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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舊識

  田崇道:“你倒奸猾,說的那對賊夫妻死無對證,爺爺又怎知你是不是打著別的算盤,故意胡謅一番,隻為掩護他二人遠走?”


  正德急道:“好漢爺爺明察,他二人跌落山崖,乃是貧僧親眼所見,好漢若是不信,我這便帶你到山底找尋他們的屍首!”


  袁在彪盯著正德看了一陣,認定他並未說謊,道:“老劉是本幫供奉柴夥的樵頭兒,他丟了兒子報官無用,來求幫主相助,咱們這才知道那對夫婦的惡行。他們為非作歹多年,除此之外也不知幹過多少壞事,粟幫主言明要活捉回來問個清楚,眼下既已死了,那也無話可說,隻是此刻夜黑,又哪裏能尋得到?就等明早天光大亮,再由你這禿驢帶路,即便這二人摔成肉餅,咱們拾走一兩根屍骨,也好回去交差!”


  眾人忙活了一夜,都是又累又困,當下將正德鎖進廂房,袁在彪放心不下,又吩咐田崇和李大風輪流守在門口,以防正德使詐逃走,田崇咒罵道:“老禿驢,你奶奶地給我乖乖呆在房裏,不要耍甚麽花花腸子!幹了這許多缺德事,等幫主審完,瞧我怎生來炮製你!”


  此時夜過四更,離日出也沒幾個時辰,眾人胡亂睡了一夜,等清晨醒來,打開廂房大門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就見正德直挺挺斜仰在床上,雙目圓睜,早已沒了氣息。袁在彪上前查看了半晌,皺著眉道:“這禿驢被活活嚇死了!”


  田崇急道:“山嶺方圓數十裏,沒這老賊禿帶路,咱們哪裏知道什麽鷹嘴岩,又如何能找到那兩個賊子的屍首?這禿驢怎恁地膽小,竟會被生生嚇死!”


  孫立琢順口接道:“這人年歲也不小了,他昨夜親見那對夫妻摔下山崖,臨睡又被田老哥一番恫嚇,經受不起如此煎熬,也在情理之中。”


  田崇本就十分懊喪,此時聽了這話,心中更增憤恨,怒道:“小子,你還敢在此說這風涼話?若不是你,我們如何會這般狼狽?武聖卻又怎地?如今那兩個正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去給我們找來!”


  孫立琢雖見他說的無禮,但自己的確理虧,也不好當麵反駁,隻得尷尬一笑,袁在彪道:“孫少俠,咱們幫主有令,要捉那對夫妻回去,現下這兩人連同賊僧俱都死了,咱哥幾個口說無憑,便請少俠兄妹和我等一同回見幫主,把前因後果講個清楚。”


  孫立琢知道這幾人心中仍有怨懟,若真就此讓孫家莊與三江幫結下梁子,實在得不償失,何況昨日自己打傷了別人,就這麽一走了之,也確有些過意不去,於是說道:“三位頭領放心,不才被那幾個惡人蠱惑,以致生了誤會,自是要和貴幫粟幫主麵述實情,不會讓三位頭領為難。”


  袁在彪見他肯去,自是挑不出理來,三人便和孫氏兄妹帶著柳彌、劉家男童一起上路。三江幫總舵就在廬山腳下、鄱陽湖旁,袁在彪和李大風傷勢都不算重,眾人走了一日一夜,第三天午後已趕到幫中。幫主粟塵聽說武聖孫協的子女到了,親自在山上正堂迎接,袁在彪將這幾日的追捕詳情一一稟明,孫立琢見他說的客氣,並未言及自己有什麽不是,暗想大丈夫敢作敢當,便將被正德誆騙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直言此番特地前來拜山賠禮,粟塵聽罷哈哈大笑,道:“孫少俠,你們連除三惡,又將孩子順利搶回,實乃功德一件,中間小小誤會,又算得了什麽?況且我與你孫家向來交厚,大家自己人,用不著這般客套。”吩咐手下將男童送回劉家,又讓人先妥善安置柳彌,再慢慢尋其親人。


  孫立琢見粟塵性子爽朗,處事幹脆利落,確是一副大豪傑風範,心中也不自禁讚歎。粟塵待分派得當,又道:“孫少俠,令兄妹來的湊巧,有幾個江湖朋友,都是出自名門大派,現下也在敝幫做客,今日我便做一做東道,引大夥結識言歡,豈不是快事一件?”


  孫立琢見他盛意拳拳,暗想若真能結交幾個江湖豪傑,也不枉自己兄妹瞞著父母出來走這一遭,於是欣然答允。粟塵帶著二人來到會客大廳,裏頭早已坐了三男一女,其中坐在西首的一對青年男女頗為引人注目,男的三十歲不到年紀,臉色白中透黃,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樣,那女子則生的伶俐精巧,雖然皮膚略黑,卻仍不失美色,她肩頭攀著一隻小巧的動物,長得似貂非貂,一見有生人進來,便在那少女兩條臂膀、脖頸之間竄來竄去,瞧來好不活潑可愛。


  孫立琢一進到廳中目光便在那動物身上,沒去留意東首兩人的相貌,孫妙玫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低聲道:“二哥,你瞧那人是誰?”


  孫立琢這才扭頭去看,見那邊廂坐著一老一少,老的約莫五十歲年紀,麵孔十分生疏,那年輕的卻是舊識,正是前陣在鄂州和自己交過手的天池派弟子方平。


  方平未等粟塵引見,先自站起身道:“果然是孫氏昆仲到了,久違久違。”


  粟塵和他身旁的老者都是一愣,粟塵道:“原來方老弟認得孫少俠兄妹?”


  方平淡淡地道:“嗯,有過一麵之緣。”


  粟塵見他不願多說,再瞧孫方兩人神色,似乎都頗不自在,便知這中間定有文章,這時自不能多問,趕忙打了個哈哈,道:“先前說了有貴客來訪,那便是孫家莊的孫氏兄妹到了。孫少俠,我來給你二位引見引見。”先指了指方平和他身邊那位老者,道:“這兩位是天池派賀經綸賀老前輩的高足,方少俠與你相識,那也不消說了,他師兄楚懷璧楚大俠,一手電光劍縱橫天山南北,在西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威名不在其師之下,實乃當今武林名宿!”


  孫立琢沒聽過此人名頭,但也連忙施禮問候,楚懷璧道:“楚某久居西域,在中原是個無名小卒,粟幫主如此抬愛,可太折煞人了!”接著又說了幾番客套的言辭。孫立琢見方平對自己不冷不熱,神色極其漠然,似乎對以往過節仍耿耿於懷,於是也隻拱了拱手,權且做個招呼。


  粟塵又一指坐在西首的青年男女,道:“這二位是川東黃龍莊的少莊主程駿和他妹子程鵲,程莊主與我乃是刎頸之交,大家都不是外人,你們多親近親近。”


  程駿病體在身,講話有些吃力,隻微微點了點頭,程鵲卻對生人毫無見外,她見孫立琢對自己肩頭的小動物十分關注,眼中一直充滿好奇之色,便道:“孫師兄,你也喜歡這獾兒嗎?它是我前日才在廬山上捉到的,尚未被我馴熟,還並不認主。你若喜愛,便送給你也成。”


  孫立琢見程鵲如此大方,對她頓生好感,問道:“這是頭獾子麽?怎地頭背俱是白色,與尋常山獾大不相同啊。”


  程鵲道:“此物叫做蜜獾,極愛偷食蜂蜜,乃是毒蛇的克星,端的厲害無比。”


  孫立琢道:“原來便生的這般模樣!我也曾聽人說過,蜜獾產於天竺,中土並未有之,怎麽又會在這廬山上了?”


  程鵲聽他能說出這動物來曆,心中十分高興,道:“孫師兄見識很高啊,蜜獾的確非中土所有,但此物命數極強,想是當年不知怎地被人從天竺帶到了鄱陽一帶,就此在廬山生息繁衍,如今山上並非一隻,你若想要,這隻便送給了你,我再去捉來便是。”


  孫立琢擺手道:“程姑娘客氣了,我幼時也曾養過小獸,略知動物的秉性,它們一旦認準了人,便再也不會易主。何況你我乃是初會,我怎好平白受此大禮?”


  粟塵見這兩個年輕人少年心性,淨說些鬥獸玩鬧的孩子話,直弄得旁人插不進嘴來,忙將二人打斷,吩咐下人排擺茶點,說起眾人在江湖中的見聞來。原來程駿、程鵲自五坡集與婁之英分別後,在沈善長家中又住了幾日,程駿身子已逐漸複原,二人告辭了沈家,本打算乘著馬車慢慢駛回川東,不料行到臨江軍時突遭連綿大雨,下了幾日才停,程駿陰雨天中受了寒氣傷症複發,已行不得長途,兄妹兩人微一商議,想起左近廬山腳下的三江幫幫主粟塵,和自己父親交情莫逆,於是趕車來到鄱陽投奔養傷,如今在三江幫已住了月餘。楚懷璧師兄弟則是前兩日才到,他倆與粟塵素不相識,乃是神交,隻因要找同門弟子寧懷真,聽說其失陷在鄱陽湖的一個島中,兄弟倆不知內裏深淺,不敢冒然去探,遂來到三江幫中,求粟塵派人刺聽虛實,粟塵見大家都是武林正道,便一口答應,譴人去湖中查了兩三日,卻連半個消息也無。


  眾人又閑談了一陣,方平忽道:“前時粟幫主曾派幫裏弟兄追蹤人販,聽說今日已回來了,不知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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