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複仇的目標
宇文拓嗤笑,李雲的想法似乎從來不是他們這群人能夠理解的。也是,他這樣的確讓生活多了幾分色彩。於是宇文拓不懷好意地輕咳一聲:“表哥的手段你也知道,他越晚出手就說明……”他故意留著空間讓李雲自行想象去。
“這,這……”李雲麵色一僵,全身緊繃。他真的隻是個被迫跟隨的人,大公子可不可以不要把複仇的目標放在他身上啊?
“走吧,去看看洛兒!”昨夜睡得早,現在起得早,離早朝還有半個時辰,宇文拓決定去看看小皇子。他那個小皇子雖然年紀小,但心思細膩,這些天不見,可能也察覺了什麽。昨日一見麵,就緊緊摟著他不肯撒手。若非後麵困了睡著了,恐怕他這個皇帝就得夜宿在小皇子寢宮了。
兩人且行且看,這些時日不在宮裏,現在一看,發現宮裏各處多了些小變動。總得來說,就是守衛多了許多,宇文拓走到哪裏,哪裏就嘩啦啦地跪了一片,目之所及全都是帶著兵器穿戴盔甲的侍衛。
這是防著他再次溜走嗎?
宇文拓不禁搖頭。昨夜入睡前,召見了躺了這麽些天龍床的錢方天。陽城形勢近日來有了變動,原本不斷加派軍隊的耀雲國就在大前天突然召回了坐鎮軍中的三皇子蕭慕灃,隨同他一起被召回的還有上萬兵士。這舉動來得突然,讓北齊國的滿朝文武摸不著頭腦。
若是說,耀雲國陳兵陽城外,隻是為了示威那絕對不可能。出動上萬兵士,說明是想要打一場大仗了。至於莫名其妙地突然撤兵,這裏頭的緣由還要等待留在耀雲國打探消息的暗衛查明。無論如何,現在這樣形勢莫名的情況,他又怎麽可能再次離開呢?
宇文拓鳳目淡淡一掃,才發現已經走到皇子住處外麵了。他邁步走進去,示意跪在外頭的宮女們噤聲。
宮殿內有些昏暗,轉過幾道屏風,宇文拓才看到躺在床上睡得極熟的小人兒。洛兒穿著單衣,一手擱在小腹上,一手撒開垂在床沿上,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一副憨態。
想起雪茜給他買的虎頭帽、虎頭鞋,宇文拓不由得露出笑容,想象著洛兒穿戴起來的模樣。一邊抬手給他扯上被子,又把他擱在被子外麵的手放了進去,這才起身離開。
他有時候也會想象他和茜茜若是有了孩子,該是什麽模樣。眼睛是像茜茜那樣細柔的還是像自己這樣?孩子的臉上會不會有茜茜雙頰的梨渦?若自己真的為人父,是做個嚴父嗎?他的性子這幾年來,變化太大,未來他會不會對著自己的孩子仍是一臉冰渣子的冷酷?還是說,就像現在這樣寡淡涼薄的模樣?
他現在……
宇文拓輕輕一抿唇。他現在,正在學著怎麽做好一個女子的夫君,也在慢慢摸索著怎麽做一個孩子的好父親。生活,似乎就在這摸索中前進了……
金殿上,群臣肅穆,但都有些奇怪。平日裏和清逸侯站在一起的安定王,今日怎麽不見他上朝?清逸侯也是笑笑沒有回答。難道,安定王爺也病倒了?那可就不妙……
正想著,就聽一個久違了的聲音高著嗓子叫道:“皇上駕到!”
眾臣一驚,跪下的同時跟著抬頭偷眼看去。可不是,玉階上站的就是出宮為陛下尋藥的李大人哪!皇上也……
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隱在眾臣的高呼中,宇文拓明黃龍袍在身,金絲玉帶束著,頭上金冠垂下的玉串晃蕩。他站定在龍椅前,鳳目輕掃眾臣,這才輕輕一抬手:“都起來吧!”
眾臣站定,就聽宇文拓剛要張口說話就先咳嗽了幾聲,於是都抬頭看過去。
宇文拓單手輕撫眉骨,聲音略微帶啞,低低道:“這幾日朕身子不適,有勞諸位勞心朝政了。安定王連日勞累,朕準他休養兩日。今日,都有什麽事要稟告的?”他這才捋了捋衣袖,慢騰騰地在寶座上坐下。
禮部尚書出列躬身:“啟稟皇上,大夏國大皇子月底大婚,已經派使臣送來了請帖。臣請聖上旨意,我朝新立,如何應對?”
宇文拓淡淡應了一聲,問道:“按慣例怎麽應對?”
“回皇上的話,舊日大夏國皇帝大壽,發來請帖,由禮部備足壽禮,送往大夏國恭賀。”
宇文拓點點頭,想了想,才道:“大夏國與我國隻有一江之隔,鄰邦之誼是兩國共處的重要保障。既然是大婚,理應去恭賀。由禮部和國庫司著手準備賀禮,寫成禮單交與朕過目。此次是我朝新立之後,與大夏國的第一次往來,必當慎重!”
“臣遵旨!”
早朝過後,宇文拓旋身回宮。恰巧夏錦文也要在早朝之後給小皇子上課,於是一君一臣兩人同行。
宇文拓一見夏錦文就忍不住想起少年時次次被他踩在腳下的事,怨恨倒是沒有,就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讓他莫名來氣。不過這些日子以來,看著他整天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站在玉階下給自己行禮,宇文拓也就淡忘了舊時的恩怨。相對來說,夏錦文對自己拋下國事去尋人似乎沒多大反應,和暴怒的表哥比起來,他簡直就是極好說話的了。
宇文拓也對他心存感激。他偶爾也會想起定陽王府辦茜茜喪事時,夏錦文給自己的那一手刀。出手倒是很重,但沒有他,現在的局勢可能就全盤顛覆。側臉看著慢他一步的夏錦文,他麵色如常,雙目仍是半合的模樣,卻是不見疲倦。宇文拓開口:“清逸侯,這幾日也煩勞你了。國事繁多,若你要歇幾日也可。”
夏錦文聞言“唔”了一聲,清淺的笑在俊逸的麵容上綻開,看得李雲一愣。他慢悠悠開口:“臣不過是跟在安定王爺身後撿著些瑣事做做,談不上勞累。”真說起來,藍安才是那等拚了命的人。為了掩飾皇帝不在的尷尬局麵,藍安日日守在宮裏,連安定王府也不回。而自己,因為家事在身,隔一天就要回家去的。
這麽認真一想,夏錦文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心狠手辣。難怪,安定王能累成那副模樣,自己昨夜和夫人說起,似乎還語氣涼薄地奚落了他一下。嘖嘖,實在是不應該……眼皮輕輕一掀,見要分開走了,夏錦文慢騰騰地行禮告退。走了幾步,心裏又釋懷了。怎麽說,安定王也是沒有家室的人,而自己,偌大的一個夏家等著他……倒也不算太心狠手辣……
宇文拓和李雲則轉去禦書房處理國事。
兜兜轉轉,宇文拓看著宮殿翹起的簷角直指天空,雲霄高遠,藍色與白色相交,好似畫工筆下暈染開來的顏料一樣。眼角瞄到禦書房房門上那朱漆打底金漆細描的龍飛九天的圖案,宇文拓突然覺得心情有些沉重。這一刻的偷閑……房門裏頭的那個天地,是一個國家是那麽多的百姓的生死過活!
茜茜若是真的當上大夏國的女帝,那麽她的肩上,也將是這樣的擔子。她的能力,自己絲毫不懷疑,但……龍椅上的危險,沒有坐過的人是不能夠透徹了解的。那麽多雙眼睛將注視著她,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被放大。在眾人揣測她的心思時,她難道不必去猜測他們的嗎?勞心勞力,她的身子……還有她的生活,將來就是這般,她都能了解嗎?
宇文拓驀地停止混亂的思緒,想起了之前謝韻少提過的大夏國的聖果。他這次去得又急又慌,又因為茜茜的身份和執意要留在大夏國頭疼,就將這樣的大事忘記了!她的身子,越早食用聖果越好!
宇文拓快步走進禦書房,拿過紙筆,就開始寫。很快將筆一擱,將紙遞給李雲,開口道:“送到夫人那邊去!”
李雲領命出去,禦書房一時寂靜無聲。宇文拓坐在桌邊,看著一案子分類擺放好的奏折,心裏開始打起算盤。
茜茜想要在大皇子大婚時謀劃公開帝女的身份,肯定會有很多的危險。他現在不能去見她,但卻可以借送賀禮之名先給茜茜送個幫手過去。表哥這些時日肯定也對著朝事厭了,既如此,就派他去大夏國,也好護著茜茜一些。等到萬事穩妥備好,所有人也能安心。至於自己……
他一定會在茜茜宣布帝女身份前趕到她身邊,守著她的!
大夏國今日卻是大雨。瓢潑大雨落下來,毫不留情地擊打著這個世界。雨霧慢慢騰起,從地上濺起的水花在空中彎了個弧度,又沉寂地落了下去。院落中的茂密大樹,葉子沙沙作響,洗去一身的塵土。
雪茜倚著門,頗有些無奈地看著外頭。雨簾中時時濺出一兩滴水,落在她臉上涼絲絲的。雨後空氣是會比較清新,但這大夏國的夏天常常有雷陣雨來襲,防不慎防。剛剛還在院落裏曬著太陽,就聽晴天一聲響,她剛驚訝,雨點就落下來了。
下雨,讓她整個人都犯起懶來,隻想縮回房間把自己埋在被窩裏。但……
章淩、塵聞、塵閑都忙活著,她去休息是不是太沒心沒肺了?
大婚在即,準新郎皇甫博卻忙活著招待耀雲國來的貴客。最讓人奇怪的是,上次他們遇見的那個耀雲國四皇子蕭逸霏,就算是來恭賀大婚也不用提前大半個月就來了這裏吧?這一住,就跟長了根一樣,時常應和著皇甫博的邀請,四處走動。若說他們兩個人沒有在商量什麽,誰會相信?
再加上耀雲國陳兵邊境,隨時都要和北齊國開仗一樣。要是說皇甫博還未登上皇位就有心聯合耀雲國的勢力,他也未免表現得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