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修理的對象
沒走幾步,恰巧看見正向這邊走過來的人,林傛倩眉眼一舒,露出個笑容。“殿下!”
皇甫博一眼就看到那被她橫抱在懷裏的小老虎,當下心裏就覺得很不妙。走得近了,分明都聽到那小老虎打呼的聲音了。於是當下就在心裏冷笑:果然是隻不靠譜的小老虎!靠他,還不如靠天呢!
“已經睡了?”明知故問,皇甫博都快忍不住開始磨牙了。果然,這隻小老虎一定是夏錦文派來的搗蛋鬼。
“嗯。”林傛倩動作輕盈地將懷裏的小身子轉給他抱著,手臂酸澀的她不覺地開始揉著手臂。
這動作卻被皇甫博看在眼裏,當下心裏又怒上幾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不定一進去就睡著了,別說聽到什麽,可能光顧著給傛倩添亂來了!
“璿玉他呢?走了?”
“是,說是下次再來拜訪!”
兩人輕聲說著話,緩步離開。
而陷在皇甫博懷裏好眠的小老虎,是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收為狠狠修理的對象,一派天真地酣睡著。
此時,在與皇子府相隔很遠的天牢,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什麽。
至少在舒遠的感知中,是這樣的!似乎馬上有大人物來前來一樣,整個天牢的氛圍完全不一樣。獄卒們來來往往,手上握著的兵器閃著冷光,震懾著一幹囚犯的心。而那獄卒們簇擁在中間的那人,青天白鶴的官袍,顯得格外顯眼。隻是那人雖然一臉急色,卻有一張還未長開的臉,看起來倒令人忍俊不禁,活像是小孩子穿著大人的衣服跟著幹著急一樣!
而疾步走著的文舉,此時瞪著自己官袍上的那隻白鶴,心裏是真的著急。這都是什麽事!
先前,他讓人把大皇子派人送來的書函放到自己的書案上,準備等會兒就去開啟看的。沒想到一下子又生出幾個案子的囚犯需要提審,於是急忙由他看過文書、細細核對信息、批準了,再由獄卒押去。一時間這裏忙活得脫不開身,他自然也就忘記了書案上還有一份急件需要他立時拆開看的。
等到午飯時候,他空著肚子回到書案前,正暗自想念家中美食的時候,目光卻好死不死地掃到一抹獨特紙張的影子。於是,大皇子清冷傲立的身姿立刻出現在他腦中,嚇得他立時不顧手痛,抖著手將那書函拆開來看。
而事實上,他乍一看就恨不得自己瞎了眼,什麽也沒有看到。可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午後北齊國清逸侯爺的夫人、也就是這次震驚京都的下毒案北齊國調查案件的主力即將到天牢裏見一見舒家舒遠,順道問問他一些與案件相關的問題。
而考慮到北齊國清逸侯爺夫人的身份,所以皇帝陛下口諭、大皇子殿下親手所書,交代天牢獄官全力配合。並且……勘察好一切地形,掃除隱患,確保侯爺夫人的安全!
掃除隱患,確保安全……
文舉都快瘋了!
雖然說今日實在是提審了不少的犯人,相對來說較之尋常犯人漸少會更安全。但是,那是在天牢獄官獄卒早做準備,全力戒備之後啊!而現在,他,全無準備!
目光不由得往那一個方向看過去,正好與站在那邊的男子目光相對,文舉心裏一驚,麵上遲疑幾分,眼見那舒遠頗為自然地衝他輕輕頷首,才扯開一抹笑回應。
丞相家的二公子,未免教養太好了!
文舉在心裏嘀咕。縱使經過上次大皇子的冷冽目光檢閱,他也在內心告誡自己不可再對那舒家舒遠表露出任何和善,但方才對方那般有禮的頷首,讓他不得不……
哎!
文舉收回目光,迅速邁步,腦子裏已經開始兜兜轉轉著布置了。
丞相家的二公子,何時才會免罪出了天牢?再這樣下去,他這個新任的獄官就算沒有被人查出是走後門進來的,恐怕也會因為工作過失丟了腦袋。也或許,是他那小膽子被一波又一波的大人物突襲給嚇破身亡!
為官,實在是難!
皇子府裏,皇甫博正端坐在偏廳裏,聽著那下方的禦醫回稟。
越聽,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目光不由得帶了幾分凜冽看向那禦醫,沉聲道:“你的意思是,清逸侯爺為何嘔血你還不能診斷出來?”
年過半百的老禦醫麵色微露凝重,說的話語倒是帶著幾分沉緩:“是。臣已經勘過脈,侯爺體內生出一股寒氣流竄,其中又糾纏著熱浪。看侯爺麵色,定是酒醉至極,酒意在內裏傷及肺腑。隻是如此,倒不至於嘔血!”想了想,他又添了幾句:“許是臣診斷不精,殿下不如召來洪禦醫一同看診。”
畢竟不是普通人物,那清逸侯爺是北齊國派來的使臣,萬萬不可出什麽差錯。否則,兩國之間……那洪禦醫,與他同領禦醫郎,擅長內傷診治,有他在也許就找出病因了。
皇甫博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點頭:“先這般吧!侯爺身份非比尋常,就煩你們細細看顧了,定不能讓侯爺出什麽事!”
若非那夏錦文的疲敝模樣自己親眼所見,自己一定會懷疑他這一病是否有所預謀的!
看那老禦醫告退離開,皇甫博才站起身來。夏錦文,難道真的是因為昨夜夜雨喝酒傷身所致?他的酒量,明明比自己還好,現在卻……
心頭沉吟幾分,思及醉酒,皇甫博驀地搖搖頭。也許,昨夜他們真的是喝得太過了,到現在,他還覺得頭隱隱作痛……
步子邁出去,在主人認知之前,就已經自顧自看好了方向往偏廳外走。皇甫博沉默地盯著前方,沒有理會方才回神時心裏的微震。他似乎,很少有這般空閑的一天。所以,也罷,就算今日他再怎麽往那個主院走,隻要他願意,也沒什麽吧!
那裏,那林家傛倩現在正在做什麽?
林家傛倩、林家傛倩,他漸漸的,倒也不覺得那個“林”字,有多麽令人厭惡了……隻要日後,他喚她“傛倩”,那姓氏背後的那些紛擾糾葛,他也可以暫且忽視。
心裏似乎有些明朗騰起,映襯著午後的陽光,皇甫博那雙乍看帶些冷凝的眼,此時也不由得輕眯了起來。似乎有一種期待,正在生成。而他,並不覺得那種感覺不好……
走近那個院子,心底湧出的悅動更加明顯,皇甫博終於緩步停了下來,就站在那院外不遠處抬眼看過去。
鳥鳴啼囀,撲扇著翅膀的聲音從那層疊著的綠葉中流瀉出來。半是明媚陽光半是微暗陰影大樹,涇渭分明。伴隨著那歡快的啼叫聲,那一躍一跳的小影子第一次獲得了這一方土地主人的注意。
皇甫博沉默地注視著那一棵當初皇子府落成時本家一個王爺送來的珍品槭樹,嘴角緩緩扯動了起來,笑意漸漸注入他的眼眸之中。似乎,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這一片,居然如此生機……
“參見殿下!”
跪在院落門口的丫環們頭也不敢抬,齊聲恭敬道。
皇甫博輕應一聲,開口問道:“侯爺家的小公子呢?”目光卻已經往院落裏麵探去,麵上卻不見一點不同。
“小公子似乎還不曾醒,皇子妃正在裏麵看顧著。”
皇甫博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輕了許多:“都下去吧!以後,沒有吩咐不用在這邊守著!”這些個生麵孔,若他沒有記錯,的確是傛倩嫁過來時才帶來的丫環。他原先這裏,並沒有這麽些丫環伺候。身為一國皇子,唯一的皇子,他的一言一行都是萬人關注的,自打那年起,他就再也不曾有過什麽貼身丫環伺候。
一來,當年的那個宮娥前鑒在,二來,他業已成年,若自身不小心謹慎,難免不會有些心計的人安排一兩個貌美丫環在他身邊。
前幾日,剛剛大婚,他也不曾將注意力放在這裏。一方麵,也是不在乎那皇子妃的事,所以默認了這些丫環進出。如今,既然已經有了不同,他也不願意將就著忍受……
徑自走了進去,目光在那空著的廳內一掃而過,人就往裏麵走去。
裏麵正是一方不同天地!
他的身上猶留著那陽光的溫暖,一進來,屋外的光亮與明朗全被隔絕。看了一眼半掩的紗窗,皇甫博放輕腳步。
今早的溫存與廝摩似乎還沒有遠去,至少當他現在目光觸及到那裏邊的床時,眼裏就是一片幽暗。而那薄被下微微隆起的形狀,讓他不由得放緩了呼吸,似乎連呼吸都會驚擾到什麽似的。
對自己的舉動不免有些好笑,皇甫博卻仍是輕輕邁步,走近那裏。
顯然躺在床上麵容朝裏的那女子看顧著看顧著,自己就困了。此時,她一手放在被子外,半攏地環住躺在裏麵的那隻小老虎。麵容平和,一如她平日順從的模樣,不驚不懼,也無什麽喜或者悲,闔眼睡著。
皇甫博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不去,靜靜掃過她的眉、她的眼,乃至她微翹的唇瓣。目光好似膠著一般,再也不能從她的紅唇上移開。
自己,並不是什麽貪戀女色的人……
皇甫博沉默地俯下身子,低頭。雙唇微微一觸,對方的柔軟觸覺尚未在他腦子裏泛開,他已經直起身子。又沉默地看了一會兒,他才移開眼。
睡在裏邊的那隻小老虎,分明是用兩隻胖乎乎的小手臂抓著他皇子妃的衣襟,整個小身子都縮在那邊差點團成團了。皇甫博嫌惡地撇撇嘴,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掐那半遮掩的小臉蛋。手上並未用勁,隻是扯著那小小的臉蛋扯了扯,就見那小老虎眉頭一皺一皺的,居然不見醒。
一時無語。皇甫博抽回手,又看了那沉睡中的女子一眼,才轉身走開。
方才腦袋泛疼的感覺,不見了……
臨窗處的一張軟榻,是往日皇甫博坐臥看書的地方。此時,紗窗半遮半掩,整個屋內,隻有那邊似乎明亮了一下。皇甫博走過去,坐下。一時手頭無事,心裏盤算著是否要去看看那病臥在床的夏錦文,很快就將這念頭抹去了。目光一掃,卻在榻上的靠裏處看到一本書。
撿起來一翻,卻是本茶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