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八章 無欲則剛
對於兩姓聯姻,媚娘是樂見其成的,畢竟武氏是她的娘家,雖然武家沒法繼承她的江山,但她總要為武家安排好後路,兩姓通好,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在媚娘的安排下,永泰公主嫁給了武延基,安樂公主嫁給了武崇訓,武李兩姓一家親,,看的出來,媚娘的臉上多出了些笑容。
陳萼卻是暗暗搖頭,隻是不忍打擊她。
這日,溫嬌回來了,獨自一人回來,梁豔生了個女兒,陳萼也是頭疼的很,這倒不是他重男輕女,而是家裏的情況太特殊。
三個女兒,平時他能避盡量避,等再過個十幾二十年,孫女又長大了。
關鍵是,他長生不老啊,與女性的兒孫輩相處起來會很尷尬的!
溫嬌理解陳萼的心情,勸道:“相公,要不然你蓄須吧,有了胡須,看起來就穩重一些了。”
“怎麽?你嫌我輕浮?”
陳萼敏感的反問道。
溫嬌忙道:“妾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別人都蓄須呢。”
“不蓄,堅決不蓄,別人是別人的事,娘子莫要再勸,改日我向東華帝君討教下如何與同樣年輕的女兒們相處之道!”
陳萼斬釘截鐵的回絕。
這真是開玩笑,他對前世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很多時候會忘了自己是個穿越者,不蓄須,正是他的執念,是他對抗被這個世界同化的一種手段,以此表明,自己並非西遊世界的土著,自己也是有故鄉的。
雖然陳萼不願意再回地球去做一個苦巴巴的副科長,卻不代表他忘記了自己的出身,故鄉被他埋藏在了記憶深處,而不是消失。
“哎~~”
溫嬌不明白陳萼的固執,歎了口氣:“相公不願蓄那就不蓄,妾隻是隨口一問,相公不用放在心上,對了,咱們什麽時候去瀛洲仙島?妾琢磨著,相公榮登五老之位,慶賀下也是好的,免得被人說成失了禮數。”
“嗯!”
陳萼點頭道:“也好,我進宮去和太後打個招呼,我們明天就走!”
隨即,便起身而去。
到了宮中,和媚娘說了自己要出去一段時間,媚娘卻是沉默了,許久才道:“愛卿這一去,要又幾年?”
本來陳萼想說,最多個把月,可是轉念一想,前次玉帝蟠桃宴,自己被關了二十年,這次宴請賓客看似沒有問題,可是來賓都是自己的敵人,難保不會再出什麽事。
一時之間,竟沒法給出承諾。
媚娘搖搖頭道:“朕老了,這人老起來啊,是一天比一天快,朕的身子骨明顯不行了,精力也越來越不濟,看東西還會花眼,有時手也抖的厲害,難怪滿朝文武都逼著朕立太子,誰會支持一個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老人呢?
哎,扯遠啦,朕就擔心真到了要走之時,愛卿卻不在朕的身邊。”
陳萼心裏驀然一酸,他感覺到了媚娘對自己的濃濃眷戀,這份著戀也許不純粹,可是沒關係,如果一個人能假裝對你好一輩子,那假的也成了真,人心最難以捉摸,沒必要過於細究,眼裏揉不得沙子,隻會誰都不好過。
同時,陳萼還能清晰的現會到一名老人,看著生命在一點點流逝的恐懼,於是一把握住媚娘那幹枯的手,深吸了口氣道:“太後不必擔心,倘若太後真到了那一天,無論如何臣都會回來!”
“行,朕等著卿為朕送終,卿千萬莫要食言!”
媚娘認真道。
“太後稍微忍一下!”
陳萼突然伸手點向媚娘心口,取了一滴心頭血,又從自己體內,也取出一滴心頭血,將兩滴血混在一起,以法力將之凝成了兩顆鮮紅如瑪瑙般的血珠,將其中一顆給了媚娘,另一顆貼身藏好。
“愛卿?”
媚娘心頭劇震,她似乎從血珠中,聽見了陳萼的心跳!
陳萼微微一笑:“這兩枚血珠,我們一人一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論身處於天涯海角,彼此之間的聯係都不會割裂。”
“朕這一世給不了你的,下一世給你!”
媚娘的眼圈竟有些發紅,拭了拭眼角,又道:“愛卿有事就去罷,婉兒,替朕送送陳狀元。”
“諾!”
婉兒施了一禮,領著陳萼出了大殿,隨即頓住腳步,幽幽道:“你又要走了麽?”
“嗯,回來我就娶你!”
陳萼點了點頭。
“啊!”
婉兒低呼一聲,頓時僵住了,淚水不自禁的流了出來。
陳萼替她擦了擦眼淚,笑道:“記住我的承諾,你要保重自己,我得走了!”
說著,就轉身而去,又向後擺了擺手,才加快步伐。
……
次日一早,陳萼與溫嬌、三個女兒,寶玉寶釵駕雲飛向瀛洲仙島,老父是神仆之身,沒法遠離長安,隻得留下,由府裏的婢仆照料。
好在老父始終神智不清,渾渾噩噩,失去了親人的概念,獨自留在家裏,也不會覺得孤單寂寞。
陳萼沒有把楊嬋叫上,一方麵,他私心裏不願楊嬋參與到爭鬥當中,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寧願楊嬋如寂寞山穀角落裏,獨自綻放的野百合,不沾染塵世的汙垢。
另一方麵,楊嬋不顯山不露水,實力別人無從得知,誰也想不到,楊嬋也是混元中期的大能了,真要事態緊急時,可以作為奇兵使用,也就是說,他與溫嬌擺在台麵上,楊嬋隱在暗中。
又過一日,眾人剛踏足島上,就見觀音白衣飄飄,俏麵含煞,駐立於海邊的懸崖上。
陳萼示意溫嬌帶著三個女兒和寶玉寶釵先離去,才快步走向觀音,拉住觀音胳膊,親熱的喚道:“姐!”
“哼!”
觀音哼了聲:“你倒是好本事,我前腳剛走,你就弄出那麽大的動靜,是不是早就預謀好了把我趕走?”
陳萼一臉委屈道:“姐,我真是冤死了!”
“嗬~~”
觀音輕笑道:“那你說說看,你哪裏冤了?難道那尊假佛不是你弄的?”
陳萼點頭道:“我承認我的作為不大上得了台麵,但我也是為佛門好啊,佛門一家獨大,看似繁榮錦盛,實則如烈火烹油,姐忘了中土的幾次滅佛?我幫姐把佛門壓一壓,免得將來被朝廷清算。
而且佛門勢力擴張太快,難免魚龍混雜,借此次打壓,可以大浪淘沙,把混進佛門隊伍的投機份子清除出去,姐試想一下,佛門背負惡名仍不舍不棄,這才是真信徒啊。
姐,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卻冤枉我,我心裏好苦!”
隨即就打蛇隨棍上,又把觀音拽近了些。
嗯!
香噴噴!
胳膊上那軟乎乎的感覺回來了。
觀音就覺得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沒好氣道:“姐倒是小瞧你了,能把死的說成活的,當真是一張好嘴皮,我問你,慧能是怎麽回事?”
陳萼立刻放開觀音,正色道:“姐,也就是看在我們姐弟情份上,我才與你說句心裏話,我覺得,慧能很可能是真佛!”
難得的,觀音沒有發作,而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怎麽個真法?”
陳萼道:“秉持天地意誌,初悟超脫之道,若說這方天地,將來有誰能超脫出去,慧能當為第一人。”
這話陳萼也是深思熟悉的,他不相信西天諸佛沒有分析研究過慧能,尤其是慧能臨去時的遁術,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與這方天地的不同,未作任何掩飾,因此不如實話實說,同時也存了點醒觀音之意。
觀音又問道:“當時你就在慧能身邊,或者說,慧能成佛與你的點化不無關係,你可是覺察到了什麽。”
陳萼道:“慧能的心境變化我大概可以猜出一些,可以總結為八個字,不破不立,大徹大悟。
慧能被我陷害,無意中卷入朝廷奪嫡之爭,麵對女皇與宗親重臣無力分辯,悲憤之下觸柱而死,後魂體去往西天,卻被彌勒佛祖拒之門外,並喚來陰司鬼差要將之打入三惡道,那時慧能已萬念俱灰,我問他……”
隨著陳萼娓娓道來,觀音的神色越發凝重,並隱現深思之色,直到陳萼說完,仍是肅立不動。
好一會兒,陳萼問道:“姐難道就沒有想法麽?”
觀音道:“在你眼裏,佛門真的如此不堪?”
陳萼反問道:“佛門常言,眾生皆苦,苦於名利二字,我問姐一句,是否看破了名利?”
“哎~~”
觀音幽幽歎了口氣:“世間資源有限,佛門要壯大發展,就必然你爭我奪,看破了又能怎樣,不還是身陷於名利當中?”
陳萼道:“慧能意識到以一種道解脫眾生是不可能的,故而不假外求,向內求索,才放下了包袱,羈絆全消,由此獲得了更高層次天道的共鳴,姐,恕我直言,佛門也是你的包袱啊!”
‘佛門,佛門……’
觀音喃喃著,俏麵現出了回憶之色,卻是突然問道:“那你的道是什麽?”
陳萼兩手一攤:“我哪有什麽道?我不求道,隻求平平安安,沒人來找我的麻煩,我就滿足了,姐,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可沒有蒙混你的意思。”
觀音目中陡然綻現出奇光,直視陳萼道:“原來你的道是無欲則剛,因無欲,故有大義,倒是貧僧著相了。”
“姐,你說的啥?”
陳萼懵逼道。
他真不覺得自己是無欲則剛,反而是滿身的,我這種人也配稱無欲則剛?
“你就會裝,走吧,隨姐回家!”
觀音狠狠瞪了一眼過去,拉著陳萼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