的腳縫了五針,傷口很長很深。我流了好多血,躺在病床上,一邊輸著血,一邊打著點滴,鍾忙進忙去地幫我辦理這樣那樣的手續,那樣子象極了一個疼愛妻子的小丈夫。
我的病床對麵是一個中年婦女,她笑著問我,是你男朋友吧,對你最好。結婚了嗎?
還沒有呢。我靦腆地笑了笑。
抓緊結婚,這樣的好男孩冒得幾多了。聽阿姨的話。中年婦女又補充了一句。
嗯。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可是心卻沒有來由地疼痛著,鍾屬於我嗎?
如果上帝真的把鍾送給我的話,我一定放棄報複。我真的這麽想著,可是生活不是想法,而是真實地一天一天過日子。
鍾忙完所有的事後,就坐在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說,杜娟,你嚇死我了。還好,沒多大事,你怎麽就那麽不小心呢?
誰讓你要追我的嘛,追的代價。我笑著。
賴皮。鍾刮了刮我的鼻子。睡吧,杜娟。
你也睡,扒在我的床邊上睡,好不好?我用那雙滿是愛意的眼睛去看鍾。
好。來,我們一塊閉上眼睛。鍾說著真的扒在我的床沿上睡了起來。
我沒有睡意。可我不能動,我怕驚醒了鍾。我盯著鍾的那頭黑發出神,我越來越發覺我離不開鍾。
第二天的陽光帶著一聲輕輕的歎息,把內心湧動的那份纏綿一點一點地擊落,憂慮在我的指縫之間慢慢地遺漏,醫院的病房間,多了一份沉悶和無奈。
我真的不想睜開眼睛去麵對陽光裏的那個不一樣的鍾。陽光出來的時候,一種不好的感覺,莫明其妙地圍繞著我。
我又盯著鍾那頭黑發走神。鍾的手機響了,心猛烈地往下沉了一下。杜紅來了,我不得不麵對的現實又擺在了我的跟前。
鍾按下接聽鍵的時候,我故意裝作還在睡覺一般。可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溶入到我的每一個細胞,然後擴大,肆意擴大,浸到每一寸肌膚之上,讓全身處於一種顫栗狀態。
我在摒息竊聽鍾的每一個字。
我在漢口。我聽到了鍾的話。
你小姨受傷了,住在醫院裏。鍾的話。
是杜紅,沒錯。是她。五顏六色的愛情被杜紅的到來撕裂得一幹二淨。
鍾從病房裏走了出去。我猜杜紅肯定又在電話裏和鍾吵架。
大約過了十多分鍾,鍾才走進病房。我閉著眼睛沒有看鍾。
杜娟。鍾叫我。
嗯。我裝作剛剛才睡醒的樣子。
杜紅等會就要過來。鍾有些難為情地說。
讓她來吧。我努力讓自己平靜地說。
杜娟,鍾還想解釋什麽,被我堵了回去,鍾,什麽都別說了,我明白。我知道怎麽麵對。
鍾沒有再說話,我也沒有再說話,空氣裏又是那種熟悉的沉悶。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麽一瞬間,在我還來不及回味的時候,杜紅就出現了。
小姨,你真會生病。選擇的時間象算好了似的。杜紅進病房的第一句話。我沒有理杜紅,我看見鍾皺了皺眉頭。
小姨,鍾還要做你多久的看護使者?杜紅挑釁地望著我。
你認為呢?我忍不住反問杜紅。
小姨,鍾學校還有課,我來照顧你吧,我已經給陳叔叔打電話了,他在外地,明天就趕回來。杜紅自顧自地按排著。
杜紅,你給我滾。我低聲吼著。杜紅那種趾高氣揚的姿態我實在不敢恭維。鍾,把她帶走。
鍾走過去拉杜紅的手,被杜紅甩開了。
你和她什麽關係?杜紅直視著鍾。
我們到外麵去說好不好?看得出來,鍾在努力壓製自己的情緒。我病床對麵的那個中年婦女看了看我們,從床位上慢慢地移了下來。
阿姨,你要下床嗎?鍾走到那個中年婦女的床邊。
我,我想走廊裏活動活動。中年婦女說。
鍾把中年婦女小心地扶了下來,又小心地把她送到了走廊外麵。
謝謝你,我冒得事了,你們繼續說你們的話吧。中年婦女寬厚地對著鍾笑了笑。
鍾關上了門。
杜紅,鍾望著杜紅的神情讓我馬上明白,鍾要告訴杜紅什麽。
鍾,我恐懼地叫著。
怎麽啦?鍾轉著頭去望我。
我的腳,我的腳,好痛。我故意叫了起來。
我叫醫生去。鍾跑出了病房。
杜紅,鍾回來的時候,你把他帶走,不要在醫院裏吵架,我不想和你吵了。我盯著杜紅說。
小姨,你為什麽總要把一個好端端的家給毀滅掉呢?我媽說你瘋了,變態。杜紅生氣的聲音很象杜梅。
我變不變態與你無關,到底是誰把一個好端端的家毀滅掉的?杜紅,恐怕你心裏比我清楚吧。你走吧,不要讓我看到你。我下了逐客令。
你以為我想看到你,一個沒人要的爛女人。杜紅的聲音又是從前的那種惡狠狠的聲調。
滾。我衝杜紅大叫。
病房的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鍾站在門外,揚手給了杜紅一記耳光,杜紅捂著被打的臉跑了出去。
鍾,跟她走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我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鍾沒有說話,望了我一眼,就衝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