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拿刀來
少年想再賭一次,賭注就是他的未來,他的人生,他永恆的生命,以及對那個女人歷經數千年以後,仍然一塵不染的愛……
「暮……離……」
虛弱的呼喚從少年的口中逸吐出來,打破了一室沉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還有那端坐在沙發上,輕輕搖晃著紅酒杯的尊貴女人。
女人的長指微微一滯,停住了。
鮮紅色的酒液順著杯沿兒流淌下來,滑過她纖美的手指,從指縫裡溢了出去,滴落在她的庫尾、昂貴的拖鞋鞋面上,一點點的浸透,濕潤。
女人保持著端正的坐姿沒有移動,甚至連看都未曾看一眼那傾灑渲染的紅色液體,一雙銀眸深邃無底,滿瞳空曠。
「裴醫師,」她輕輕開口,聲音低沉,帶著少許沙啞,「我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
是她的幻覺嗎?
她彷彿聽到床上那個小少年呼喚著她的名字,那般痛苦、緩慢的發出零碎了音節:暮……離……
「夜爵大人,我、我好像也聽見了。」裴秀信立馬回過神兒來,快步朝病床走去。
她彎下身子,將頭貼近贏荼的耳邊仔細聆聽,可惜,那聲音又消逝了,如同漆黑夜裡一陣陡然颳起的風,匆匆的來,忙碌的走。
病床上,少年安靜的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蒼白的臉色越發憔悴起來,皮膚呈現一絲乾燥,失去了往日紅潤的光澤。
裴秀信聽了半天,什麼都沒聽出來,她掀開被子一角,查看贏荼的指甲片。
血族人的指甲片非常重要。
健康的血族人會擁有晶瑩玉潤的指甲片,形狀完美,纖薄結實。
但是,不健康的血族人則是會擁有一副面相難看、脆弱不堪的指甲片,優美的指甲邊緣會逐漸深陷下去,塌進指肉里。
裴秀信自然是不敢親自上手,去觸碰贏荼的指甲片。
這位小帝王身份尊貴,地位超然,豈是她們這種普通血族可以隨便觸碰的?會被拉出去殺頭的。
這要是在幾百年以前,她們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聽說過『金絲懸腕診脈』嗎?
早些年,她就曾做過那樣的事情,懂得醫者的分寸。
裴秀信檢查完贏荼的指甲片,動作小心地放下被子,蓋好。
她走到暮離面前,躬身行了一禮,「夜爵大人,」
「他已經醒了,還在呼喚我的名字,對嗎?」暮離猛地抬頭,銀色的眼眸裡布滿血絲,面容疲憊。
這個小傢伙太脆弱了。
她只是心中生氣,發怒懲罰了他一下,結果,他就一睡不起,再也不肯醒來了。
萬一,小傢伙一直不醒的話,她要怎麼辦?
內疚,自責,還有隱隱的心疼……
暮離強行壓制住內心裡的急切,沒有揪住裴秀信的衣領子,逼迫裴秀信同意她的說法。
她僵硬的坐在沙發上,深深凝著裴秀信,一動不動,等著裴秀信的答案。
希望,那個答案會是她想要的那一個答案。
「回夜爵大人,贏主子暫時還沒有清醒的跡象,」裴秀信不敢太大聲回答,怕被暮離一巴掌煽到牆壁上去。
「你說什麼?」暮離驀地站起來,銀眸里綻放冷厲光華,居高臨下睨著她。
血族女皇威壓瞬間迸發出來,戾氣籠罩著。
裴秀信感到一陣無形的壓迫,身體里血氣迅速翻湧起來,就要漾出喉嚨。
她急忙跪下,安撫道:「夜爵大人稍安勿躁,雖然贏主子暫時沒有清醒的跡象,但是,贏主子的指甲片已經出現好轉,不再呈暗灰色了。」
暮離的怒火稍微降下去了一些,坐回沙發上,又變回了原先的僵硬的樣子,一動不動:「他的指甲片會掉嗎?」
血族人每經歷一次大災劫,強而鋒利的指甲片都會褪掉一次,等到身體恢復以後,指甲片再重新長出來。
暮離很擔心贏荼狀況不好,會波及到指甲片的脫落。
那個小帝王曾經那樣驕傲自己美麗的容貌,如果變成了一個掉光了指甲片的吸血鬼,一定會深受打擊,再也不想見她了。
沒有爪子的吸血鬼,一點都不美麗動人。
他最愛美了。
「這……」裴秀信遲疑著,「理論上是不會,但是,如果贏主子一直不肯醒來,藥效又無法發揮,怕是就會……」
別說是指甲片,就連腳趾甲都會跟著一起褪去,重新再生長出來。
而且,那過程異常漫長,充滿痛苦,需要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十分考驗人心。
「好,我知道了。」暮離輕輕頷首,思忖半晌后,沉聲說道:「拿刀來。」
「咦?」裴秀信疑惑不解,夜爵大人想做什麼?
一旁,邊伯淵明白了暮離的意思,取來刀和瓷碗放到茶几上,小心謹慎的詢問著:「暮離小姐,您真的打算這麼做?」
雖然,高等血族的血液是世界上最好的補藥,但是,取葯后的副作用非常嚴重。
除非是類似嫦大宗主那般已經步入古神界的上古血族,才能夠鎮壓住取血的後果。
「嗯,沒事。」暮離拿起毛巾擦拭著刀刃,將刀尖兒停在左手手腕上方,對準了的動脈。
嗞。
鋒利的刀尖劃破肌膚,血肉翻飛。
刀鋒割斷了手腕動脈的血管,湧出一股鮮甜的血流,滴落在瓷碗里。
暮離微微皺眉,手腕一顫,隱隱晃動起來,唇畔逸出一絲冰冷抽氣。
血液,瞬間流失。
體溫,疾速變冷。
她的意識,霎時變得虛浮恍惚。
只見,視線里,所有人都成了模糊不清的光影,只剩下桌面上那一碗鮮紅的血色瀰漫著她的眼帘。
暮離輕輕呼出一口氣,氣若遊絲,唇瓣上揚起一抹笑意。
呵呵,真是的,沒辦法。
她的小傢伙吐了多少血,就要再喝進去多少血呢。
不喝她的血,還想喝誰的?
她不會給別的女人機會,讓她們染指小傢伙的。
以前,是她不知愛,不懂愛,錯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
可是,倘若她真的不知愛,不懂愛,當初訂婚時,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肆意狂妄的小傢伙?
在小傢伙口出狂言時,又怎麼會不生半點氣,只是掐了掐那小伙的臉蛋,以示懲罰?任由小傢伙胡作非為,讓整個暮氏家族顏面掃地?
說到底,她的心底里終究還是有他的,一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