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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伐朱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住,臉上現出不安的神色,彷彿四十年前的往事重現眼帘,隔了一陣,才又說道:「兩位見笑,貧道修行數十年,每每想起當日的慘相,仍然心有餘悸,真希望當初沒有去過河南才好。然則事已做成,便想忘卻也是無用,我便接著說罷。


  那天貧道師徒隨著大軍埋伏在鄉間,直待刺探的兄弟回來報信,等著等著,忽然人群騷動了起來,就聽有人在說,朱七絕已氣絕身亡了,他家如今成了一座空宅,好多財寶典籍都堆在內院之中,眼下刺探的兄弟們正在裡頭搬運,我一聽便知要遭,前來伐朱的人中,不乏想要渾水摸魚之輩,聽了此言如何會不心動?果不其然,不少人按捺不住,蜂擁著闖進朱家,吉青急的直跺腳,可群雄都是江湖草莽,不比軍中兵士紀律森嚴,他便喊破喉嚨,又有誰肯聽一句?前面既有人帶了頭,後面一些城府較深的兄弟也開始蠢蠢欲動,想到恐被別人佔了先,便也沉不住氣,跟著一齊殺入。吉青無奈之下,怕大夥出了閃失,索性一聲令下,群雄便一股腦都闖進了朱家。


  那朱府方圓極大,我們這百來人涌了進去,竟也並不擁擠,大家奔進內宅,果見不少房裡放著珠寶和書籍,群雄眼前一亮,不少人已忍不住過去翻找收取,這時吉青也奔了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禁緊鎖雙眉,原來這些書籍珠寶都碼得整整齊齊,絲毫不見慌亂的模樣,朱七絕若是身死,他一家倉皇逃出,必會弄得一片狼藉,這些財寶又豈能如此井然地放在院中?吉青看出不妙,可卻為時已晚,只聽轟隆一聲,就見院門前一道鐵閘落下,接著幾面院牆一轉,竟動了起來。群雄雖然身經百戰,卻從未見過這等異象,一個個都驚得說不出話,不知是不是朱七絕鬼神顯靈,施展起了法力。吉青大喝一聲,振臂道:『大家莫慌,這是敵人布置了五行機關,咱們想辦法快逃!』


  眾人經他提醒,這才緩過神來,世人皆知朱七絕擅長奇門遁甲之術,看來他身死家破之說,當是故意散布謬傳,引誘大夥上當。這時有人發起急來,不等吉青號令,向外便闖,只奔出了幾丈遠,立時就迷失了方向,只見院牆、假山、怪石林立,東西南北皆有小徑,轉了幾轉,竟似回到了原地。吉青道:『此人的機關非同小可,若是亂闖,只怕就要吃虧,大夥切忌心浮氣躁,咱們慢慢摸索出路。』


  人叢中有一人站出說道:『各位細細鑽研罷,在下可要少陪了。』原來說話的是『千里燕行』蘇曼承,此人無門無派,是個獨居閩北的遊俠,在江湖上沒什麼朋友,可是輕功之高,在此的群雄無人能出其右,他說完這話,雙足一點,飛身拔起一丈來高,踏著假山假石,幾個起落,便隱沒了下去,想是已到了外牆根下。朱府的外牆非同別處,足高三丈有餘,縱使有人輕功極佳,也不能一躍而過,非得施展壁虎游爬功不可。大夥看不見蘇曼承的情形,都在猜測他是否已經脫難,但聽得『哎呀』一聲慘呼,竟是蘇曼承失聲痛叫,眾人尚未回過神來,就見千里燕行又飛過假山,回到了內院中,他垂手站在當場,臉上煞白一片,渾身不住地顫抖,眼尖的人此時已看到,蘇曼承雙手手掌全黑,正一滴一滴向下流著粘液,就聽他顫聲說道:『外牆.……外牆有毒……』


  群雄這才明白,原來朱家的外牆太高,縱使有人展開輕功翻過內院,要出朱府也非得觸碰外牆不可,那上面既已塗滿了毒物,這一條路是行不通了,看來朱七絕此次布置周密,內有奇門機關,外有毒藥圍困,群雄正成了瓮中之鱉,只怕今日伐朱不成,反要送命於此了。八台派掌門董賢眼見蘇曼承身體僵直,想也不想,抽出鋼刀左右一揮,將他雙掌齊齊割下,就見他腕口處黑血直流,過了一陣才慢慢轉紅,蘇曼承本就虛弱至極,這下親見自己成了殘廢,火氣攻心,登時便暈了過去。群雄眼睜睜看著他這等慘狀,想到自己只怕也要凶多吉少,忍不住破口大罵,一時間院中怨聲載道,各種惡毒詛咒不絕於耳,大夥的神智都有些亂了。


  吉青登上一座假山,鼓足中氣喝道:『大家莫慌,且聽我言。』直呼喝了好幾遍,群雄才慢慢止聲,潛山派掌門花鐸沖也道:『俗話說馬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大夥都聽吉大帥的號令,齊心協力一起想辦法出去再說!』


  吉青道:『朱七絕天下怪才,據傳他的奇門之術有陰陽開闔、乾坤倒置之妙,這次處心積慮設置機關,硬闖是定然不成的,只怕咱們就要吃虧。不過既是機關,就必有開閉破解之法,只不知藏在何處,這裡地域廣大,亂搜一氣無用,不如我等分頭行事,若有人大功告成,再兵合一處,繼續討伐奸賊!』


  當即商議得當,每兩人做一組,分頭去找機關線索,本來各門各派就是派了兩人前來,這回正好做了夥伴,可雁盪派掌門何日峰卻說人心叵測,最好每派分散開來,不要和同門做一路,大夥都明白他話中含義,那是怕有人藏了私心,找到機關線索不回來和群雄言說,自行逃之夭夭,若是分散行事,一則同門尚在院中,二來也有外人隨行監督,可就保險的多,於是吉青略一分派,各隊自成陣仗,紛紛鑽入內宅各處,尋找機關開閉線索。


  貧道當日是和『八指神醫』屈恩做一路,我倆一齊到南院搜尋,可這五行機關乃屬旁門奇術,屈恩和我都是一竅不通,只能胡找一氣,最後也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只有回到內院,見大夥均都垂頭喪氣,便知道和我們一樣,也是半點頭緒也無。這時有人發起急來,掄起錘斧對著假山一通亂砸,吉青大叫道:『大家莫慌!小心碰觸到厲害機關,若是朱七絕埋了炸藥,大夥都要歸天!』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群雄頓時住了手腳,臉上都現出憤恨之色,只有董賢心念一動,道:『照啊,朱七絕若想置我等於死地,何不埋下炸藥引爆,幹麼只將咱們困在此處?』


  吉青微一沉吟,道:『嗯,想是這裡還有朱家秘存的典籍財寶,他不甘毀去多年基業,是以才用圍困的方式,讓咱們餓死、毒死。』


  何日峰忽然道:『既然如此,咱們給他來個魚死網破,常言道水火無情,他機關再高明,難不成還能抵禦烈火?便一把火燒了朱家,看他能奈我何!』


  吉青擺手道:『不可!火勢一起,自家兄弟不知要死傷多少,那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何日峰道:『縱使被火燒死,也比在這裡活活餓死、受人羞辱的好!』


  他此言一出,群雄頓時紛紛附和,更有甚者不聽號令,自行掏出火折找尋燃物開始放火,吉青連連阻止,可此刻大夥狀如癲狂,早被困的失去了神智,哪裡還肯聽他?不少人都存了同歸於盡之心,即便自己不能活命,也不想讓朱家好過,眾人東竄西奔,一時間烽煙四起,各處都被點燃,不到片刻,朱家已成了一片火海。


  貧道為了躲避烈火,只得向空曠處奔逃,慌亂中撞見了小徒,被他帶到東書房暫避,隨著大火熊熊燃燒,突然間內院喊殺四起,哀嚎、惡罵、呼喝聲不絕於耳,貧道不知生了什麼變故,急忙帶著徒兒趕回,見到眼前可怖的一幕,不由得又驚又懼,連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就見內院地上屍橫遍野,不少熟識的兄弟都倒在血泊之中,死狀均極其慘烈,有的胳膊大腿被切成了幾截,有的肚腹破開,肝脾腸子流了一地,其餘倖存的兄弟,正狂吼著和幾個敵人相鬥。敵人中有一人極為厲害,來去如風,形同鬼魅,只見他一會縱上屋頂,將上頭髮暗器的兄弟打落,一會飛過假山,把放火的兄弟踢翻,就這麼東邊一衝,西邊一轉,每一次出手,均有人或死或傷,群雄在他面前,便如小雞遇上了鷹,莫說還手,就連反應也不能夠,只不過片刻功夫,又有二十幾人死於當場。


  我不說二位也知,這個武功驚世駭俗的高手,便是大名鼎鼎的朱七絕了。唉,說來慚愧,貧道年輕時素以勇猛著稱,可彼時面對此情此景,卻嚇得呆了,竟不敢上前迎戰。朱七絕大發神威,轉眼又連傷了幾人,他的同伴卻沒這般厲害,被數人圍攻,已有些招架不住,朱七絕眼見危急,打算過去相救,卻正被幾個高手纏住,就這麼略一滯礙,那人寡不敵眾,被何日峰一劍刺穿肚腹,翻身栽倒。朱七絕見同伴身負重傷,大喝一聲,衝出人群,一掌把何掌門打了個跟斗,將那人抱起,呼喚道:『力兒,你卻如何?』


  那人抬起眼帘,低聲道:『弟子.……不成了,來世再報師父的恩情。』言罷垂手而斃。原來這人是朱門的大弟子鍾達力,江湖傳聞朱七絕收有幾個徒兒,可除了鍾達力、宮達書外,其餘弟子都罕有露面,此時院中的幾個人,群雄也都不識。朱七絕見到徒弟慘死,心中悲憤至極,兩眼血紅如獸,直要噴出火來,狠狠地盯著眼前敵人,大夥被他神威所懾,一時不敢上前,一個個緊握兵刃,屏住呼吸,不敢有一絲的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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