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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起名

  虞可娉忽道:“神醫,那位中土高人叫什麽名字,你可知道?”


  蒲羅拔道:“恩師不通漢話,那人卻是奇才,在花剌子模時,兩人都說梵語,卻不知道此人的漢話名字是何。”


  虞可娉又問道:“然則令師與那高人相會,是在什麽時候?”


  蒲羅拔屈指來數,心中將大食曆法換算,說道:“若我所記沒錯,恩師是四十三年前去的花剌子模,嗯,當是貴國紹興八年。”


  婁之英喃喃地道:“莫非此人便是千手聖俠朱七絕?”


  蒲羅拔叫道:“照啊,我憶起來了,此人漢名雖然不知,但恩師說他有個道號,便是喚作千手什麽,婁英雄原來識得此人。”


  婁之英苦笑道:“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著落在此人身上,朱七絕的確天縱奇才,若非是他,旁人也不敢說這大話。”


  虞可娉道:“大哥,生死有命,既然蒲羅拔神醫已指明迷途,咱們也無需叨擾了,這便回去了罷。”蒲羅拔哪裏肯讓,定要留眾人吃飯,以謝救命之恩。眾人不願以恩公自居,和他寒暄了幾句,便起身回了璧野莊。


  婁之英見這番尋醫不了了之,雖然打聽到了一部朱七絕的醫書,但也不過是夯實了先前的推敲而已,若要找到卻談何容易?是以頗有些悶悶不樂,整晚都睡不踏實,翌日醒來來到庭院,突然聞到一股酸味,就見馬於仁笑吟吟地道:“婁少俠,宋仵作的夫人昨夜誕下一子,今日便送了薑醋過來,他邀咱們去家中喝孩子的喜酒,你我便和虞小姐同去如何?”


  婁之英知道他有意讓自己借此開懷,這番好意不宜推卻,便一口答應。三人一路趕到縣內,宋家早已掛桃結彩,招待親朋落席,宋鞏見虞可娉等到了,自是大喜過望,忙親自安排眾人歸座,席間眾親朋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婁之英經這喜氣一衝,心中的憂鬱倒也確是散淡了許多。到得晚間,宋鞏將一眾親朋送出,卻執意留下三人飲茶,馬於仁笑道:“老宋,你獨留我們作甚,莫不是想讓孩子拜婁少俠、虞小姐做契爺契娘?”


  婁虞二人聽他如此喻說,均臉上一紅,宋鞏道:“契爺契娘小人哪敢高攀,隻是小人才疏,想讓犬子沾沾貴氣,煩勞虞小姐給起個名頭。”


  虞可娉道:“宋仵作過謙了,你熟讀經典,胸中所學在我之上,小女何德何能,敢越俎代庖,替你給令郎起名?”


  宋鞏一躬到地,道:“小姐博學勝我百倍,何況小人近年屢思小姐斷案神技,早已對你欽佩的五體投地,還望小姐莫要推辭,不吝賜名。”


  婁之英和馬於仁見他一片赤誠,也跟著勸說,虞可娉道:“罷了,罷了,小女便獻一次拙。宋仵作,你對令郎有何期許,想要他做什麽?”


  宋鞏正色道:“我盼他能像小姐一樣,屢破奇案,為世間冤魂昭雪,更盼他能著書立說,修改法典,讓世上再無一個冤假錯案!”


  虞可娉沉吟了一陣,道:“法家的鼻祖,當是先秦大賢韓非子,他曾言道:‘夫慈者不忍,而惠者好與也。’那是說一個人若慈惠心軟,便會有過不罰、無功而賞,那麽法便無從談起,國也將不國了。我想給令郎單起一個慈字,盼他能以此為戒,牢記前輩先賢的教誨。”


  宋鞏大喜,再度向虞可娉拜謝,又將初生的嬰兒抱出,眾人見這孩子雙眼瞪得溜圓,見了生人毫不生怯,都讚他不同凡響,將來必會有一番作為。正說話間,就見門口闖進一人來,這人先前也不知奔的多疾,剛進到院子,便呼呼喘著粗氣,直歇了好一會才停,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此人正是歸善縣衙的一名差役。


  宋鞏道:“李長腿,先前請你來赴宴,你說衙裏公務繁忙,怎地現在得空了,這般晚才來?”


  李長腿喘道:“老宋,衙裏確是有事,我這番來一半是給你賀喜,另則也想請婁英雄和虞小姐回衙裏一趟。”


  眾人身子一震,婁之英道:“莫不是柴通的案子另有隱情?”


  李長腿道:“非也,是樊捕……樊春這廝出了事,如今他命在旦夕,指明有遺言要親說給二位聽。”


  眾人又是一驚,忙問端倪,李長腿將情由粗略說了。原來樊春自招供之後,與一幹人犯同囚在縣衙監牢之中,隻等下月初五過堂後發落,今日午時衙裏安排眾囚犯飲食,一名犯人突然發難,用藏好的尖石將樊春刺成重傷,知縣聽了大為震怒,忙令大夫全力醫治,雖然一時吊住了命,但尖石傷壞脾髒,眼見是死多生少了。樊春自知大限已到,直言心中尚有機密大事,隻能說給婁之英和虞可娉來聽,知縣見他說的鄭重,倒也不敢怠慢,忙讓人飛奔去請,李長腿到璧野莊撲了個空,一問方知婁虞二人本在縣裏宋鞏家中,這才又氣喘籲籲地跑來,總算撞了個正著。


  婁之英和虞可娉對視一眼,心中的念頭一模一樣,均想此事必和菠蓮宗有關,當下不敢怠慢,和馬於仁一齊告別宋鞏,不一會便趕到縣衙,李孔目早已恭候多時,見到二人忙道:“這廝命不久矣,兩位有什麽要問,怕得趁早。”引二人來到內堂,隻見屋裏由四條長凳拚成一張木床,樊春正躺在其中,腰間裹著繃布,臉上一片煞白,已無半點血色,他見到婁虞二人,張了張嘴,仿佛想要喊話,但聲音極其微弱,也聽不出說了什麽。虞可娉湊近道:“樊捕頭,我們來了,你有什麽事要說,便請直言。”


  樊春看了李孔目、馬於仁等幾眼,這些人心中會意,知道自己在此,這人斷不肯說話,便默默退了出去,隻留下婁虞二人,樊春這才輕聲道:“虞小姐、婁英雄,你們可知刺我之人,因何想要殺我?”


  虞可娉道:“我聽衙裏說,那人失心瘋了,突然胡亂殺人,但我知這並非實情,那人當是菠蓮宗指派來,特為除掉你的,對不對?”


  樊春點了點頭,虞可娉又道:“樊捕頭究竟知曉了這邪教什麽機密,以致他們不惜在衙裏布局,定要殺你而後快?”


  樊春歎道:“其實那日我未說實話,木歸這老賊叫我傳給丁殘雲的,並非隻有尋常教務,還讓我說了兩件大事,隻是這兩件事幹係重大,我怕遭他們報複,未敢和二位實講。”說到這裏,胸中氣血翻湧,止不住咳嗽起來,直咳了好一會才停歇。


  婁之英等了許久,見他仍不續說,不禁問道:“這兩件事是什麽,請樊捕頭直說。”


  樊春道:“這兩件事實在驚人,我雖未講,但菠蓮宗不知虛實,何況留我在世上,終是隱患,這才買通囚犯,意欲置我於死地。他們既能通過層層關卡和獄裏勾搭上,那衙裏必然也有同黨,我任誰也不放心,隻有和你二人來說。”


  虞可娉道:“嗯,不錯,到底何事,還望樊捕頭相告。”


  樊春道:“我怕是活不過明早了,這兩件事若不說,便隻有和我一起長埋地下,外人再也無從知曉了。”


  虞可娉見他性命垂危,卻仍東拉西扯不講正題,心念一動,道:“樊捕頭,我倆自不會讓你白說,你有什麽心願,隻要我和大哥能做得到,又不違背俠義,那便應下你來。你是要我倆許諾替你報仇麽?還是有什麽親人需要照拂?”


  樊春道:“虞小姐神算。我父母早亡,隻一個姑母年老孤苦,是樊某至親。菠蓮宗這夥人喪心病狂,就算見我死了,也未必肯放過我姑母,我想用這兩件大秘密,換她老人家一個平安。”


  婁之英道:“此事不難,我今晚便將令姑母接到璧野莊去,再求馬莊主收她安度晚年,你看如何?”


  樊春道:“甚好,璧野莊原該出這份力,我要說的第一件事,便多少和這莊子有關。木歸此次南回,並非為了省親,而是為了兩件大事,其中第一件,牽扯到一位多年前的江湖異人,那人叫做朱七絕,二位都是武林中人,想必定然知道。”


  婁虞一驚,雖早知菠蓮宗覬覦朱氏寶藏,但不知此事和璧野莊有什麽關聯,隻聽樊春又道:“那朱七絕似乎遺下了什麽珍寶,又留下各個線索,讓後人趨之若鶩,不斷找尋。木歸說,他菠蓮宗已掌握了不少線索,最新的一件,恰是在四大莊之一的璧野莊中!”


  (注:真實曆史中的宋慈父宋鞏,乃做過廣州通判,授承事郎,是朝廷冊封的正式官員,並非尋常仵作,另宋慈生於淳熙十三年,出生地乃福建建陽,本書將其父子生平略作修改,以增趣味,此為小說家言,史家不必深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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