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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知錯了

  若非看你年長,又怕你在我背後搗鬼,我會讓你走在前麵?藍安實在是對這個男子的為人沒有什麽信心,所以入了朝之後盡量在他麵前恭恭敬敬。他彎身一躬:“本王無禮了,還請清逸侯見諒。”


  夏錦文仍是沒有睡醒的模樣,在眾人等得有些無力的時候,他才恍然出聲:“王爺何必多禮!本侯隻是覺得聖上既然大怒,我們又何必趕著去挨罵呢!還是緩緩步子,待聖上氣過了,再去吧!”


  一番話說得李雲和藍安同時翻白眼。果然不是那等為君主解憂排怒的忠臣!再邁步的時候,卻又覺得這話道理上沒有錯,於是一行人走得是慢悠悠的。李雲甚至都有了空閑抬頭看著天空,偶爾回身看看那日頭一躍一躍地跳出了半個身子。


  藍安則在心裏腹誹:外道夏家現任家主如何治家嚴謹、嚴律族人的,若是真正和夏錦文相處幾日的,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還是說……


  他前日在茶館聽說書的那段有關夏錦文的情事是真的?他是這些日子和夫人感情見好之後,性子才恢複從前那般模樣的?自打他管家之後,似乎性子的確陰沉了許多,那如今這幅模樣又是……


  藍安到底沒有想出個答案,好在夏錦文就算是慢慢走也有個度,幾個人終於看到了那蔥蔥鬱鬱的一片。新出的葉片尚帶著一些青黃,嫩嫩的模樣,還沒有染上幽深的青墨色,頂著弱弱的陽光,葉片都剔透了好些,上麵深深淺淺的脈絡看得分明。


  剛走到門口,李雲還沒有開口,就聽見裏麵傳來的女子嚶嚶的哭聲。李雲細聽,果真是秦思瑤的聲音。


  夏錦文微有了些精神,眼一閉一合的,看著那一叢翠竹,臉上微露笑意。這皇宮裏,還有這麽一處好地方!


  院牆之內,突然爆出一句怒吼,卻是宇文拓的聲音。


  “滾!”


  藍安忙一推嚇傻了的李雲,李雲出聲喚道:“皇上,安定王、清逸侯求見!”


  裏麵沒了聲音,連那嚶嚶的哭聲都被之前的那一吼給嚇停了。李雲忙率先走了進去,藍安又被迫跟在夏錦文的身後,一步當成兩步那般邁著。


  一進去,卻見苑門口跪著一人,正是著著宮妃彩裙的秦思瑤。而宇文拓一身鵝黃的單衣,連外袍都沒有披。他坐在那涼亭裏,背對著眾人,渾身泛著冷厲。


  夏錦文和藍安行了禮,宇文拓頭也沒回,隻是抬了抬手,示意他們起身。


  藍安看眼李雲,示意他去取龍袍過來。李雲身子剛動,就聽一直沒有開口的宇文拓開口道:“去找來禮官,朕要廢了秦妃!”


  一片靜默。


  夏錦文眼珠微轉,看向跪在一邊的秦妃,隻見她臉色已經泛著青白,薄薄的一身彩裙遮不住清晨的寒意,她的身子已經開始抖了起來。她臉上已是一片濕潤,如今豆大的淚珠更是成串落下,原本細細描畫的妝容已經有些化開了。唇瓣哆嗦著,隻聽她一聲低低的泣聲,從喉間溢出的話語淩亂不成句。


  “皇……皇上,臣妾……臣妾知錯了!”她的頭磕在冰涼的地上,一聲一聲響在安靜的宮苑裏。


  嘖!夏錦文眼又轉了回去。都說將門虎子,秦老將軍的這個女兒卻實在不怎麽樣……眉目微動,夏錦文想起自己家裏的那位夫人,心裏又舒服了許多。


  藍安看向坐在那邊再也沒有反應的宇文拓,眼見涼亭裏的風撩起他的發,輕輕落下又吹起,不停不歇。他動也不動,那背影帶著幾分淒涼幾分哀傷,讓藍安一句勸慰的話也說不出。若真的如阿拓所說,弟媳隻是因為嘔著氣不願現身,那麽,若她看到這樣的他,也會心軟後悔吧?


  李雲安靜走了出去,招來等在門口的侍衛,讓他們一個去取龍袍,一個去朝堂告知眾臣早朝推遲。皇上偶爾來了林苑,他就一個人這樣靜靜坐在涼亭裏,一直呆到天亮,又直接去上早朝。有幾次夜裏風急,他候在一邊都直哆嗦,皇上卻半點走的意思也沒有。看來,皇上回了寢宮之後又來了林苑。隻是不知道秦妃為什麽會在這裏?又是怎麽惹得皇上大怒的?


  “皇上,早朝的時間到了!”藍安眼見李雲手捧著龍袍進來,出聲說道。安靜的林苑裏,隻有風聲葉動和秦妃的那一聲聲“知錯了”。


  宇文拓坐在那裏,眼裏一黯,無盡的愁傷掩下。涼亭前的花花草草或高或低,長勢各有特色。長勢最足的那一株迎著早晨的陽光,看起來卻蔫蔫的,沒有幾分精神。想起那時章淩回了王府跟他稟報,說是茜茜住在宮裏,最喜看雨中盛開的大菖蒲蓮,當時他心裏就是一涼。這種看似美麗傲氣的花,卻帶著淡淡的毒香,讓人防不勝防。


  直至他將藥送到她嘴裏,他才心裏半安。滿腦子的都是守在她身邊,或者快些將她迎娶進王府,讓她遠離宮裏的詭譎陰暗。如今……花還在,他也在,她卻不知道在天涯海角的哪個地方。猶記得那一夜,他抱著她睡在林苑裏,她好眠一夜,而他,心裏泛濫的柔情與激動,一夜不成眠……


  想到她的臉,宇文拓心裏一陣揪痛,腦子裏一沉,整個人泛起一陣昏眩。他實在是氣急了,這麽長時間來的心平氣和被一遭打破,平日裏的偽裝卸下,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到累意。


  今晨……他真的以為茜茜回來了。他一步入林苑,就看見站在涼亭裏的那個人影,隱隱綽綽的,一身長裙。他幾乎叫出那一句“茜茜”,卻又生生忍住。他知道,不可能是她!她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宮裏,若是這裏是采蘭軒或者翠竹軒,他都會失神相信的!

  他怒氣漸生,那站在涼亭裏的人聽到他的聲響非但沒有迅速告罪退下,反而開口吟了幾句似詩非詩的話語。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他寫在禦書房裏的那幅畫上的字句,他從未當著人前念起過。那幅畫是他在林苑裏找到的,一個素衣長裙的女子,仰頭望著月,寂寞冷清。他一看到就想起了那一夜左相的書舫上那個看向自己的女子,她就是這般寂寥的模樣轉過頭去看著天上的明月。


  居然如此應景!他在茜茜住過的林苑裏找到了那幅畫,題了她曾唱過的曲子,放在禦書房裏。而今,有個女子出現在林苑裏,吟著這小曲。可惜……


  宇文拓咬牙,她若是唱得出來,或者他會一時暈了頭真當她是茜茜!


  秦思瑤到底有多大膽,他實在沒有興趣,隻想喝退她,一個人呆著。這裏是林苑,是茜茜的地方。她又是什麽身份,居然敢踏進來。他忍了忍,冷聲讓她退下。她居然如此愚蠢,當著他的麵說什麽王妃已死,請皇上節哀!


  節哀?可笑!

  他的茜茜又怎麽會這麽容易死了!正因為他堅信她還活著,所以不理會朝臣的呈請,既不追封她為皇後,也不立他人。他的王妃,還活著!

  他當初就應該直接送走秦思瑤的,也省得他這般累的時候還要為了她大發雷霆……


  宇文拓終於站了起來,單手撐在石桌上,由著李雲上來給他穿上龍袍束上金帶。早朝時間快到了,他不能誤了。


  “李雲,讓禮官起草聖旨,秦妃既廢,送她出宮!”


  “是,皇上!”


  宇文拓筆直走向藍安和夏錦文,在他們側身讓開的通道上走過,一個人迎著朝陽越走越遠。


  夏錦文靜靜看了眼已經快昏厥過去的秦思瑤,慢慢邁開步子,帶著身後的藍安跟了上去。前麵的那個男子,分明已不是當年踩著他手腕跳得歡快的小子了,他身上,如今有著令人不敢注目的深沉。定陽王與王妃之間的事跡,他聽了許多,卻真的不曾仔細見過那女子。隻知道當年的乞巧大賽,妹妹從宮裏送出消息讓他押了雪茜勝,倒是贏了個滿懷金元寶。


  至於那場被說得撲朔迷離的大賽,他因夫人和他慪氣而生生錯過了,現在想來倒是遺憾……


  刺目的紅光灑落皇城,暈開的人影長長的,夏錦文眼合得更緊,隻留下一條細縫看著前麵的黃袍甩動,明明尊貴天下卻是一身寂寥……


  候在大殿的群臣交頭接耳,討論著皇帝為何要推延早朝。這新帝登基已有幾個月,從未懈怠過朝政。這近來,更是一心放在國家大事、黎民福祉上,聽說後宮唯一的那個秦妃一次也沒有迎過聖駕。禮部官員幾次上奏請皇上選秀女納妃嬪,都被三言兩語打發了。民間倒是廣為流傳,說當今聖上為國為民,又思念死去的王妃,許久未近女色。


  可若是真的思念王妃,又怎麽會拒絕禮部侍郎上表的追封雪氏為後的請求呢?皇帝的心思,當真是最難猜的……


  皇上今日早朝要延遲,可是真的如大家所猜,昨夜宿在秦妃那裏了?果真如此,倒是件好事……


  正說得起勁,就見門口陽光充裕的地方,隱隱綽綽露出兩道人影來。細看之下,原來是清逸侯和安定王。這兩位倒真是感情好,安定王雖位高卻永遠恭恭敬敬地走在清逸侯身後……嘖嘖,我朝之福啊!

  眾臣還都隻行了個禮,有想問問皇上為何要晚來的大臣剛要張嘴,就聽一聲洪如鍾鼓的喊聲:“皇上駕到!”


  眾臣下意識捂了耳朵,齊齊整整站成兩列,心裏嘀咕:這皇上什麽時候換個太監在身邊啊?李大人的大嗓門他們還真是快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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