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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怎麽遇見她的

  舒遠從未想過能夠再見到她,一時間似乎有些沒想明白,手卻下意識地伸到她的鼻前。直到探到那淺淺的出氣,他的手一抖,人卻安定了下來。他想起那個時候的她,半張容顏隱在昏暗中,平靜的臉上甚至藏著幾分冷然,她的衣袖微動,遞到他麵前的卻是一把利刃。刃尖微微上翹,那圓滑的小弧度閃著陰冷的光芒。


  她背過了身子,開口說道:“走。”寬大的袖子甩出的氣流往他這邊吹來,他渾身一顫,默默收起那把利刃,頭也不回地走了。


  舒遠眼裏有些抹不開的情緒,卻隱忍著。唇動了動,卻什麽聲音也沒有發出。他半個身子探了進去,伸手將被子扯到她的頭上,蓋住她的頭,然後將人包裹在棉被裏輕輕抱了起來。她無知無覺,整個人的生氣似乎早已逝去,看得舒遠心裏升起莫明的憐惜。


  舒遠抱著人,一步一步走進丞相府,避開其他侍衛想要上前幫忙的手。直到走到他的院落,他才緩下步子,頭微微低下,他的胸膛一起一伏,輕輕喘著氣。


  明知道懷裏的人現在沒有意識,但是他還是說出口。


  “你,不該這模樣……”


  午飯是各自在房裏吃的,舒遠一直呆在自己的屋裏,把脈、處理傷口、上藥、包紮,他沒有假過他人之手。


  喬靈滴溜溜在院子裏打著轉,偶爾腦袋探探又收了回去,分明是滿滿的好奇心卻又猶豫到底是不是進來看看。


  舒遠一走出房門就看見她,對方笑得訕訕,不開口。


  “大嫂,怎麽不陪大哥?”舒遠裝著不知道她想問什麽。之前舒牧天不在家裏的時候,喬靈整個人閑得天天拿劍在院子裏練習砍樹葉,恨不得來股邪風,能將她從丞相府吹到沙城那裏去。


  喬靈笑容一頓,氣道:“他不用我陪的。”隻不過是問問他,馬車裏到底是什麽人,他就拽得跟什麽似的,莫名其妙說了句:“女人。”氣得她狠狠扒完了一碗米飯,再也不想和他共處一室。沒想到出來走走,就走到了這裏。老實說,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帶回了什麽人啊!

  “那個……小叔啊,你大哥是不是撿了個病人讓你醫啊?”還是個女病人。舒牧天晚了時候回府,就是因為這個女病人嗎?

  舒遠應了一聲,淺笑道:“大嫂,若是沒事,那我去煎藥了。”她麵色蒼白,失血過多又沒有好好醫治,傷口都有些潰爛了。還是熬了藥喂她喝了才安全!

  喬靈看看他,又去看看那個緊閉的房門,臉上表情奇奇怪怪的。正要開口,眼角就瞄到往這裏走來的人,及時閉上了嘴。


  舒牧天剛剛沐浴完,頭上的發還是濕的,看得喬靈直皺眉。舒牧天看向舒遠,問道:“認識嗎?”


  “嗯。”舒遠終於有機會問出盤旋在心裏的疑惑:“大哥,你是怎麽遇見她的?她身上的傷……”


  舒牧天搖搖頭:“她的傷怎麽來的我不知道,剛好有群不長眼的山賊攔路搶劫,我帶著人馬剿了他們的窩。她就躺在柴房裏,看見我,說了一句‘是你’就昏過去了。我不認識她,可能是意識不清,把我認作你了,索性就帶了她回來。”


  他一說完,喬靈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眉眼也彎了起來,不懷好意地看著舒遠:“小叔,不會是你大哥錯把你的桃花帶了回來吧?”這可不行,誰都知道,她家小叔早就已經定下了婚約的。


  舒遠笑笑,沒有開口。


  喬靈正待再問,就被舒牧天一把攬住了腰,硬拖著她往外走。


  “你做什麽!舒牧天,你給我放手!”


  “說也說給你聽了,你是不是應該回去給我……”


  舒遠笑著看他們一路打鬧著離開。都說歡喜冤家,大哥和大嫂應該夠得上這四個字!


  他回過頭來,眼一瞥那緊閉的房門,笑容一僵,已經抬步去藥房了。


  隱在暗處的那雙眼注視著離開,直到他走遠了,才輕輕一躍身,整個人很快回去複命。


  皇甫博指尖握著枚棋子,緩緩用指腹摩挲著,好似一塊濃鬱的花糖放在手中一樣,怎麽磨都是那種溫涼的感覺。鼻間聞到淡淡的香氣,讓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笑意滿滿。


  “難怪連父皇也奇怪我為什麽經常來外使館,光光這裏的香氣就能吸引我來了!”香爐就擺在不遠處,嫋嫋的煙升起來,然後漸漸散開,在空氣中將香味滲透到每一處。


  並不是母妃宮中的那種香到有些膩的味道,也不是父皇宮裏長年帶著的藥香氣,也不是他曾經聞到的哪個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淡淡的香味如一隻無形的手,緩緩透過他的嗅覺傳至全身,好似那手正輕輕柔柔地從他臉上拂過,令人舒適到想要拋開一切。


  蕭慕灃將黑子往棋盤上一落下,冷冷應道:“那你應該去向北齊國討了!”這香料正是他上次去的那家店裏買的。他的母妃極喜歡北齊國的香料,耀雲國裏卻是有錢也買不到。他聞不慣外頭那棵大樹的花香,所以拿出了香料燃了一點。果然,這香與眾不同!


  “哦?”皇甫博輕笑了起來,手上的白子也終於落下。


  “原來是這樣。那我有空,也去尋些香料來!”


  蕭慕灃眉頭一蹙,話語中也已經帶了不耐煩:“你找我還想做什麽?就是為了下棋?”


  “舒牧天已經回到了丞相府,將進京都時卻耽擱了一個時辰。我想知道他這一段時間裏做了什麽。”


  蕭慕灃收起一些棋子,麵無表情。如果不是為了合作,他不會將耐心放在別國上麵,他甚至覺得呆在這大夏國實在是浪費時間的事情。國內傳來的消息,父皇病重,三哥已經放棄邊疆的重兵部署,連夜趕回皇宮。他現在,還耐著性子留在這裏,若不是父皇的吩咐……


  “舒牧天的隊伍遇上不長眼的山賊,於是花費了一些時間料理他們。不過,回丞相府的時候,他多帶了一個人。還特地買了輛馬車,將對方藏得嚴嚴實實的。”


  皇甫博一愣,手裏拿著的棋子又放回了棋盒,眼眸一轉,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樣……看清那人長什麽模樣了嗎?”


  蕭慕灃點點棋盤,示意他落子:“沒能看清。隻知道那個舒遠將人抱出了馬車,帶回了院落。似乎是受了傷,舒遠動作很小心,拿著被子蓋了臉。”


  皇甫博笑了起來:“看來,果然等到那人出現了!煩勞你了!這之後就由我來吧!舒牧天一回丞相府,想要打探消息就要更加小心了!”


  “你接手就好!我也不想再把精力放在這上麵!”蕭慕灃將手裏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撒,不下了。“走好,不送了!”


  皇甫博不以為意,一個人把玩著棋子又坐了一會兒,這才慢騰騰起身下樓。他一走到館外,就有人走到他身邊遞過來一封信。皇甫博揣著信上了馬車,在馬車慢悠悠地開始前進的時候,他才翻出紙張看了看。


  良久,他才低低笑出聲來,輕聲說道:“沒想到……大燕後的女兒果然不簡單。北齊國的皇帝為了她拋卻後宮三千佳麗……看來,是個膽大心細的女子,不然,也沒有那個膽子混進我的府邸裏……”


  他抬起手來,抵著額頭,眼裏的笑意一點一點褪去。挑著眉看著放在一邊的信,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上一次,母妃贏了大燕後,卻輸在父皇身上;這一次……我開始期待她能有多大能耐了!”


  他提高嗓音,對著外邊的侍衛吩咐道:“去丞相府!”


  馬車調轉了方向,朝著東邊的大街跑去。


  皇甫博手下的這一批精銳侍衛,是他一手挑選培養出來的。在京都裏,他們是大皇子的象征。所以,當這樣一位穿著皇子府特有的鎧甲的侍衛站在丞相府前的時候,眾人都有些吃驚。


  舒丞相沉吟半響,才吩咐道:“牧天、舒遠,跟我出去迎接,女眷都留在後院,不要出來。”大皇子很少會來丞相府,這樣關鍵的時期,他卻突然過來,保不準是有什麽被他知道了。


  父子三人出了府,舒牧天走在後麵,麵色沉沉,低聲地和舒遠說著話:“他來做什麽?”


  舒遠搖了搖頭,今天是大哥第一天回府,大皇子過府來是衝著大哥?還是……他自認這一段時間裏,行事已經萬分小心了。


  舒丞相輕咳一聲,兩兄弟沒有再說話,抬頭看過去,果然一隊侍衛護著一輛馬車往這邊過來。


  皇甫博走下馬車,一見他們,倒愣了一下,見他們行禮,忙擺手,笑道:“我也是隨意走走,想著丞相的大公子剛從沙城回來,就想著來坐坐。倒勞煩丞相了!”


  舒丞相將他往裏頭讓,將他請到主廳坐下。


  皇甫博坐在上座,和舒丞相隔著一張小桌,端著茶喝了一口,才看向舒牧天,問道:“舒將軍,沙城那邊可安定?”


  舒牧天回答道:“一切依舊,沒有什麽特別的。”


  “我聽說,前段時間耀雲國的三皇子重兵守在陽城,似乎是有什麽大動作。”


  舒牧天頷首:“我離開沙城之前,聽到回報說耀雲國已經撤兵了。”


  “哦?”皇甫博挑眉,又道:“這耀雲國出兵來得莫名其妙,沒想到退兵也來得莫名。舒將軍可知道原因?”


  舒牧天搖頭:“北齊國新立,耀雲國也不可能再臣服於它。此次出兵,也許是為了這個原因。至於撤兵,耀雲國速度十分快,並沒有探出原因。”


  皇甫博笑了起來:“此次大婚,耀雲國和北齊國都會派來使臣,到時候婚宴上一碰麵,也許兩國會有些火藥味。尹恒將軍忙於邊疆守衛,我想了許久,還是請父皇將舒將軍您召回來,到時候宮中的守衛還請將軍多多費心了。”


  “這是末將分內之事,定當盡全力讓殿下和聖上安心!”舒牧天站了起來行禮。


  “如此就太好了!”皇甫博笑道,頓了頓,又開口:“驚聞將軍回程時遇上山賊,可有什麽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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