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要再嚇她了
“半夏……”蕭鳳羽無奈地歎口氣，早知道當年他就該一人赴約，也省卻了半夏初見林兄就被嚇得半死以致直到現如今，半夏對他這個好友還是怕得恨不得鑽地洞躲起來。對半夏他是沒有辦法了，對林兄，他也……
“林兄，不要再嚇她了！”
嚇或者不嚇，都不重要了！反正他都已經達成目的了！那被喚作“林兄”的男子輕笑著端起茶來，細聞茶香，渾然不覺方才那句話是對他說的那樣，徑自又道：“哪日蕭兄要是嫌麻煩了，這小丫頭就交與我替你處理好了。我家後院對過去的那座山，實在適合埋一些特殊的東西，再種上些花草，保證長得蔥綠可人！”
蕭鳳羽認命地閉閉眼，在察覺懷裏的人抖得越發厲害的時候，迅速地一眼橫過去，淡聲道：“林兄，一年一見，莫不是今後倒要省卻了？”他待人一向脾氣好，醫者仁心，連帶的他的脾性也寬宥溫和。隻是，懷裏的小丫頭每年得遭罪一次，內心雖恐懼萬分也固執地“要跟在公子身邊，以防那惡人害公子”，這樣的小丫頭又怎麽不討人喜歡心疼呢？
說起來，半夏與他，竟已經相處了這麽些年！自那年，大哥出走，他獨自出來找尋之後，半夏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了……
“這茶，倒是聞著不錯！掌櫃的，該賞！”專注於喝茶的男子也終於消停了，優哉遊哉地衝身後揚手一比。
“公子！”一直候在雅間門口的人迅速走了過來，恭聲說道。
“怎麽還不來？”懶洋洋地問著，他放下茶盞，耳朵卻是豎起來細聽正在那邊低語著的主仆二人的說話內容。
“……半夏，林兄並無歹心，這些年你也該知道。”
“公子，他說要斷了半夏的手腳……”她的手要用來拿筷吃飯穿衣，實在斷不得！她的腳還有大半天下沒有走過，可不能就這樣沒了！這個惡人，她應該勸住公子不來赴約的！
“……”蕭鳳羽一時噤聲，心裏卻是浮起憂慮。這些日子，不知怎的，半夏似乎比過往更黏著他這個公子，處處都顯露出少不得他在一旁的模樣。這樣下去，他如何能夠……心裏漾起的無奈帶著淡淡的不舍，讓他一時間不願再想。眼下，還是先應付半夏吧！比起安撫，似乎跳開話題才是明智之舉！
“半夏，回去後把衣服理出來，吩咐小二燒水，我要洗浴換衣。”
“公子……”半夏麵色微赧，雙眸卻是將那原先的水汽消散了，騰起的是默然無語的凝視，其中的焦急與憂心立現。“今日日頭高掛，半夏以為……所以，將公子所有的衣服都拿出去晾晾，順帶連被子也……”
蕭鳳羽不禁扶額，難以想象這雨滴一落那些衣服被褥的下場。他身上的這套衣物，似乎已經穿了三天了……
一旁偷聽的人卻是綻開大大的笑容，滿麵春風，心底早就笑翻了。極好極好！這小丫頭果然是個寶，也難怪蕭兄這麽寶貝看重她。有她在，生活自成一趣啊！這個時候，他要是再開口嚇嚇這丫頭，蕭兄會不會氣得明年真的不再赴約……
“……回稟公子，已經派人去請了。姑爺應該馬上就會到了。”
“嗯。”輕應一聲，他繼續關注著旁邊的那對主仆動態。
半夏早已低垂著個腦袋，隻拿發旋對著蕭鳳羽。後者自然是說不出半句重話的，喃喃道著“無妨，不礙事的半夏……”之類的，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著是否去客棧旁邊的裁縫店裏買衣服了。他不過是今日去山中老農那裏采買幾味藥材沒有回客棧，不防半夏就心血來潮就著大太陽曬衣物被褥了……失策，失策！
“公子，不如我這個時候回客棧，看能否趕得及收了衣服被子？”半夏低著頭出聲，聲音悶悶的。
這話一出，不僅是蕭鳳羽本人，連帶在一旁看戲的男子也愣住了。嘖嘖，怎麽，這丫頭還變了性子了？
蕭鳳羽微愣，一時間倒沒有什麽反應，隻是跟著喃喃了句：“你先回去？”
“嗯。”半夏抬眼覷了他一眼，輕應了一聲。再看向一邊的男子，立刻縮回腦袋去。跟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一樣，畏縮著身子點頭道：“我在客棧等公子回來。”說完也顧不得其他，輕輕推開摟著她的人，快步繞過桌子一邊走向門口。
“半夏……”蕭鳳羽輕喚出聲，卻見她頭也不回地開了門走了出去。一時間愣在當場，反應不過來。半夏她，是怎麽了？近來表現得奇奇怪怪的。以往，她從不會這樣……
“嘖！”坐著的男子也站起身來，走過來，拍著蕭鳳羽的肩膀，開口：“你是做什麽壞事了？看你家的丫頭走得跟逃一樣！”
蕭鳳羽沉默地搖搖頭，他自是不明白半夏的心思的。近來的日子裏，她好似長大了，心裏也藏得住事情了，再不如當初那般什麽都說與他聽了。
一時間，倒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適應這樣的變化了。半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卻沒有告訴他？
“蕭兄，這小丫頭，我可早就告訴你了，千萬不能慣的。你看現在……”男子攤攤手，一聳肩，笑得輕鬆：“今天，可不是我的罪過！下次，你可記得準時赴約。”
蕭鳳羽點點頭，正要開口，卻聽門口處傳來聲響。門被推動，他心裏一喜，難道是半夏她……
他上前一步，步子還未落定，卻見那門已經被完全推開了，卻是一個陌生男子出現在門口。一身的衣袍，瞬間讓他驚詫。那是……
日月爪龍，這樣的衣袍在這個大夏國怕是隻有一人有資格穿了。難道，這人就是……
“璿玉。”皇甫博站在門口開口喚道，目光直落在那一身錦紅袍子的人身上。大夏國京都裏的世家誰人不知，上等的繡錦，豔紅色的除了婚嫁之外隻有一人專愛。此人又仗著自家的權勢與雄厚的背景，竟令京都獨一家售賣這樣的含繡錦紅匹緞隻賣與他一人。讓人無奈之餘，也不禁得恨得牙癢癢。
手還擱在蕭鳳羽身上的男子笑著頷首，走了過來：“你來了，修博。”手輕一揚，屋裏站著的幾名下人都快步退了出去，把門關上。
璿玉？林璿玉？
蕭鳳羽在心底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隻覺得腦子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讓他瞬間抓不住。林璿玉，這個名字他曾在哪裏聽到過……這些年，他們二人君子之交，隻知對方姓氏，兩人似乎約好了一樣，誰也不曾問過對方的名字。以至於直到相交多年的今天，他們還是“蕭兄”、“林兄”地稱呼著。
就他剛才所見，方走進來的這名男子含威不露，一身錦繡貢緞襯得他身上的氣勢越發強凜。心裏隱隱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但乍一見之下，確有幾分不確定。對方眉眼俊凜，薄唇微勾，若非那一身強烈的氣勢，怕會被人當做是哪家的世家公子！他的身份……再加上之前林兄所說的請自己的妹夫來同坐，這樣一來林兄的身份不就是……
大夏國無後，隻一林姓女子以貴妃身份暫掌鳳印。此女子，乃林太師府上所收義女。大夏國林太師，隻有一子，生養一孫以及兩個孫女。最幼孫女與大夏國大皇子配有婚賜。一孫，名璿玉，為人傲慢狂狷，無德無才，最喜仗勢欺人。喜好穿錦紅含繡鍛，一日偶於街上見一男子著同款同色含繡鍛，大怒放任家仆毆人致死……
林璿玉，林璿玉……
蕭鳳羽難以置信，與自己相交多年的友人竟會是那惡名滿京都的林太師的惡孫？目光不由得落在友人身上，那一襲紅豔，隱約可見的亮光花繡，似乎驗證了他的所想一樣。所以，林兄他……以往，他倒是從未見過林兄著紅袍，自然也不曾往錦紅含繡緞上想……
“林兄……”
林璿玉正與皇甫博一同走過來，聞言看過來，笑道：“蕭兄，還未與你介紹。這是我家的姑爺，修博。修博，這是我相交多年的好友，蕭兄。”
皇甫博淺淡點頭，目光卻在對麵的人臉上輕輕一滑，最後落到站在自己身邊的林璿玉臉上。這還是璿玉第一次介紹自己的朋友給他認識！
林璿玉輕笑，明知在場的兩個人都盯著自己看，也不覺有什麽。雲淡風輕地招呼道：“都坐吧！今日有人送來上好的野味，索性就一美獻兩佛了！”他率性坐了下來，取過一旁倒好的茶盞，放到皇甫博麵前的桌子上：“修博，你嚐嚐這茶！”
他既已說到這個份上了，皇甫博也不推辭，坐了下來。拿起茶盞果然細品，心裏不由得好笑：今日，他不知是得了什麽福分，連連品好茶！
這一喝，他手上動作一頓，就著手上的茶又喝了一口，才疑惑地開口：“雨前岩茶？”
蕭鳳羽跟著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自斟好他就不曾就過口的茶盞。雨前岩茶？耀雲國的雨前岩茶？
目光看向正輕笑著點頭的人，蕭鳳羽突然覺得麵前這個人真真假假，讓他一時間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相交這些年的林兄？他從未想過，他會是這樣的身份……
想到了什麽似的，蕭鳳羽不由得細細打量著端坐自己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