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救我,救救我
該婭雖然是握了寒洛的手,但是卻存心招惹寒洛,一隻纖纖玉手上用了不少的力氣,一下子就將寒洛給握疼了。
她囂張的氣焰不減當年,依然是強詞奪理,本性狂妄,「誰讓你擋了我的駱駝吖!」
十年沒見,該婭的性子似乎還和從前一樣,沒有半點改變。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記仇……
「該婭,」寒洛無奈地笑了,對待該婭的時候,他總是洗去了一身寒意,不管該婭如何胡鬧,都諸多包容,無法真正地生氣,「你出氣了嗎?」
該婭仍然握著他的手,一時半會兒是不能鬆開了,「一般般。」
「哦。」寒洛無話可講。
他倒是不在意被該婭握著手,那點力氣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兒科,畢竟,該婭不會真的下狠手。只不過,男女授受不親,該婭不會介意嗎?
該婭覺得無趣,索性鬆開了寒洛,她想起分別時的那個小少年,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呃,」寒洛微微一怔,下意識抬手摸了摸下巴,他該死的胡茬……
「說話吖!」該婭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說話語氣,說話時的語調帶了一點痞意,卻不失優雅,也不討人厭惡,只是給人一種刻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惹人擔憂。
「哎,說來話長。」寒洛嘆息了一聲,將該婭扶上駱駝,順手牽起了韁繩,做起了老本行。
以前,他給該婭牽馬,如今,他給該婭牽駱駝。
兩者並沒有什麼不同,寒洛牽起來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該婭,去我家做客嗎?」他主動邀請著。
該婭考慮了幾秒鐘,點了點頭,「好。」
她行走多日,得讓駱駝歇歇腳,感受一下這世界上的美好風光並不僅僅是在沙漠里。
一路上,寒洛牽著馬兒徐徐而談。
他對該婭沒有任何隱藏,將十年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該婭,包括他如何親手殺了他的二叔,以及悖離了寒家。
他以為該婭會訓斥他,在血族人的觀念中,家人是非常重要的。像他這般弒殺親人的冷血之人,簡直是太少了。
然而,該婭僅僅是皺了皺眉,抿起了唇角,好半天沒有說話。
寒洛內心忐忑,尋思著是否應該離開這裡,去尋找下一個棲息之地,等待著下一次偶然的相遇。
很久,兩個人到了他的住處。
他將該婭迎進門,是一座乾淨樸素的小院子,「進來吧。」
院子里收拾的很乾凈,四周都用石頭圍了起來。裡面沒有任何牲畜,也沒有一花一草,一樹一木。
稍顯僻靜,透出一絲詭異的氣息。
寒洛站在門口,躊躇著:「該婭,你先做一會兒,我去弄些吃的。」
血族人的食物除了血液就再無其它了,可是,他這裡乾淨整潔,連一隻老鼠都不肯光臨,哪裡有招待客人的美味血液?
「等等,算了,不必麻煩了。」該婭喚住了寒洛。
這是她聽過寒洛的故事以後,說得第一句話,聽起來給人一種不耐煩的感覺,深深地蕩漾了寒洛的心。
「好。」寒洛不知該怎麼辦,內心裡卻又好像鬆了一口氣。
該婭指了指院子里的駱駝,「它的背包上有血袋,你拿進來。我請你吃飯。」
這個男人給她一處休息的地方,她就還給男人一頓吃食,也算是禮尚往來,還了留宿的情分。
「噢,好。」寒洛點點頭,朝駱駝走去。
血袋就放在駱駝背上的獸皮袋子里,伸手就可以摸到。但是,可能是在行路時壓到了背包,其中一隻血袋破裂了。
寒洛伸手一摸,就觸碰到了滿指猩紅,那液體在他的指尖兒流連忘返,似河裡的魚兒,一張嘴就咬住了投放下來的誘餌,散發著濕潤的、鮮腥的、令人厭惡的血氣。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蒼白如紙,失去了所有顏色,脊背挺得僵直,半晌沒有緩過神兒。
「血……臟……」寒洛的嘴角輕微顫動著,低聲念叨著零星的字。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胃腹里五味兒翻湧,噁心的想去撞牆!
這是潔癖,非常嚴重的潔癖!
自從寒威死後,寒洛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他開始討厭骯髒的東西,不喜歡灰塵落在四周,尤其是汩汩湧出的鮮紅液體。
十年來,除非是太飢餓了,否則,寒洛一律不食。
即使是在吞食血液的時候,他也會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那不是血液,從而囫圇吞棗一般,讓鮮紅的血液滑入咽喉。
剛才,寒洛原本是打算去獵些食物,用來招待該婭。他已經做足了準備,可是,被該婭阻止了。
他很幸運,躲過了追逐野獸,同時,亦非常的不幸。
看看!
他的手裡抓到了什麼?
「寒洛,你在做什麼?」該婭發現了異常,在寒洛的身後望著他僵硬的背影。
寒洛動作遲緩,將血袋拿了出來,不僅有好的血袋,還有那一隻已經破損的血袋。
忽然,眼前猛地出現短暫黑暗,他站在原地顫了顫,緊接著,天旋地轉!!
他好難受!
那些鮮紅的血液長出了手和腳,就像是海里的八爪魚,將他緊緊地圍繞了起來,裹緊了他的心臟,讓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無法說話,無法告訴別人,也無法替心愛的女人拿東西了,該怎麼辦?
「寒洛?你醒醒?怎麼回事?再不醒的話,我揍你了!」該婭的喚人方法總是簡單而粗暴,溫柔體貼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寒洛聽著那讓人哭笑不得的話語,很想給予回應,可是,他真的回應不了。
他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周圍都是濕濘的泥沼。
他的世界里煙雲繚繞,分不清東南西北,惟有該婭的聲音是一束希望,讓他沒有被黑暗和恐懼吞噬,一點點的,指引著他朝那帶著威脅的呼喚走去。
「該、該婭,救我,救救我……」
黑暗裡,寒洛雙眼緊閉,額頭冒出一陣陣冷汗,胡亂地伸手,尋找著希望。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向命運投降了,在那個少女面前失去了驕傲的榮光。
十年了,他沉浸在苦海里整整十年,變得蒼老、脆弱、邋遢。
而他幻想中的少女卻依然如故,那般狂妄,那般囂張,那般令他如醉痴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