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氣死人更不償命
早知道,當初離開王府時就不該因為那一句“我心裏愧疚,要親自和王妃道歉”而心軟,帶了這個丫頭片子來了大夏國!她永遠也聽不懂自己的命令,他真的懷疑,她還是那個奉夏錦文之命潛入定陽王府兩年沒有被發現的探子嗎?就她這樣的行事,怎麽還能活在世上?
藍泰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嚷嚷道:“若有知情不報者,皇上定不饒恕。”然後陰著臉躲開別人的目光,冷冷瞪視著她,做了一個嘴型。
滾!
愛滾哪兒滾哪兒,想筆直滾回北齊國也可以,滾回夏家更是讓他高興。就是不要出現在他的麵前,讓他一次次為這個不聽命令的笨蛋生氣。居然還說,他不是她的主子,不是你主子你跟得那麽緊做什麽?
小宮女嚶嚶哭了起來,和著其他宮女的哭聲讓藍泰腦袋抽痛。她半掩在手掌中的臉靜靜一抬,眼裏的倔強讓藍泰覺得自己許久未被勾起的怒火“噌噌”竄了起來。
好!他終於找到一個比起表嫂來,氣死人更不償命的人了!
藍泰聽著刑部尚書的命令,凶狠著一張臉走開。
暖風熏人醉,午後時間在花藤架下隨意一躺,周圍寂靜沒有人聲。偶爾輕輕的腳步響起,又遠去,不驚擾一下。南方的風情,似乎總在夏天揮灑得淋漓盡致。柳葉還在飄揚,紅色粉色的花已經冒出了花骨朵。春末和初夏的相接處,讓人察覺到一些又把握不住,就在不經意間過去了。
身上多了件絲薄的長衫,雪茜眼睛都沒睜,腦子裏繞著那件長衫想開了。肯定是淡色的,應該是白色的。她那個表哥,一在府裏呆著,每天都是溫玉公子的裝扮。墨發束起,長衫淺白,細致地繡著修竹,翠綠蓊鬱,一片清泠。
大表哥跟在舅舅帳下,是個從四品的小將軍;這個二表哥卻是當年舉薦考核出身,但奇怪的是他沒有領官職,一直閑散在家,一身的好武功隻有家裏的人才知道。
她閑閑呆在丞相府裏已經有幾天了,今天她這個大少奶奶的表妹就該走了。又得重新弄張麵皮再假裝另外的一個人,她想想就覺得日子過得無聊。昨天表哥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味藥,一天三頓她都喝著,差點吐了出來。可是她不敢,丞相夫人也就是她的姨母,正坐在她麵前一臉關心地看著她。舒遠可真知道怎麽對付她……
仔細回想了下,自己在這個世界裏就一直在吃藥啊吃藥……雪茜的身體應該已經被她弄得很糟糕了,之前的傷口結了疤還有謝韻少的藥膏祛疤生肌。現在在大夏國,若是一不小心又磕哪兒碰哪兒了可能就對不住雪茜那一身嫩白得如脫了殼的水煮蛋的肌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喝的藥,今天一整天精神頭都很足,弄得雪茜躺了老半天還是沒有睡下去。頹喪地拿開蓋在身上的白色長衫,雪茜坐了起來。無聊地在院子裏轉了幾個圈,雪茜輕咳了一聲,對著空氣道:“塵聞、塵閑,我們出去逛逛!”
出了丞相府,雪茜躲躲閃閃地拿著條絲巾籠著自己的臉,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心裏的悶氣一掃而盡。以前的她就是那種很少會浪費時間在逛街上的人,寧願多工作幾小時也不幹這種事。現在她卻改變了想法,人閑出毛病的時候就需要晃晃鬆口氣。林貴妃關進了冷宮,大皇子被罰,這一次不管是誰想要她的命都順勢幫了她……
突然有人將雪茜肩頭一拍,嚇了雪茜一跳。回頭一看,卻是笑吟吟的喬靈,她正搖著細白的手指碰碰她的麵紗,道:“小表妹,不乖啊!居然偷跑出來玩。”
雪茜傻住,看向身後的塵聞、塵閑,他們倆分明是一帶她出府就知道被喬靈跟上了。居然還沒告訴她……
雪茜裝傻:“表……姐,你怎麽出來了?我隻是隨便逛逛。”可別告訴丞相府的其他人啊,不然就會顯得她太幼稚了,居然偷跑出府就為了逛逛。
喬靈嫁進丞相府裏也才一年多,比雪茜長了兩歲,也是個好玩的主兒。她一臉寬慰地點頭,頗有革命同誌的友誼:“表姐帶你逛!”她未出嫁時就經常穿著兄長的衣服到處亂轉,至今為止她已經將京都“喬少”的名頭打響了。看來,她現在可以帶個徒弟。
此時呆在丞相府裏細心熬藥配製藥丸的舒遠並沒有察覺他犯了個大錯誤,他不該讓他家的大嫂去陪同雪茜的。
若說南北真的有什麽差異的話,那麽當屬地性養人了。北方的人,骨子裏都透著一股粗勁兒,頗有一種打不死踩不爛的剛豆子的性子。而南方,不論男女,似乎連骨架身板都細長了些,聲音一開口,滴滴溜溜,細細綿綿的。
藍泰冷著臉阻止自己一拳追上已經走過去的人。惡心!不就是踩了他一腳,一個大男人的,把一聲“哎呦”叫得比女人還嬌氣,也不看看自己的性別,那個眼一瞪嘴一撅是你能做的動作嗎?這南方的人矮得恐怖,看起來像是沒有吃飽飯一樣……
他回頭正要警告身邊的人,一看,人不見了。藍泰瞬間怒了,她當是出遊來的?動不動就一個人走沒了,他們是來找表嫂的!表哥在國內都快坐不住要親自來了,他還是沒有看到表嫂的蹤跡!大夏國的皇宮裏隻說有個叫雪茜的姑娘死在了爆炸當中,那個叫做春意的去打探了似乎又不是表嫂的模樣。事情真是亂!
藍泰大步往回走,一把扯住正扒拉著一個風箏的春意,低低斥道:“你還有心思……”話沒有說完,他就順著春意借著風箏掩飾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之前被他踩了一腳的娘娘腔正和朋友走著。身後跟著兩個隨從,長得高大,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夫底子的!那兩人警覺地將頭一偏,往後看了過來。
藍泰忙轉而研究風箏,倒是那個春意扯著一個細細的嗓子在耍賴:“就要這個風箏,你給我買,給我買……”
藍泰瞪眼。她是鬼上身是吧?難怪她能潛在王府裏那麽久還不被人發現。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
春意從他身上掏出錢付給小販,將風箏拿在手上。不顧藍泰的臉色,湊近他低低開口:“你看最邊上的那個人。”
藍泰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娘娘腔那四個人正好停下來看什麽小攤的東西,兩個隨從跟得緊緊的,一前一後護著。娘娘腔拿起什麽東西遞給身邊站著的人,那人接過,眉眼一舒,笑了起來。一身瘦長的錦袍,玉帶束著腰,墨發結成髻,露出光潔的額頭。一看就知道是還沒有長開的孩子,還沒有成年男子的肩背,連身高都隻到自己肩頭。臉倒是細白,眉細長眼眸閃亮,就是有些男生女相……
藍泰陡地明白了過來,原來他以為的娘娘腔真的是個女的,應該是京都的哪家小姐結伴出行,扮成了男子。藍泰又有些疑惑地細細看了看,總覺得娘娘腔身邊的那個人看著身形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
腦子裏陡地閃現中秋家宴上有人貪著桂花酒甜喝醉了伏著身子鬧的場景,藍泰的一雙墨黑眼眸睜得大大的,眼再不敢離開那人半分,聲音都有些顫抖,問著身邊的小丫頭:“表……表嫂……”
春意靜靜應了一聲。她跟在王妃身邊那麽久,王妃的身形麵貌她早已記熟了。剛才他們兩邊人錯身而過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這個女扮男裝的人那一頭烏發。王妃一開始根本不會梳發鬢,又怕疼,總是讓她把發線往前鬆鬆,不至於扯得頭皮疼。那人的臉雖然不是王妃的,但發線是她見慣了的前傾的。
王妃總是身上帶著一股藥味,方才她靜心去聞,卻隻聞到一陣花香,陌生得緊。可是她那一雙眼微眯著從她身邊的人臉上掠過去時,分明是王妃打量人的習慣動作。她,一定是王妃!
表嫂!終於找到了!
藍泰還想著要怎麽接近雪茜,身邊的春意已經一個回身將臉埋在了他的懷裏。藍泰整個人都僵住了。這個女人又要犯什麽毛病?
春意伸手比比自己的臉。藍泰這才想起來之前他們為了從皇宮脫身,拿東西把臉抹得不是原來模樣了,難怪表嫂剛才和他們錯身而過沒有認出他們!若不是這個女子,剛才他也沒有認出表嫂就要錯過了……
藍泰低頭,眼見春意拿著他的衣服在擦臉上的妝,吸了口氣……忍了!
那一邊,喬靈舉著一個白麵紅唇的泥人娃娃對著雪茜笑得正歡:“你看,可愛不可愛?”
雪茜美目一柔,順手從小攤上拿起了另一個細細看著。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臉蛋,彎彎的眼睛紅紅的嘴,笑得讓人心裏都舒服了。這種泥娃娃她有一個,那時從郊縣回京城的路上碰上了集市,她就買了一個。後來一直放在采蘭軒的主臥裏,有幾次她看著泥娃娃就能笑眯眼,總讓宇文拓不明所以……直到有一次,他……
“表妹,我要買一對。你也買上一對吧,看著就高興!”喬靈話說完就又拿了一個,示意塵聞付錢。
雪茜笑笑:“喬少,你又忘了!”她們倆去店裏買了男裝換上,雖然還是很容易就看出是女子,但是為了喬靈重新恢複“喬少”的風采,也隻能自欺欺人一次了。隻是,喬靈這一路的“表妹表妹”喚著,連小攤販都忍不住笑她了。
喬靈吐吐舌頭,一臉懊喪:“又忘了。表弟,你快挑兩個!”
雪茜揚揚手裏的這一個泥娃娃:“就要這個吧!”宇文拓那次也不知道從誰那裏聽來的,見她又對著泥娃娃笑,就摟著她的腰湊在她耳邊說:“這是生子娃娃,買一個生一個,買一對生一雙……”羞得她猛擰他幾下才作罷。現在,采蘭軒放了一個,她這裏有一個,權當是個想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