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神峰
上官青道:「若是在下自己的事,婁少俠既然開口,那麼只要力所能及,自是無有不遵。不過我們這番下山乃是執行幫務,若與此相干,在下可做不得主。」
婁之英心想此人果然老辣,應答的既不失體面,又嚴密得緊,倒也不好對付,於是說道:「上官當家既然不肯直說,那麼在下想和關兄詳談,到時無論過失在誰,在下都會說服關掌門,帶著關公子登門拜謝。」
上官青怒火漸盛,暗想你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倒敢在神牛幫面前裝起大來,做什麼和事佬,真當我服軟怕你不成,雙手一抖,挺起短刀道:「這麼說來,閣下是定要架梁了?」
婁之英早已看不慣這幫人蠻橫跋扈的模樣,見他亮出了架勢,也毫不示弱,把如意棍一立,道:「上官當家既然要在手下見真章,在下便討教幾招,咱們有言在先,雙方點到為止,誰先勝了一招半式,便依誰的主意去辦,上官幫主意下如何?」
上官青見他有恃無恐,心下也自惶惶,但此時箭在弦上,容不得半點退縮,喝道:「好,就這麼辦!得罪了。」挺刀直劈過來。
婁之英見他這一招剛猛有餘,知道此人必要變招,當下將短棍一舉,假意上擋,果然上官青未等此招使老,一個翻腕,又斜斬過來,正是他生平絕技三十二路「蕩寇刀」,這路刀法後接前,背轉臉,環環相扣,端地變化無常。婁之英毫不慌張,左支右點,避開他的鋒芒,待上官青施展了十餘招后,突然一摁機括,如意棍見風而長,猛地變成了一條齊眉長棍,上官青吃了一驚,便這麼微一遲疑,婁之英后著已到,棍尖直點他肩頭的雲門穴,這時想要躲避已然不及,正要閉目待死,突然對方長棍一滑,竟從肩旁溜了過去。上官青一怔,就見婁之英舉棍二度砸來,這一次他不敢怠慢,急忙轉身閃過,緊接著回手橫劈,卻被對手側身一讓,就勢長棍斜挑,直奔自己肋骨而來,上官青此時背身側轉,早已無法閃躲,劈出去的短刀亦不能回救,這一棍若刺的實了,非被開膛破肚不可,正惶急間,卻見婁之英棍子一晃,輕輕磕了一下自己右臂,但覺無痛無癢,竟是毫髮未傷,這下終於明白,對方實是手下留情,這兩招都是故意想讓,心中不禁駭然。
婁之英見他仍不知趣,隨口道:「可惜,可惜。上官當家,要當心了。」挺棍橫架過來。上官青此時已知對方比自己高出太多,可就這麼撤招認輸,實在心有不甘,暗想你受過高人指點,招數或許勝我一籌,但你年歲尚淺,難道比拼內力也高過我不成?索性舉刀豎斬,架住了長棍,兩人同時叫力,刀棍頓時黏在一處。
若在以前,婁之英雖學過桃源觀內功,但畢竟功力有限,遠不足以跟成名劍俠相提並論,但自修習上善經后,練氣成形頗有小成,一經催動之下,上官青頓覺自己的內力無有抗衡,對方的內勁彷彿似有似無,忽強忽弱,不過須臾,手中的單刀已不聽使喚,這時騎虎難下,便想要收力也不能夠,不禁心中大驚:「莫非今日要斃命在這龍溪鎮上!」心念電轉之際,忽然手中一輕,對方已將力道撤回,這時短刀拿捏不住,眼看就要撒手**,卻被婁之英長棍一送,將刀托回手裡,只聽婁之英長聲說道:「神牛幫名不虛傳,上官當家好身手,你我勢均力敵,難分勝敗,這一仗倒是白打了。」
上官青五味雜陳,知道對方手下容情,既沒致自己身受重傷,也給神牛幫留足了顏面,這時若再上前拚鬥,未免太過胡賴,於是拱了拱手,道:「我年長你數十歲,既勝不了你,便算輸了,在下自會向幫主請罪,只不過幫務大於在下的臉面,我雖不成,可卻有其他兄弟出頭,還請婁少俠迎戰。」說著目視廖申,示意他出手挑戰。
廖申咳嗽了一聲,道:「婁少俠武功蓋世,乃當世難得的人才,廖某功夫低微,甘拜下風,卻不獻醜了。」
上官青大怒,但當著外人的面不好互相揭短,狠狠瞪視了廖申一眼,側身上馬,道:「姓關的,今日有人替你撐腰,我卻不信你終生都有運道,你若是個孬種,便一輩子躲在起雲峰,否則只要下山,神牛幫定與你誓不甘休!」揚鞭催馬,領著幫眾向北揚長而去。
婁虞聽他臨走說出起雲峰來,不禁又驚又喜,這時圍觀的百姓見無熱鬧可瞧,都已散去,關楚興定了定神,向婁之英拜謝相救之恩,婁之英問道:「關兄,適才那個上官青說什麼起雲峰,難道關兄不是住在八台山,竟知道這傳說中的神峰?」
關楚興點頭道:「我不在八台山已久了,那峰也不是什麼傳說,只不過奇特荒涼,百姓不近,是以以訛傳訛,被說的神乎其神了。」
婁之英大喜,道:「我們正在打探此峰的所在,關兄若是認路,肯否帶我們前去?」
關楚興微一沉吟,咬牙道:「那是一位武林前輩的清修之地,本不許外人踏入,但既是恩公所求,兄弟便擔了此事,答允你了!」
婁之英見這位關公子爽快利落,素有名家風範,暗忖今番果然沒救錯人。那食肆掌柜之女經此變故,已不知真相為何,獃獃立在當場,關楚興過去跟她低語了幾句,將她勸回,這才轉過身道:「咱們走罷。」三人縱馬北行四十餘里,山路逐漸陡峭,已駕不得馬匹,於是三人下馬步行,又走了十多里,眼前閃過兩座奇特山峰,關楚興長舒了口氣,道:「到了。」
婁虞定睛瞧看,心中都是一震,就見左首那座山峰綿延龐大,每隔數十丈便有一處緩坡,好似一個巨型糕點,圓圓墩墩卧在地上,右首那座山峰則更罕見,雖不是高聳入雲,但宛如一根筆管從天而降,四周光禿禿都是峭壁,果然如那食肆老者所說,除了飛鳥再無一個活物能夠攀上,難得的是這兩座山峰相隔如此之近,卻又如此迥異,當真是老天鬼斧神工,看來百姓傳說是巫山神女施法,似乎並非毫無道理。
關楚興道:「婁兄,便從這裡上去。」引二人向左首那座龐大山峰走去。
婁之英奇道:「關兄,我聽說起雲峰高聳筆直,看來確是謠傳,原來竟是這一座。」
關楚興笑道:「婁兄錯了,那一座的確便是起雲峰,只是這山峰太過陡峭,無處攀爬,若要去那,須得先登這座帽盔峰。」
婁虞心中更加奇怪,這兩座山峰雖相隔不遠,但最近處也有幾十丈之遙,難道竟能從帽盔峰飛到起雲峰不成?但關楚興不說,二人也只能一路跟著,那帽盔峰山勢平緩,不多時已爬到了半山腰,就見這裡方圓頗大,竟有一座廟宇,關楚興道:「一路爬的口渴,咱們進去喝碗茶水,接著再上。」也不等他二人答允,徑直進到廟去。
婁虞跟著進入,見原來這是一座尼姑庵,裡面正有幾個比丘尼在打坐誦經,見了三人也不相詢問話,只衝著關楚興微笑點頭示意。關楚興毫不客氣,進到裡間拿出茶壺茶碗,和婁虞痛飲了一番,又出了廟門繼續攀爬,過了約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帽盔峰頂。
婁虞站在山頂一張,心頭又是一驚,原來起雲峰看似高聳巍峨,實則只因山體修長,若論高挺,卻在帽盔峰之下,從此處正能看清起雲峰的峰頂,就見雲霧中隱隱綽綽,似乎那裡有一群殿落。婁虞不知上到山頂有何用意,就聽關楚興道:「二位請移步到山陰之後,那裡正有去起雲峰的通道。」
婁虞心中納悶,跟著他轉過山陰,就見此處也有一座廟宇,但見廟門大開,裡頭坐的卻非僧非尼,乃是幾個精壯青年,都做下人僕從打扮,其中一人瞧見三人走近,慌忙跑過來迎,沖著關楚興施禮道:「少主,可是要回宮么?」
關楚興點了點頭,道:「是,煩勞吳三哥搭橋。」
婁虞二人一頭霧水,聽不懂他倆之間的啞謎,就見那吳三哥從懷中拿出一隻鶉哨,放入口中吹奏了起來,不大一會,遠處傳來幾聲鳥唳,兩隻鷹隼在空中盤旋了數圈,紛紛落下,其中一隻正停在吳三哥的肩頭,旁邊早有其他僕從拿來極粗極長的藤繩,吳三哥將藤繩打結,縛在鷹隼的利爪上,又吹了一聲呼哨,那兩隻鷹隼再度騰空而起,向著起雲峰頂飛去。
婁之英奇道:「關兄,這便是你說的搭橋么?」
關楚興道:「婁兄莫怕,這是巫山一帶獨有的岩鷹,極富靈性,且穿雲過霧,久飛不累,它身上負著的藤繩乃是由精鋼的鋼絲、上等的牛筋與百年的蔓藤混合而成,端的堅硬結實,可受千斤之力。對面山頂有人接應,等岩鷹飛到,便會將藤繩縛牢,便算一架通往起雲峰的橋樑了。」
婁虞暗暗稱奇,心想怪不得起雲峰無人能上,若無這等手段和功夫,又哪有法子去到峰頂?不大一會,那鷹隼已然飛到,藤繩忽地綳的筆直,對面山上也傳來了哨聲,吳三哥一揮手,四個青年從廟中順藤推出一輛大竹車,足能容下五六人共坐,那竹車頂端有一鐵環,牢牢扣在藤繩之上,關楚興一馬當先,率先坐進車裡,婁虞見他如此從容,把心一橫,也跟著坐了進去,四名青年齊聲呼號,奮力前推,竹車從崖頂墜下,順著藤繩朝起雲峰飛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