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救命之恩
舒遠見她失了神，知道她心思不在這，也就沒有繼續說。偶爾瞥眼看她，他的眼裏都有藏不住的落寞。
茜茜，你又想起他了嗎？
馬車裏安安靜靜的，越發顯得外邊聲音大了。鳥兒飛竄著立在樹梢，張著嘴鳴著，這邊唱，那麽和，一派熱鬧。青山綠樹，潺潺的流水聲響起，卻讓人尋不到水流的蹤跡。雪茜將腦袋支在窗邊，撩起布簾，眼裏放空一樣望著外麵。
塵聞、塵閑坐在外頭，同時聽到了幾聲奇怪的喊叫。放眼望去，隻見前方有幾個人立在那裏。眉一擰，塵閑看向身邊的人，就見塵聞低低地道了一句：“衝過去！”手裏鞭子一甩，拉著車的馬加快了步子。
雪茜被這突然的加速嚇到，身子往後一仰就要摔下去，卻被眼明手快的舒遠接住。莫名其妙地從他懷裏做好，雪茜沒有看到舒遠眼裏一閃而過的黯然，兀自將頭探出窗，卻又被舒遠伸手拉住。
“坐好，茜茜！”舒遠也聽到了那隨風而來的聲音，心裏暗暗叫聲不妙。他們這一路走來還沒有遇到半點狀況，難道是被敵人察覺了他們的行蹤，在這裏準備襲擊他們？
雪茜這個時候才慢半拍地聽到那細小的聲音，似乎是呼叫。她蹙眉看向舒遠，開口：“救不救？”聽聲音，似乎是個小姑娘。難道遭遇山賊了？她也不是多事的人，若這是一個騙局，是林貴妃派出的人引他們停下，然後偷襲他們，那就完蛋了！可若真的是有人求救，他們就這樣過去，也太冷酷了些！
舒遠想了想，對著車簾說道：“去看一下！”
塵聞騰空飛起，直奔前頭而去。沒一會兒，雪茜就在車窗那兒看到塵聞和那些人動起了手。不一會兒，那幾個人就被打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了。
馬車駛到這裏停下，舒遠不讓她出去，她也就倚著床看塵聞領著個小姑娘往這裏走來。待人走近了，她看清那小姑娘的臉，“咦”了一聲，人也愣住了。
她居然兩次都救了同一個人！
雪茜眼睛滴溜滴溜地繞著那個小姑娘轉，掙開舒遠的手，低低說了一句“我認識”就跳下了車。半夏，有個好名字的小丫頭，怎麽不是落水就是被人欺負？
雪茜摸摸自己的臉，確定舒遠給她做的麵皮還貼在臉上，這才走過去，看著長高了一些的半夏心裏什麽滋味都有。手拉過她，問道：“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半夏紅腫著眼，剛才她真的以為自己肯定會被……沒想到，居然遇到了好人。忍著心慌，福了福身子：“謝各位救命之恩。”
這丫頭……明明嚇到了，卻仍強忍著。雪茜看得心軟，笑道：“你要謝，就謝謝我家老爺和大公子！你跟我來，你要去哪兒，我們捎你一程。”說著撩起了車簾，扶著她上車。
舒遠坐在車內，低低咳了一聲，對著半夏笑了笑，安撫了幾句。
雪茜和半夏坐在一邊，攜了她的手，細細問著：“發生了什麽事？你家……你家人都去哪兒了？怎麽就你一個人？”
半夏看著她，覺得她雖然長相平凡，但聲音卻十分好聽。細細柔柔的，加上關心的神態，讓她心裏一鬆，眼淚差點落下來。她連忙忍住淚意，一一回答了。她和公子到大夏國采買藥材，在集市裏走散了，她找不到公子，於是就循著路一直走上了官道。原本以為光天化日下，又是車馬都過的官道，會安全些，沒想到碰上幾個潑皮無賴……
雪茜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被擔心，你家公子一定也四處找你呢！你隨我們回鎮上去找找！”那個蕭鳳羽對人謙和有禮，性子有些軟，對這個小丫頭更是縱容。當時在郊縣的時候，就經常看到一個半大不小的丫頭搖頭晃腦訓著自家的公子，那蕭鳳羽隻是一貫地淺笑點頭。這對主仆組合倒是奇特！
半夏又忙道了謝，靜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細細看著雪茜，道：“不知為什麽，聽姐姐你的聲音總覺得有些耳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裏聽到過？”
雪茜差點被口水給嗆住，忙鎮定心思，拿眼睛看著她，肯定道：“哦。你去過京都嗎？我自小在老爺家裏住著，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呢！”現代研究表明，人說謊的時候往往會下意識目不轉視地看著對方，希望對方相信自己。現在，她就是這樣……幸好，半夏不知道這個研究……
舒遠也適時咳嗽一聲，叫道：“小翠，告訴大公子，先去趟小鎮為這個小姑娘找到她家公子！”
“是，老爺！”雪茜暗自告誡自己，若是見了蕭鳳羽，可得小心。半夏現在還迷糊，不代表蕭鳳羽不會看出蛛絲馬跡。在郊縣他們跟著別人叫她“王妃”，若是將她認出，定會奇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小心些。“老爺，奴婢嗓子不舒服，有沒有帶藥啊？”
舒遠看她一眼，從一邊拿出個藥瓶，遞過來：“吃一粒，看看有沒有效。”
結果這一粒下去，雪茜的嗓音變得越發粗噶，幾乎聽不出原來的細柔。苦著一張臉，雪茜看著一臉奇怪的半夏幹笑：“可能是夜裏著涼了……”
進了小鎮，雪茜想了想，也不能盲目地開始找啊！於是將馬車留在客棧裏，由半夏領著去集市找。現在剛過午時，太陽掛得正高，街上擺小攤的都已經收拾了一半，回家去吃飯了。空空落落的集市，一眼看過去，倒也好找。
從街頭走到街尾，半夏臉上越來越焦急，嘴裏偶爾嘀咕幾聲，雪茜細細聽了，是罵她家公子笨的。回頭看了看被塵聞、塵閑護在中間的舒遠一眼，雪茜眼裏閃過一絲抱歉。現在正是非常時期，他們要趕著回京都，實在是耽擱不起這個時間花在幫人找公子上頭。但是，這個人是半夏，她不能就這樣扔下她不管……
舒遠眼中是年老特有的世故和滄桑，對她輕輕一點頭，示意她不用在意。
又走了幾步，半夏焦急的眼在邊上的店裏徘徊，近乎要哭出來地低喃：“找不到……”
雪茜正要開口安慰她，猛地從邊上竄出一個人，一把拉過半夏到他身後，衝著雪茜他們喊：“你們是什麽人！想要做什麽！”
舒遠早已經把雪茜拉到自己身邊了，拿眼戒備地看著麵前這個青年。他十八九歲的模樣，身形瘦高，罩著一件灰色長袍，眼睛清澈見點卻帶著防備，眉清目秀的，此時卻帶著一股氣勢，整個人看起來如隨時要動起手的模樣。
雪茜剛才被嚇了一跳，眼見這拉過半夏的蕭鳳羽還是之前見過的那模樣，除了一身衣服老舊了之外，幾乎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他剛才的那一聲猛喝，倒是真真嚇到她。似乎蕭鳳羽身上的氣息一下子強烈起來，露出從來未曾感受到的……霸氣！
半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從背後抱著自家公子，頭抵在他的背上直抹眼淚：“公子，你丟下我去哪兒了！我差點被人給欺負了！嗚嗚……”
蕭鳳羽將她拉到自己懷裏，後退一步，眼緊緊盯著雪茜她們，一邊安慰：“半夏，別哭了……是公子的錯！”集市的人太多了，他一個旋身就發現一直牽著他衣服的小丫頭被人群給擠開了。四處尋了個遍也沒有看到她，他都快急死了！
“這位公子，老夫和犬子碰巧遇到這位姑娘受人欺負，所以才援手幫了她，帶她回這裏來找你的。”舒遠聲音蒼老，一派老者風範。
雪茜聽了心裏卻好笑，都是差不多年紀的人，他在蕭鳳羽麵前裝成老者，這下可賺了！
果然蕭鳳羽眼見半夏靠在他胸前的腦袋直點，整個人放鬆下來，臉上有些訕訕：“剛才……晚輩失禮了，還望見諒！”
舒遠笑得寬厚：“沒什麽要緊！倒是這位小姑娘剛才受了驚嚇，還是多加安慰才好！”一邊看向雪茜：“小翠，我們也趕路吧！”
雪茜點頭，正要開口向半夏道別，就見原本縮著腦袋的小丫頭蹦了起來，一手還抓著她家公子的衣袍，臉頰上還掛著晶瑩的淚，大吼道：“不行！我家公子還沒有報恩！”
呃……
一時靜默。眾人都呆了。
被救的是她，卻說她家公子應該報恩。而被說要報恩的蕭鳳羽一愣之後，尷尬地笑了笑，摸摸長到他胸前這般高的小丫頭，心裏無力。“的確！還是容晚輩做點什麽！”
那，到底做點什麽呢？
眾人都犯了難。尤其是年紀最小、性子卻最倔的那個小丫頭一臉嚴肅認真地支著腦袋在邊上想，他們也不好意思打擾。於是行程被迫慢了下來，幾個人在客棧裏同桌吃了遲來的午飯，各自回房歇息了。
到了晚間，半夏才跳著來敲門，聲音愉悅萬分：“我想到怎麽報恩了！”
於是眾人都聚在雪茜的房間裏，看著蕭鳳羽給她把著脈。半夏在一邊細細念叨：“公子，小翠姐她受了寒，你仔細看看，開些藥！”
蕭鳳羽連連點頭，支使著半夏去拿自己的背簍來，這才得了安靜。細細感受著指腹下脈搏的跳動，蕭鳳羽原本輕鬆的神情越發凝重。等到半夏抱著背簍來了，他已經坐在那兒寫方子了。
雪茜慶幸自己之前跟舒遠拿了顆藥變了聲音，不然沒有這一出，半夏沒有想到這種報恩方法是不會輕易放過大夥兒的。她又是一番熱情，他們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幸好隻是把把脈，開開方子就行。
蕭鳳羽寫完方子又從背簍裏拿出一包一包的藥材，揀出幾樣包好，遞給半夏：“拿去熬上，給你的救命恩人喝！”語氣中滿滿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