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黃金
方浩臉色一變,道:“諸位,實不相瞞,我不肯讓大家待在莊裏,乃是出於義氣,為了不讓諸位受到牽連,大夥可莫會錯了意。”
周殊道:“方當家,你有什麽苦衷,便請當麵鑼對麵鼓說個清楚,若是說的在理,周某第一個出去!”
方浩聽他言語無禮,心下也自著惱,冷冷地道:“諸位今番來到莊上,卻是特地來尋晦氣的?”
虞可娉道:“方當家,咱們長話短說,你在候的,是不是菠蓮宗一夥?你的夥計既然誤認了我等,想必來者也和我們一樣有男有女罷,不知是他們的香主還是堂主?”
方浩大驚,顫聲道:“你們……你們怎生知道?”
周殊道:“方當家,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和菠蓮宗是敵非友,你若也和它有仇,那萬事皆可相商,如有用得著處,方當家隻管開口。你若和他們做一路,那可講說不起,咱們拳腳上先見個明白,再慢慢等的你朋友!”
方浩定了定神,道:“在下並非與菠蓮宗一路,不過周大俠有興切磋,方某自當奉陪!”
端木晴見夫君口不遮言,險些又要說僵,忙賠禮道:“外子是個直性人,言語多有冒犯,方當家莫放在心上。實不相瞞,我二人有個獨子,日前被菠蓮宗抓了,咱們得到訊息,知道這夥邪人會來拜莊,今日冒昧到訪,正是為此而來。菠蓮宗若與當家並無交情,那麽此番前來必定不懷好意,既然咱兩邊同仇敵愾,聯手抗敵方是上策,不知方當家意下如何?”
方浩道:“原來如此!周夫人直言相告,方某自也不用藏著掖著,我與菠蓮宗仇深似海,今夜正要跟他們算賬!不過這貨賊人邪得厲害,與其硬拚實非良策,方某早已設下計謀,先和他們虛與委蛇,再慢慢引他們入甕。周夫人但請放心,令郎若被這邪教擒獲,一會我套問套問便是,一切都在方某的身上。”
端木晴等都是一愣,隻覺他說的如此爽快,倒似隨口敷衍,不像真心實意,於是問道:“方當家與菠蓮宗有何冤仇?今夜來的又是何人?還請當家的明言,待會咱們助拳,也好心中得數。”
方浩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對付這夥邪人,隻有智取,諸位萬萬不要和他們照麵。方某和菠蓮宗的恩怨,一時半會講說不清,如今正子時已近,這夥賊人眼看就要到得莊上,諸位還請到偏房回避回避,免得菠蓮宗見到大夥起了疑心。”
眾人見他說的如此不明不白,如何肯聽他話?是以都一動不動,方浩看出大夥的疑色,正色道:“周夫人,令郎一事但請寬心,方某定能套問出他的下落,到時賢伉儷自可前去搭救。你們留在此處,若被菠蓮宗撞見,讓他們有了防備,豈不是打草驚蛇?”
眾人越聽越是疑心,一時躊躇不定,方浩急道:“再不躲避,隻怕他們便要到了,那時萬事皆休,你我可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虞可娉向後一指,道:“方當家,我們去到偏房,萬一你與菠蓮宗說翻動手,到時候遠水難解近渴,不如就讓我們藏身內堂,也好便於接應。”
那內堂就在客廳裏間,與客廳隻有一牆之隔,藏身其中極易被人察覺,但方浩此時心急如焚,把腳一跺,道:“你們不領方某的情,那也由得你們!好,諸位便請委身內堂,千萬莫要發出聲響。”將四人帶了進去,匆匆走出房門。
那內堂裏漆黑一片,眾人摸了半晌,眼力方才適應,虞可娉見牆角有張大桌,忙低聲道:“周大俠,煩勞你和我大哥做一做苦力,將桌子搬至此處。”
婁之英隨眼一看,旋即明白,說道:“娉妹,怪不得你要來到裏間,卻有這等好處。”原來內堂頂端有個四掌大的格扇,上頭裝著格眼密布的窗欞,那是做裏外通風之用。周殊與婁之英將桌子抬來,四人攀上去通過格眼一看,見客廳燈火通明,直看得一清二楚,內堂裏則漆黑一片,格扇又在高處,客廳裏縱使有人,若不留神卻也極難發覺,在此偷窺,最是適當不過。
周殊道:“虞姑娘妙計!咱們便在這候著,瞧瞧前來的邪教妖人生得何等模樣!”
虞可娉道:“那船幫夥計既能認錯,想必今日來的也是兩男兩女,以方浩身份,說不定來的不是堂主,而是菠蓮宗尊者!”
婁之英一驚,道:“莫非是丁殘雲等人前來?這方當家說和他們假意交情,也不知有沒有玄虛。”
虞可娉道:“瞧他神情不似作偽,不過他定有其他要情瞞著我們,周大俠,晴姊姊,待會咱們見機行事,若有什麽不對,便立時出去動手!”
端木晴道:“收聲!有人進來了!”眾人頓時住嘴,隻見客廳大門敞開,有六人說笑著走進,當先一人正是方浩,眾人分賓主落座後,仍是那船幫夥計上來奉茶,方浩道:“難得各位高賢光臨寒舍,山莊偏遠,無甚招待,還望諸位海涵。”
賓客中領頭的道:“方當家哪裏話,我們深夜到訪,才覺慚愧。這幾番交道下來,隻覺和方當家極其相投,是以今番我宗四位尊者齊來拜莊,共表誠意。”
婁之英在格眼仔細辨看,見說話這人身穿一襲橙衣,正是菠蓮宗二尊者張世宗,他旁邊端坐一人,生的紫頭紫麵,口長獠牙,不是七尊者廣劍涼是誰?兩人對麵卻坐了兩名女子,都穿著一身白裙,臉上罩有麵紗,隻不過一人麵紗呈綠,一人麵紗呈灰,婁之英心中略一映照,記起了這二人是四尊者文抒楊和八尊者曹茉。文抒楊身邊蹲著一個少年,正百無聊賴地盯著地麵,卻是周氏夫婦的愛子周幻鷹。
周殊看到兒子現身,雖然並無什麽繩索鐐銬鉗製,但顯然已被菠蓮宗挾持住,也不知受過多少折磨,直氣的火往上撞,緊緊攥住雙拳,指骨已發出輕微聲響。端木晴趕忙握緊他手臂,雙目凝視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周殊明白妻子心意,強壓住心中怒火,靜靜地看廳中諸人說話。
隻聽張世宗又道:“七尊者和八尊者,方當家都已見過,這位文四尊者在我宗近二十年,乃是我宗元老,今日也特來莊上拜會。”文抒楊起身微微施禮,卻沒開口說話。
方浩趕忙回禮,見文抒楊身邊蹲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心中已猜到了幾分,假意問道:“難得貴宗四位尊者大駕光臨,不知這孩子是誰?”
張世宗打了個哈哈,道:“此人是本宗的一個教徒,因他不服管束,私自離教,今日我們剛好將他擒獲,怕耽擱了與方當家的約會,不及將他送到舵口看管,故此帶這小子一同前來了,還請當家不要見怪。”
方浩見他說的圓滑,自不便再刨根問底,彼此又客套了一番,話鋒一轉,講到了正題上。眾人在內堂仔細聆聽,終於明白了個大概,原來船幫向來在沿海販賣私鹽,有宋一朝,海鹽買賣皆由朝廷管控,是以船幫做這等生意自不能大張旗鼓,方浩在幫中掌管買賣幫務,不知怎地和菠蓮宗扯上了幹係,眼下正與張世宗等高談闊論。周殊見他們神色親密,絲毫不像有仇的模樣,不禁有些沉不住氣,虞可娉看出他有異動,忙拉過他手,在他掌心寫道:“周大俠,切莫心急,再等一等看。”
周殊看對方和自己人數相當,不甘心幹等,在婁之英掌心寫道:“四人對四人,勝算幾何?”
婁之英回寫道:“兩個男子武藝平平,不是你我對手,但那兩個女子深藏機括,擅射毒針,極難對付!”
周殊眼見兒子委頓在地,卻又無可奈何,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打消了用強的念頭,靜聽廳內眾人說話,隻聽張世宗道:“前者方當家說已備好貴幫的幫庫黃金三千兩,不知存在何處?咱們早生交割,好讓方當家盡快周轉,以補先前虧空的幫資。”
方浩道:“就在後院偏房,各位尊者寬坐,方某這便去取來。”
張世宗一使眼色,廣劍涼站起說道:“好啊,我便陪方當家同去!”
方浩笑道:“在我自家院中,廣尊者還怕有強盜劫去不成?無妨,我獨自一人去便行。”
廣劍涼道:“三千兩黃金非同小可,何況分量不輕,還是讓本尊幫你為妙。”
方浩道:“我有夥計在偏房守候,讓他幫我便是。”
八尊者曹茉道:“眾人拾柴火焰高,便讓七尊者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好的。”她說話聲音婉轉動聽,仿佛能攝人心魄,讓人乍聞之下,自覺總有三分道理。婁虞二人自不以為奇,周氏夫婦卻心中暗道:“這女子口音端地好聽,但不知麵目生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