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好姻緣
“茜茜，在想什麽？”舒遠驚訝她突然的失神，見她回過神來，又調侃道：“可是覺得我這表哥太過了，拿你當個丫頭一樣使喚？”他蒼白的臉上眼睛卻閃亮著光芒，如一匹上好的雪白綢緞鑲了兩顆寶石一樣。
雪茜睇他一眼，嘴角微翹：“伺候丞相家二公子，是奴婢的福氣！”她故意將“奴婢”二字咬得極重，就是要他討饒。
果然，舒遠輕晃著腦袋，無可奈何的模樣：“這一聲‘奴婢’可不知道誰當得起！”他話一出口，自己卻先回過神來，人一怔，臉慢慢紅了起來。
雪茜自然也明了，她下意識地在心裏叫了句“宇文拓當得起”，意識到自己想了些什麽卻又緊緊抿住唇。她現在不該將精力放在這上邊，她越想她越難過，她怕自己……會立刻衝回定陽王府……那時做宇文拓的奴婢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走到如今這步。她一直以為，自己至多會得個自由身，從此天涯海角四處走走……
輕輕一咬舌尖，雪茜借著那痛意讓自己收起心裏的悲傷，臉上綻開淡淡的笑，轉身端了藥遞過去，道：“不知道二公子這滿臉桃花，是想到了哪家姑娘？不如讓表妹我為你做個媒，給你扯段好姻緣？”
“什麽好姻緣啊？”
一個嗓音插了進來，兩人相視一笑，同時看向門口，隻見尹恒一身藏青長袍、一個玉簪挽著發站在那兒。
“舅舅！”舒遠叫了一聲，正要下床就被一隻纖手攔下。
尹恒也忙走過來，邊走邊訓：“下床做什麽！和我你也來這套虛禮！”
舒遠無奈一笑，道：“禮不可廢……”
“胡鬧！”尹恒斥道，轉過臉去問雪茜：“你說他是不是虛禮？”
雪茜笑笑，看看滿臉無奈的舒遠，這才抬臉答道：“的確！”不顧耳邊一聲悠悠歎氣，又道：“表哥也太愚鈍了！”
尹恒一聽，大喜，撩起長袍往床邊一坐：“茜茜果然勝你幾分！舒遠，舅舅我從小也是在你外祖父的棍棒下練劍讀書的，從來看不上那一套。你家裏雖說幾代讀書人，大姐卻也是請了好師傅教你功夫的，居然滿嘴禮不禮的！”抬手指向雪茜，又道。
“你的身份已經輸茜茜一截了，其他方麵再被比下去，日後可怎麽振……”
“舅舅！”舒遠麵色一滯，忙出聲打斷：“怎麽都不見大哥？”
尹恒麵色一整，解釋道：“你爹來信，要了你大哥趕回京都去，怕是宮裏有變。”他看著雪茜，不由的憂心起來：“茜茜，此後危險重重，你……”
“舅舅放心！茜茜自會小心謹慎！”雪茜安慰道，尹恒對她是愛屋及烏，有一次她走過後院就見他一人坐在池邊喝著酒，隱隱的哭聲傳來，說著些“二姐，你在天有靈，可以安息了……”之類的話語。她自打進了將軍府之後，尹恒更是時時照看著她，成堆的東西派人拿到她房裏。
“況且，有表哥在，沒事的！”雪茜伸出手，輕輕放在尹恒的手上，看他一怔，回過神來眼卻濕了。看來，他和大燕後的感情是極深了……
“有娘親護著我，沒事的！”雪茜斟酌著，用“娘親”替了“母後”，這裏不是宮中，以後提到大燕後自然要避開“母後”這類的稱呼。
尹恒握緊她的手，點了下頭。這位硬氣的漢子，馳騁沙場的時候從不膽怯，卻在這個時候縮了手腳。他一轉頭，站起身來：“我先出去了！”
“舅舅，回京都的事……”
尹恒頭也不回：“養著吧，臭小子！”身體弱成那樣，還敢提回京都！
舒遠被那一句“臭小子”說得麵紅耳赤，呐呐不成言：“舅舅……隻有在小時候這麽說過我……”他小時候被打趴在地哭泣的時候往往會被這樣罵。
雪茜笑了笑，沒有繼續逗弄他，突然想到自己一直困惑的問題，問道：“表哥，當初你在皇宮裏被擒住，後來是怎麽逃出去的？”
舒遠一愣，輕咳幾聲，忙將手中端著的藥一口一口喝下去，接過雪茜遞來的帕子拭了唇，才開口道：“是……被一個宮女救了。”
宮女？
雪茜蹙眉，什麽宮女能夠找到武宸的密室，還有那樣的膽子放了他？懷疑的目光看過去，卻被舒遠偏頭躲開。
“表妹，我想歇了。”
雪茜扶他躺下，給他捏好了被子，靜靜走了出去。
聽到門合上的聲音，舒遠原本閉上的眼慢慢睜開，暗暗歎口氣。她放了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發現……她，如今還好吧？
莫名其妙被舒遠遣了出來，雪茜想想，幹脆出了將軍府，往外頭走去。身後跟著塵聞、塵閑二人，這幾日雪茜和他們倆也處得有些熟了，對他們的跟隨也適應些。
沒想到剛出將軍府，就見尹恒從後麵追過來：“茜茜，要出府嗎？”
雪茜點點頭：“舅舅，城裏應該還是安全的。我隻是隨便走走！”
尹恒點頭，道：“舅舅陪你！”抬起手攜住她，笑道：“小時候，你娘親也是這樣帶我出府去買糖吃的。”
雪茜正好想多知道一些大燕後的事情，舒遠之前跟她說的，基本上都是大燕後作為皇後為大夏國所做的貢獻，而她想多知道一些她的私事，看看能不能拚湊出一個完整的她！於是，她道：“舅舅和我講講娘親吧！我自小……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模樣！”
尹恒忙不迭應下，嗓音裏卻帶著些許艱澀：“你娘親在家排行老二，是尹將軍府上的二小姐。若非先皇到你外祖父家，見二姐她知書達禮，動了結親的念頭，你娘她也不會……”他們家三姐弟，自小感情深厚，當初知道皇帝賜婚，二姐變成了太子妃，他還好高興地去恭喜她。
“你娘親那時候隻跟我說了一句話，說，入了皇家的門，她就不再是尹家的二小姐，而是皇家的人了。我那時年紀還小，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二姐出嫁時才十六歲，而他，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知道些什麽？
“那……我爹和娘親的感情……”雪茜嘴上問著，心裏卻不以為然，那個皇帝定是被美色所迷，才害了自己的妻兒。不過，既然大燕後如此美貌，又怎麽可能在容貌上輸給其他人？難道說，那個林貴妃比天仙還天仙？
尹恒腳步一頓：“若是他們感情不好，我也能找到一個恨的人。你娘嫁了過去，我偶爾看她，她都十分愉快。言語間，處處透露著快樂。頭兩年，她住在東宮裏，和你爹相親相愛，加上先皇和太後的百般疼愛，她從不曾受過委屈……”那時，他也日日盼著進宮，每一次進宮他那個太子姐夫就會百般討他歡心，陪他玩。
那之後……又怎麽會有了林貴妃？林貴妃又怎麽會先皇後生下大皇子？
“爹……登上皇位後，和娘感情變淡了嗎？”也許，做太子時無憂無慮，二人相親相愛，男人一旦掌了權後，或許就變了。
尹恒搖了搖頭，搖了搖手，示意她小心腳下的不平，才道：“你爹一直以來，隻有你娘。登了帝位後，更是讓你娘一起上朝。當初為了這事，百官不知道鬧了幾回，最後還是你娘孤身一人和青玄、耀雲簽了停戰合約，百官才臣服。當時，我和你爹騎著馬站在齊河岸邊，等得焦急萬分……後來，你娘安然無恙回來了！”
雪茜突然心裏有些明白大燕後的所作所為了，她定是萬分愛著她的夫君，所以甘心為了他一個人走進危險重重的地方，和那些手握兵器的人談判。就好像她，為了宇文拓，一個人應付武宸。其實，不是為了天下，不是為了百姓，隻是為了那個男人……
“你娘身子虛弱，禦醫隻說慢慢調養，不可著急懷孩子。你爹也是百般嗬護，從來沒有其他心思。那林貴妃，隻是一名宮女，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沒兩個月就聽說她懷了龍子。這才有了大皇子。”
“哦。”雪茜聲音低落，想起那個蠢男人說著要夜宿閑春居，她那是既忿恨又自覺可悲的心情，是不是大燕後在聽聞其他女人懷了龍子也是這樣的感覺？
“她是生下大皇子才被封的林嬪，居然是當朝太師認的幹女兒。既然是幹女兒，偏又送入宮裏隻當個宮女，當真是居心叵測。你娘沒過幾個月就有了你，大家又驚又喜又害怕，將你娘護得嚴嚴實實的，不讓出現一點意外。也算是上天保佑，你娘生下你倒沒有多辛苦。你一落地，就是大夏國最尊貴的孩子了，你爹封你做了皇儲，日後你是要變成女帝的！”
當年的那場慶賀帝女降生的喜宴擺得風風光光，直逼幾年前太子大婚的規模。一個月後的滿月酒宴，更是熱鬧非凡……
“這樣，才會招來嫉恨吧？”雪茜淡聲打斷尹恒的話，一個是萬千寵愛的帝女，一個明明是長子卻不被重視，那林貴妃想要殺了大燕後和帝女，怕是蓄謀已久的吧？
尹恒一愣，臉上現出痛苦神色：“是！大皇子自出生起，就從未被你爹抱過一回。而我們，都忽略了這些……你娘千防萬防，卻沒有料到林嬪會在祭天大典時下毒手。你娘在未出宮前已經中了毒，她自己先發現不對的。而你那時氣息奄奄，她命人將你偷偷送出宮去……”
在祭天大典上，她身穿著龍鳳禮袍，翻身倒下的時候，如一隻火鳳翻飛了幾次，終是折了羽翼。那一天，是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他那美麗的二姐含笑閉上眼躺在皇上懷裏的時候，眼角卻滑下了一顆淚。
“我知道，她放不下你……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尹恒看向她，笑容中帶著感歎：“舅舅一定會保你一輩子平安的！”
“舅舅……”雪茜停下步子，傾身過去抱住了麵前這個還十分年輕的男人。他真的是把自己當成寶一樣疼愛了！她在現代，父母都是獨身子女，在親戚這方麵欠缺得很……
“我一直想有個舅舅！”每每同學說起自己舅舅送了什麽禮物，都會讓她羨慕萬分。有個舅舅，會陪你玩陪你樂，把你寵得跟個小公主似的……
“傻孩子，舅舅永遠是你最安穩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