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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貓撲論壇

  陳悅把我帶進了貓撲論壇。陳悅說那是一個最棒的大學生論壇,那裏麵活躍著各種各樣的思想,我們可以借這些思想來做我們的文字論述工作。我跟著陳悅一塊進入了屬於他們的大學生活。


  貓撲論壇,我是第一次進入,是陳悅一點一點地告訴我,如何進入,如何搜索,如何尋找我們的文字需求,如何組裝年青一代的思想,悅氣。


  這個世界真小。我在貓撲論壇的貼吧裏竟然看到了鍾,他在裏麵玩他的攝影圖,很多都是三十四凹的圖片,後麵跟了許多貼子,有鍾自己的發貼,他說他是那麽喜歡這個沒有被汙染過的大山,他是那麽喜歡這個現代生活裏的世外桃源,喜歡那棵原野之上的古鬆,更喜歡那裏不曾被浸視過的自然質樸。


  麵對那一張張熟悉而親切的圖片時,我竟然淚流滿麵,那裏是我的家鄉,是我,童年的夢,夢中的真,是我向往卻又不停逃避的地方,是我的矛盾匯集之地,是我的傷痕生根之處。麵對鍾的攝影技術,我竟然是目瞪口呆,他把那些靜態的自然景物拍攝得情感四溢,打開圖片的那一刹那之間,一種迎麵而來的清新和質樸,迅速地占領住視覺和情感的發酵之地。


  圖片對視角和情感的直接衝擊力,比文字來得更具體更有力量感,我從來就沒有認真地去想過,福山的景色竟然是如此憂鬱和淡雅。特別是在夜晚,我一次又一次地進入貼吧,讓自己傻傻地盯著那些圖片流淚。


  我是那麽地想念鍾,想念那個窮其一生的吻,想念那個杜娟紅遍山頭的福山,想念我的母親,想念錦洪。


  我開始在鍾的圖片下麵跟貼,我用真實的心裏寫照來解讀鍾的圖片,那塊被現代文明遺忘的福山,成了我翻超不過去的一個永遠的傷痛。


  我的跟貼下麵總會有鍾的回貼,不管我評論那一張圖片,鍾都會驚歎不已,鍾在跟貼裏問我,你是誰?可以和你談談嗎?你對圖片的領悟力讓我驚訝。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圖片讓我震憾。我在跟貼下麵回了這一段話,我雖然那麽想念鍾,但是我不會告訴他,我隻願意就這樣遠遠地注視著他,思念著他,如米蘭的家居一樣,窮盡的所有想象力,去描述屬於杜紅的愛情。


  我常常把現實中的陳悅和網上的鍾溶為一個人。有次我和陳悅一塊去家具城了解品牌家具的銷量情況,在下樓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口摔了一跤,象杜紅一樣把腳扭傷了,陳悅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我整個人都被陳悅擁在了懷裏,那種被鍾抱著的感覺又一次回歸在我的體內,那麽強烈地敲打著最軟性的情感回憶,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陳悅驚惶失措地問我,杜娟姐,很痛嗎?忍忍,我去叫車,送你上醫院。


  不要。我脫口而出的同時,也如大夢初醒。


  陳悅,把我放到大廳的椅子上麵去吧。我恢複了自己的理智。


  陳悅聽話般地把我抱到了一樓大廳的椅子上坐好,雙手握著我的腳左右搖擺著,陳悅一邊做,一邊說,杜娟姐,忍忍,腳扭傷了,要散氣,這樣就會好得快些。那神情不象鍾,倒要杜錦洪,小時候杜錦洪經常這樣治好了我扭傷的腳。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啦,陳悅在我的麵前,充當了如此多的角色,他會讓我不由自主地想鍾,也會讓我不由自主地想杜錦洪,我不知道杜錦洪什麽時候出獄,我也不知道杜錦洪為什麽要拒絕和家人聯係,我給杜錦洪寫過很多信,可是如石沉大海,杜錦洪一字沒回,我不知道是地址錯了,還是杜錦洪故意不肯讓家人知道他的情況。


  其實在杜家,除了我還記得杜錦洪外,恐怕他們都基本忘了有杜錦洪這樣的一個人存在著。有時候覺得生在這樣一個多子的家庭裏,是種悲苦,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自己的家,想董香草的死,想失蹤一般的杜錦洪,甚至想杜大毛,想那個應該讓我無限熱愛地叫哥哥的杜錦明和那個應該無限親密的大姐杜梅。


  我以為我逃到華北,遠離武漢,遠離杜紅,遠離鍾,遠離杜大毛,遠離杜梅和杜錦明,我就會徹底地輕鬆,就會徹底地忘掉杜家,甚至忘掉杜紅。可在陳悅這個假想的角色裏,我無限地把自我放大,無限地去放縱自己對鍾,對杜錦洪的想象。


  鍾一直存在於我看不見的角落裏,他是我無法割舍的一部分,就象杜家的所有親人,其實都是我無法割舍的一部分一樣。


  愛情和親情我都想要,愛情和親情應該都屬於我,灰姑娘沒有親情時,她擁有了最熱烈的愛情,而我呢?

  人是有第六感覺的。自從陳悅的神情讓我想起杜錦洪後,杜錦洪的影子象鍾一樣,穿梭般地閃現在我的大腦裏。


  陳悅在我的麵前晃動得越多,鍾和杜錦洪的影子就會越瀕繁地出現。我很想鍾,也很想杜錦洪,一邊是我的愛情,一邊是我的親人,我原來是個貪心的女人呀,什麽都想要。


  我用隱藏的方式和鍾在網上周旋著,我們經常在貓樸的聊天室裏聊天,我暫時把杜紅拋在了一邊,我也不知道,愛情和親情到底誰比誰更重要?更多一點?

  我陷在一種非常矛盾的自我鬥爭之中。


  親情和愛情其實是我最想要的兩樣東西,又卻是我最不能擁有的兩樣東西。


  土豆和青椒穿起來又是一個什麽樣的感覺?我不懂。可我卻真真切切地生病了。夢中都是鍾的聲音和鍾的影子。我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麽想念鍾。躺在床上,關於鍾的所有就象放電影一樣在大腦裏重現,我沒有睡好,虛汗一陣一陣地襲擊我,天亮了,我身上的內衣已經濕透了,我站起來去洗手間洗澡,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隻是我很想念鍾,哪怕和他隻能在網上聊聊天,我也能心滿意足。我不想讓自己生病,我努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我以為洗個澡,我就會好得快一些。


  我走進了洗手間,打開熱水器,洗澡。窒息的感覺慢慢地襲擊我,我開始變得沒有力氣了,雙手抬不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息,水氣越來越大,空氣卻越來越不流通,窒息感越來越沉,越來越濃。一種接近死亡的恐懼開始在我的身體裏出現,我下意識地去打裏間的門,可是我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我擰不開那扇緊閉的門。


  洗手間越變越小,除了馬桶,我無處藏身,我不自覺地坐在了馬桶上,思維開始有了一點點蘇醒,我感覺自己要死了,即將失去這個世界的留戀感越來越強地刺激著我,我不能死呀,我想鍾,在死神的麵前,我真的那麽那麽地想念鍾。


  我又開始擰門,可是我還是沒力氣擰開,我扒在擰把上,頭腦裏一片空白,我倒下去了,什麽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醒來的,我不知道,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竟然躺在在外間的地板上,冰涼冰涼的冷氣讓我蘇醒過來,我才意識到,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我艱難地站了起來,拚盡最後一點力氣,將衣服套在幾乎還是濕的身子上麵,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洗手間。


  你怎麽啦?陳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問我。陳悅是起來上洗手間的,發現裏麵有人,就坐在客廳裏等。


  我好難受。我的聲音很低很低,說完這句話,身子又開始往下倒,陳悅抱住了我,我整個身子倒在了陳悅的懷裏,還在滴水的頭發弄得陳悅一身濕。


  杜娟姐,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陳悅那口東北的話音象極了鍾。


  鍾,我不能死。抱緊我,鍾,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不要離開你。鍾。我抱著陳悅一個勁地叫著鍾,陳悅把我抱到了床上,杜娟姐,你醒醒,我是陳悅,你沒事吧,我叫謝老師去,送你去醫院。


  直到陳悅的影子從我的眼前徹底消失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那不是鍾,而是陳悅。


  等謝老師他們來到我的房間裏的時候,我已經恢複了自己的常態,我說什麽也不肯去醫院,我受不了醫院的那種藥味。


  這一病就是一個星期,我幾乎連端碗的力氣都沒有,更不用說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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