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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破錐

  來人正是邵旭,他從屋頂飄然而落,道:“兄弟莫急,馮大哥他們已將百姓救出了,待會咱們料理了敵人,再一起送鄉親們回去。”言語中竟絲毫未將張勝等放在眼裏。


  廣劍涼又驚又懼,低聲道:“此人是潛山派一派之主,又是東錢派端木仲的外甥,武功比這小賊隻高不低,咱們……咱們若這個……可要務須小心。”


  張勝聽他說的氣餒,怕在教眾前失了顏麵,道:“有八尊者的蜂錐在,也沒什麽好怕,何況護教就在左近,他老人家若來,莫說這潛山派的黃毛掌門,便是東錢派端木老兒親臨,又有何懼?”


  邵旭道:“你既不懼,咱們便先伸量兩招再說。”舉起左掌直劈,正是絕學銜珠掌中的一招“覆手開山”,張勝見他掌法淩厲,不敢與其硬碰,斜身溜出一丈多遠。邵旭回身挺起兵刃,直刺廣劍涼眉心,廣劍涼是他手下敗將,先前在廬州曾慘敗於他,對這位潛山少派主早就心存餘悸,這時見他一劍刺來,驚怕之下,已來不及躲閃,隻得胡亂揮舞柳葉刀撩擋,隻聽嗡的一聲悶響,柳葉刀既沒磕飛,也沒被斬斷,竟被邵旭的兵刃打彎。廣劍涼這時才看清,原來對方手中拿的,並非尋常刀劍鉤鞭,而是一柄烏黑烏黑的鐵尺,邵旭趁他愣神,一腳蹬在他臀上,直把他踢的向後翻了三個筋鬥,滾出兩丈多遠。張勝見勢不妙,招呼教眾一擁而上,自己則乘機隱入夜色,轉身便走,邵旭快刀斬亂麻,一尺一個,登時點倒了十來個大漢,他放眼一張,見院中隻站著曹茉一人,廣劍涼和張勝早已不知去向,心中頓生鄙夷,冷笑道:“沒本事的孬種,次次都溜之大吉,這教派沒得讓人生惡!”


  曹茉冷冷地道:“邵掌門,你今日不該來此,為了一群賤民丟掉性命,很值得麽?”


  邵旭道:“妖女,你自恃有毒針在手,便目空一切了?今夜要你看看我的手段!”挺起鐵尺猱身而上。


  曹茉道:“這是你自尋死路,須怨不得我。”知道和他交手不利於己,右臂微抬,連射了三根蜂錐出來。若在平常,一枚毒錐也能取人性命,但今日她怕邵旭武藝高超,被其輕易躲過,是以射出三根,分別發向坎、巽、艮三個方位,讓對方不論往哪閃避,都逃不掉毒針加身。哪知邵旭眼看蜂錐射來,竟並不避讓,舉起手中鐵尺畫個半圈,就見三道銀光一閃,卻齊齊射向了一處,邵旭舞動兵刃,黝黑的鐵尺也跟著有銀光晃過,原來三枚毒針竟都附在了鐵尺之上!

  曹茉倒吸了一口冷氣,她自藝成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之景,要知這蜂錐並非尋常手發暗器,乃是機括彈射而出,既不用作勢蓄力,射出後速度又疾,任對手武功再高,身法再快,往往也難以招架,她和文抒楊憑此伎倆,曾擊敗過不少遠高於自己的武學名家,這時見邵旭揮動兵刃,蜂錐居然俱被吸附了過去,而那兵刃烏漆墨黑,隻是一把平平無奇的鐵尺,叫她如何能不心驚?邵旭趁她愣神,挺尺直上,曹茉雙腿一點,向後飄出丈餘,此刻仍心有不甘,舉臂又發出兩枚毒針,卻被邵旭左右一劃,依舊吸在了鐵尺上,心中已知不妙,轉身要逃,但聽邵旭叫道:“妖女,今日便要你在神佛麵前伏法!”耳邊傳來呼呼掌風,她不敢回身硬接,著地一滾,躲過這雷霆一擊,怕對方再度出掌,就勢又射出一枚毒錐來。


  邵旭罵道:“妖女恁地凶殘,我先毀了你這歹毒機關!”舉起鐵尺向她右臂砸去,曹茉武功遠不如他,又被占了先手,這一下躲避不過,被結結實實拍了個正著,得虧她臂上有機括搪隔,否則一條右膀非被打折不可,饒是如此,她仍覺得半個身子發麻,丹田氣為之閉,雙膝不由自主地一屈,一跤坐倒在地上。


  邵旭剛想上前結果她性命,突然聽到後院傳來打鬥呼喝之聲,心中一沉,叫道:“兄弟,想是那兩個惡賊撞上了馮林二位師兄,那裏百姓眾多,又都是婦孺,咱們不可不管!”也不等婁之英答話,上房尋聲而去。


  曹茉得此機會,趕忙調勻內息,翻身隱入屋影,直摸到牆根飛身便逃。她一路向北狂奔,直跑出了七八裏路,感到右膀臂一陣陣惡痛襲來,這才稍稍放緩腳步,看西首邊有一處密林,剛想鑽進去歇息一陣,就聽身後傳來腳步聲響,隻見一個人影施展輕功從遠處奔來,此人越奔越近,原來竟是婁之英。


  曹茉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時她機括被搗,已發不得蜂錐,若平手相較,自己遠非婁之英敵手,無奈之下隻得發足再逃,但一來桃源觀輕功冠絕天下,二來她剛剛負傷,奔出這許多路早是強弩之末,是以不過二裏,已被婁之英從身後趕上。曹茉眼見婁之英手中並無那怪異的黑尺,停腳轉身站定,作勢微微抬動右臂,喝道:“你再往前一步,瞧還有命沒命?”


  婁之英冷笑道:“你那機括早被邵大哥打壞,卻還唬誰?常子進說禍害村民的借據都在你手中,你乖乖交出,倒免得我費一番力氣。”


  曹茉道:“我道你為了什麽,原來也是要替這群賤民鳴不平,這夥人成不了氣候,我留這勞什子也沒甚麽用處,都送與了你罷。”從懷中摸出一摞紙張,向著婁之英劈頭甩來。


  婁之英雙掌一分,將散來的紙張打落,道:“常子進說還有緊要物事在你身上,今日我便要一探你這邪教的私密,盡早為民除害!”變掌為抓,便要扼曹茉的手腕。


  曹茉眼見逃脫不掉,隻得奮起神勇,抽出腰間短刀,揮舞招架,婁之英絲毫不懼,腳下展開脫淵步,手中或掌或拳,招招指向曹茉要害。曹茉武功本不如他,加上右臂疼痛難當,根本使不出力,不過十來個照麵,被婁之英一拳打在左肩,險些連短刀也都脫手,知道再戰下去絕討不得好去,虛晃一招轉身便逃。婁之英早見她身法滯慢,飛身上去一腳掃在她的腿上,曹茉站立不穩,這一跤摔的極重,頓時爬不起身來。


  婁之英道:“你身上還有什麽物事,這都交出來罷。你是菠蓮宗八大尊者之一,藏的東西必然舉足輕重,你交了出來,我饒你性命。”


  曹茉道:“你不是對本教恨之入骨麽?豈會饒我的性命?”


  婁之英一愣,他也不知自己因何說出這等話來,隻自然而然地覺著本該如此,此刻被她一問,倒也有些措不及防,支吾道:“我……你肯交出這教派的秘密,便算回頭是岸,我自可饒你。”


  曹茉道:“我身上並無什麽物事,若真有私密,又有誰會放在身邊?婁少俠,倘若我死不悔改、不肯回頭,你又饒不饒我?”


  婁之英道:“邵大哥和菠蓮宗仇深似海,他四師兄石驚山,便死在文抒楊的劍下,我便帶你回去,要你把這邪教的私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至於饒不饒你性命,一切都聽邵大哥發落。”


  曹茉道:“很好。”舉起短刀,便往自己脖頸刺抹,婁之英眼疾手快,飛出一枚鐵球,正中她的手腕,短刀嘡啷一聲,跌落在地上,曹茉道:“我不用短刀,便是咬舌撞牆,也能自戕,你現下點我穴道,也來不及了。”


  婁之英拾起地上的紙張粗略一看,確是鄉民們畫押的借據,於是將其俱都撕毀,重重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今日便饒你一次,你這便去罷。”


  曹茉苦撐著站起身來,道:“你不殺我,可不後悔?”


  婁之英心中百感交集,微一猶豫,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你去罷,若再耽擱,隻怕我要反悔。盼你今後好自為之。”


  曹茉幽幽地道:“你不殺我,可是……可是為了什麽?”


  婁之英雖看不到她臉上神情,但聽她語氣輕柔,聲調有異,不知怎地,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厭惡,大聲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曾在馬蹄廟提點我找尋葉氏兄弟,在狸子塢又曾阻攔張世宗等殺我,梁湖莊上更在火海中救我一命,這些我俱都記得,今日一並還你,日後若再相見,我手下絕不容情,這一點可要講說明白!”


  曹茉道:“哦,原來如此,你饒我性命,並非出於憐香惜玉,不過是還我人情。當日若我不曾助你,看來今天我是難逃毒手了?”


  婁之英道:“不錯,你菠蓮宗為禍民間,誰來惜你?快走!快走!”


  曹茉冷冷地道:“好,往日恩怨,今夜一筆勾銷!多謝你有意相饒。”剛要離開,忽聽密林中有人道:“菠蓮宗的教徒,何需讓人相饒?今日且看這小子有沒本事還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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