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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很好的情人

  我決定回福山。


  陳子風說,寫出來的書,他幫我出版。他甚至幫我想好了書名,《媽媽,我帶你回家》。他說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個與自己的生活無關的家,你,你的媽媽,你的五哥其實心靈深處都有他們自己的一個家,一個別人看不到的家。


  陳子風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情人,除了不能給我一個家外,陳子風的確可以造就我的成功。


  杜紅和鍾出現在我的小屋門口時,我正背著出門的背包。


  小姨,你要出門?鍾問我。


  我不想理他們,特別是不想看到杜紅。杜紅一站在我的麵前,我就會有一種失衡的感覺,那麽直接地壓迫著我,被杜梅打過的臉頰在杜紅麵前還在隱隱作痛。


  小姨,杜紅叫我。


  我沒理她,還是繼續下樓。


  小姨。杜紅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還是下樓。


  小姨。杜紅又叫,你不要總是認為自己有理,不是鍾讓我來看看你,我不會進你的小屋。你總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總以為自己是個聖人,五舅的死能怪誰?換成你是我媽也會放棄治療的。五舅都那個樣子啦,他活著又能做什麽?一個犯人,而且是一個可怕的犯人,哪個單位敢要他,哪個女人又敢嫁給他,他這樣的人,死了倒也清靜。


  杜紅的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象看一個非常陌生的太空人一樣盯著杜紅,從她那雙好看的單鳳眼裏,除了清澈見底的一汪潭水以外,我什麽也沒找到。


  我不希望聽到杜紅的這些話,這些話幾乎是杜春華第二,我寧願被杜春華嘲諷一百次,一千次,也不想聽到杜紅哪怕是一次對有關生命的如此理解。


  杜紅不應該有這樣的思想,杜紅也不應該對一個生命如此冷漠。我直到現在才理解《知音》雜誌上麵的一篇文章,標題好象是:我們浩浩浩蕩蕩換腎去,當時我認為這個標題有些嘩眾取寵,不就是一個腎嗎,直得如此大張其鼓嗎?現在,我明白了,那不是一個腎的問題,那是一條生命,那是一種對生命的尊重,對親情的最大施放。


  我又想起了那個為妻子的病,奔跑了五年的李光德,他說得對,責任大於愛,生命大於一切。


  杜紅太象杜家的人啦。


  鍾,把杜紅帶走,她需要你的淨化。我沒理杜紅,對鍾說了這樣的一句話,頭也不回地下樓了。


  小姨,你要去哪裏?鍾在我的身後問。


  別理她,我們走。杜紅的聲音。


  杜紅,其實你不應該這樣對你小姨說話,除了你小姨外,你家裏的人都活得很麻木,包括你,杜紅。我不知道你四年的大學都學了些什麽,你連最基本的生命起源都沒有弄懂,杜紅,除了那些時尚的東西外,你到底還懂什麽?鍾在教訓杜紅。


  李鍾,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對你早就受夠了,在三十四凹裏,你處處關心體貼她,你是不是看中了她,你是不是準備娶她?李鍾,你告訴我,是不是?杜紅和鍾在吵架。


  我不得不停止自己的腳步,回過頭去看他們。杜紅抓住了鍾的衣領,杜紅的樣子象極了一個小太妹。


  杜紅,小姨最後勸你一句話,不要學你媽。一個武大的高材生,不要用一種狹隘的方式來看這個世界,而且,杜紅,我不會原諒杜家的人。我會讓他們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說完,我又要下樓。


  你站住。沒有你,杜家的人會活得更好。沒有你,我和鍾不會吵架,沒有你,我媽的官會做得更大。杜紅那種惡狠狠的語調,象你在樓林裏行走時,突然被樓頂的磚頭或者是玻璃窗上的碎片砸傷一樣,那種痛感來得那麽地無奈。


  我迅速地往樓下衝去。


  小姨,小心點。鍾的聲音。


  你喜歡她,你就跟著她去呀。杜紅的聲音仍然是那種惡狠狠的語調。


  我沒有回頭。


  三十四凹的生活仍然一承不變。日出為耕,日落為宿。我沒有回自己的家,我住進了二娘的家。


  老實巴交的二叔比杜大毛老多了。其實二叔比杜大毛小好幾歲呢。二叔問我,娟伢,回來玩還是有事呢?

  二叔,城裏的空氣不好,我回來寫寫東西,住你家好嗎?住在自己家裏,有些害怕。我沒有對二叔講實話,我也開始學會了欺騙。


  二娘對於我住在她家有些顧慮。二娘說,娟伢,不是二娘不讓你住,你爸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不去看他,他會傷心的。人一老,就容易回憶過去,你還是回自己家裏住吧,再說你家裏也寬敞些,二娘家裏太亂了。


  二娘,我就是想陪陪你,想聽聽你講一些從前的故事,我不想回家。我很固質。


  娟伢,二娘家裏冒得多餘的地方讓你住,明天小菊要來,我送你回自己的家裏,好嗎?二娘還是不肯收留我。


  小菊是二娘的小女兒,比我大一歲,早結婚了。二娘家有七個女兒,一個兒子,戲稱為七仙女和董永,小時候,她家最熱鬧,也是我玩得最多的地方。小菊是我兒時的玩伴,和我睡一張床長大的。小菊和我恰好相反,我喜歡她家的熱鬧,小菊卻喜歡我家的寬敞,喜歡我一個人擁有一間房子,甚至喜歡我的書桌,我的小木箱。小菊隻上了三年的學,家裏就沒有再讓她讀,二娘最愛說的一句話是,丫頭片子,讀不讀書都一樣。二娘家除了杜錦州上過初中以外,都沒有怎麽讀書。小菊比她的幾個姐姐要強,還馬馬虎虎認識幾個字。


  小菊是唯  個知道金老師誘奸我的人。小菊比我早熟,她十六歲就知道處男朋友,十六歲就能告訴我,怎樣可以提高性欲能力,小菊帶我去看電影的時候,經常和一群男孩兒調情,但是小菊不準那些男孩兒靠近我,小菊說了,我是不可以讓那些男孩兒碰的,我遲早要飛出大山,小菊對於我的羨慕無比真摯,這和我對杜紅的羨慕不一樣,我對杜紅是一種近乎不公平的羨慕,杜紅得到的東西是我窮盡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她擁有杜家所有人的關愛,她還擁有鍾,那個讓我割舍不下的男孩兒,那個讓我知道愛情的男孩兒。


  我已經有七年沒有見到小菊了。二娘的話讓我倒回到了從前,那個我不願意想起,也不願意提起的從前,那個被金老師誘奸的從前,那天,我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錦洪問我,“你怎麽回來這麽晚?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我避開錦洪去了自己的房間,那個時候我已經學會了保留自己的心事,我知道我要是告訴錦洪金老師做的一切,錦洪會去殺掉那個金老師的。


  小菊晚上來我家陪我時,我哭了。小菊象個媽媽一樣抱著我說,杜娟,杜娟,不要告訴第二個人,杜娟,這是件很醜的事。


  一個十二歲和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對男人對性都是蒙昧無知的,可是那個晚上,小菊一直抱著我,直到我沉沉睡去,從那個晚上起,小菊處處象個小媽媽一樣照顧關懷著,特別是在錦洪出外的期間,沒有小菊,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否能夠挺住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小學畢業以後,我再沒有見過那位金老師。


  二娘,小菊回來更好,我們好久沒有見麵,我挺想她的。我還是不肯回自己的家。


  娟伢,小菊命苦,哪能和你比。小菊的男人去年在河裏炸魚時被炸死了,年紀輕輕的就要守寡,命苦呀。二娘說著說著眼睛也紅起來,她趕忙用自己的衣服在眼睛上擦了擦。


  二娘,不要傷心,趕明兒,我在城裏幫小菊留意一下,有適合的,讓小菊嫁到城裏去。我勸二娘。


  真的?二娘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二娘也不哭了,好象小菊明天就要嫁到城裏去一樣。


  是,二娘。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娟伢,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娟伢,我馬上去把小菊叫回來。二娘不等我說話,就一路小跑地出了門,二娘都六十好幾的人,看到她一路小跑的樣子,我竟是那麽羨慕小菊,她有二娘的愛。


  小菊是在天黑的時候到二娘家裏來了,我當然沒有被二娘趕回自己的家裏。小菊沒有變多少,除了添了幾份成熟外,小菊似乎比兒時漂亮些。小菊的樣子是我沒有想到的,我以為小菊會很老,也會很土,但是小菊的衣著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小菊的衣著有幾份光彩,看得出,小菊是刻意裝飾過的。


  小菊一來就象小時候一樣,抱著我轉了幾個圈兒,小菊很有勁,居然能抱起我,還能夠轉圈兒,我就沒有力氣抱得起小菊,小菊還會繡花,小菊繡的花象真的花一樣,我和柳順結婚的時候,小菊給柳順繡了好幾雙鞋墊子,柳順誇得最多的就是那幾雙鞋墊子,又好看,又養腳。


  晚上,二娘把家裏養的雞殺了一隻,二娘在土灶裏為我和小菊煨湯,二娘煨的雞湯真的很好喝,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樣的雞湯,那不是杜紅的雞翅,漢堡可以比的。大山裏的雞湯原汁原味,而且絕對環保,這恐怕不是麥當勞能夠替代的。


  二娘,這雞湯真的很好喝。我一邊喝一邊誇二娘。


  比城裏的雞湯好喝一些嗎?城裏的炸雞腿肯定好吃,看廣告裏的那些炸雞腿,真誘惑人。二娘對城裏的生活充滿了向往,似乎城裏的一切都比鄉下好。二娘哪裏知道,城裏的空氣已經嚴重染汙,城裏的所有食品很難再原汁原味。


  二娘,其實城裏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我很想和二娘講講城裏的許多不優越,很想告訴二娘,城裏的人越來越多地往鄉下移動,很想告訴二娘,未來的城裏人都會在鄉下尋找自己的樂土,都會在鄉下買地做房,甚至種林,現在很多有錢的城裏人都在鄉下買地種林。這個社會太需要森林,太需要對空氣淨化。但是,二娘不會懂這些,就象小菊把她的第二次婚姻寄托在我的身上一樣,我是城裏人,在二娘和小菊的眼裏,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城裏人。是,我擁有了城裏人一樣的戶籍,擁有了城裏人的證明手冊,但是骨子裏,我擺脫不掉對大山,對三十四凹的種種依戀,我的所有夢境都逃不掉三十四凹的背景。


  我仍然是一個不徹底的城裏人。


  晚上,我和小菊象小時候一樣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小菊對她的經曆隻字未提,這又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小菊會象二娘一樣向我訴苦,我也以為小菊會向二娘一樣迫不及待地問我城裏的那個我還沒有具體目標的男人。


  小菊問我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她還要不要再結婚?

  小菊,你很愛他嗎?我以為小菊很愛死去的那個男人。


  談不上有多少熱愛。男人嘛,就那麽一回事,閉上眼,醜的,俊的,高的,矮的就那麽一回事。小菊的話又讓我吃驚不小,我太小看小菊了,太小看鄉裏的變化了,其實城裏現在擁有的東西,鄉裏都在擁有,包括網絡,鎮上有網吧,同樣可以視頻。


  小菊,是不是韓劇看多了?我笑了。打開電視,幾乎每個頻道都會有韓劇,那個《人魚小姐》一放就是一百多集,夠這些閑散的主婦們消遣無數個夜晚的。


  杜娟,你平時不看電視劇嗎?我喜歡看電視劇,我最喜歡看經視故事會(湖北電視頻道裏的一個節目,用地道的武漢話組裝成的,很受一幫家庭主婦們歡迎,而且都是群眾演員,都是地道的武漢話。)杜娟,你寫個故事出來,讓我也做做演員行不行?前天我看了一個節目,說的是一個女人為了過上好日子,勸自己的丈夫去騙婚,騙一個富婆的錢,結果丈夫愛上了那個富婆,真的和那個富婆結成夫妻,那個女人倒成了第三者,錢也沒了,丈夫也沒了。挺有意思的,杜娟,你說這些都是真事嗎?

  黑暗裏,我看不見小菊的臉,我沒想到小菊給我講的東西居然是這些,我也看過那個節目,我不是太喜歡,很俗的故事,很俗的人,還有很俗的武漢方言。我沒想到小菊竟然迷上了這個。


  黑暗裏,我沒有回答小菊的話,我不知道從何回答起,那些節目大多是象我這樣的人沒事時整出來的騙人把戲,真實的影子是少之又少的。為了生存,我偶爾也會虛構出一些曲折的故事去換取人民幣的來源。


  杜娟,你怎麽不說話,睡著了?小菊還在問我。


  好吧,我盡量試試。我沒理由不回答小菊的話。


  真的?小菊在黑暗中又抱住了我。


  看來福山的怪物,不止我和杜梅,還有小菊,都是不安分守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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