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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烏賊

  烏賊本擬這一掃將周殊打個腦漿迸裂,忽地水下鑽出一人來,舉起尖刀豎在頭頂,烏賊不及回收,這一下從刀口掠過,觸須登時被一斬為二。這蠢物肢體龐大,反應遲緩,也不覺得如何疼痛,隻是聞到血腥更加暴怒,舞動其餘觸須,舍了周殊,又向那人襲來。


  周殊得了喘息,這才看清舍命來救自己的正是婁之英,心中不免五味雜陳,這時船上已順下繩子,張老爹等高聲呼喊要他上來,無奈此刻海水被攪得風高浪急,一時半刻也遊不過去。那邊廂婁之英和烏賊鬥的正急,他看準觸須來勢,又是一刀斬在上頭,不料這次隻覺那觸須肌肉一陷,刀鋒跟著從旁滑出,連血痕也沒砍出一個。原來適才烏賊觸角緊繃著掃出,這才遇刃而斷,此刻肢體收放自如,它外皮又韌又滑,尖刀砍上如中蠶絲,一彈即回。婁之英暗叫不好,見那怪又伸觸須過來,忙騰出左手一把操住,但覺滑膩膩極不好受,剛想再度舉刀砍剁,忽覺臂膀一麻,烏賊觸角生出吸力,將他左臂牢牢吸住,跟著幾條觸須一卷,把他團團圈起,便要往嘴裏送放。


  船上眾人驚得大聲呼叫,婁之英右臂尚能活動,忙掙紮著奮力亂斬亂刺,怎奈烏賊皮韌肉厚,竟似無知無覺,見他掙的厲害,又伸出兩條觸須過來纏繞。婁之英左臂傳來鑽心疼痛,這才看清烏賊吸盤內生有利齒,不禁心念一動,暗想常言道物極必反,既然烏賊外皮堅韌不易砍穿,那它長得硬齒處隻怕會有軟肋,這時已不及細思,挺起手腕看準去勢,一刀刺進烏賊的吸盤。


  這一招果有奇效,烏賊吸盤內皮薄肉嫩,經脈密布,這一下不僅刺了個鮮血淋漓,更令它痛楚難當,觸須一鬆,將婁之英拋入海中。


  這下雖然死中得活,但烏賊張牙舞爪更顯暴怒,婁周二人處境仍十分凶險。張老爹叫道:“婁少俠,這大墨魚的命門是在雙眼,你想法刺它眼睛,當能將它逼退!”


  董學圖搖頭歎道:“俗話說如魚得水,這怪魚在海中靈動至極,人怎能製服得了?”


  虞可娉聽到“靈動”二字心中一動,說道:“張老爹,你讓坐船行到那怪麵前!”


  張老爹不解其意,但他是俠義心腸,在這危急關頭來不及多問,忙吩咐水手轉舵行進。烏賊見到大船也不害怕,仍一個勁追逐海中二人。虞可娉奮力叫道:“大哥,你讓這巨獸粘在船身,再破它命門!”


  婁之英先前聽到張老爹喊破烏賊軟肋,又見坐船朝自己駛來,心中已明了幾分,再經虞可娉提醒,頓時有了計較,向周殊喊道:“周大俠,你使力托我出離水麵,我來治這巨怪!”


  周殊不知他要作何,此時也無暇多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潛入海裏把他舉過頭頂。婁之英借周殊這一托之力,使出絕學鵬程萬裏,向坐船直射而出,堪堪抓住拋下的粗繩,船上水手剛想將他拉上來,虞可娉阻止道:“且慢。看我大哥如何施展能為!”


  這時烏賊見婁之英就要逃脫,觸須一劃,也來到船前,伸出四隻觸角圍捕於他。婁之英左腳在船幫一點,隨著粗繩飄蕩開去,烏賊一擊不中,觸須靠近船身,吸盤自然而然生出力道,登時牢牢吸在船上,這怪猶不自知,又伸出兩隻觸角來追,婁之英雙腳用力一蹬,身子蕩在了半空,見烏賊大半身子都吸在船上,已動彈不得,忙撒開粗繩,縱身跳向它的頭頂,挺起尖刀朝他眼珠刺落。


  這一刀正中命門,烏賊痛的拚命亂擺,連大船也跟著一起搖晃,突然間海麵漆黑一片,烏賊奮力一掙,終於擺脫坐船,婁之英又被甩入了海中,心中暗想此怪果真硬朗,那尖刀仍插在它的眼上,這樣也能不死,看來今番自己要做水鬼,正待烏賊再度攻來,卻見它一轉身隱入那片黑水,就此消失不見。


  眾人愣了一會,見那團黑水越來越淡,漸漸被海水稀釋複成藍色,海麵也逐步平靜,這才稍稍回神。虞可娉長舒口氣,道:“那巨怪逃了。”大夥也都一陣寬心,張老爹忙讓水手下海馱婁周上來,二人都已精疲力竭,上來船後躺了好大一會,才能慢慢坐起。


  婁之英左臂鮮血淋漓,好在烏賊利齒雖尖,卻極其短小,傷口均不算深,周殊倒是無甚外傷,隻是疲勞過度,連話也說不出口,兩人又歇了一陣,去船艙換了幹淨衣衫,又回到舢板之上,盛春林很是過意不去,一個勁兒向周氏夫婦告罪道歉。


  周殊此時另有心思,他先前對婁之英神色不善、言辭刻薄,隻因有許多前塵過往,令他對桃源觀大弟子厲知秋成見頗深,由此厭惡上了整個桃源觀,倒非對婁之英個人有什麽不滿,此刻想起適才的凶險,對方拚了性命相救,心中十分愧疚,上前抱拳道:“婁兄弟,大恩不言謝,我先前……”


  婁之英擺手笑道:“周大俠,晴姊姊當年曾救我一命,令師關掌門前日也曾幫護於我,算下來還多了一次,你又何必跟我客氣?”


  周殊歎道:“適才見你身手,便知你功夫不在我之下,輕功更是勝我一籌,大俠二字,愧不敢當,以後休要提了。”


  婁之英道:“好啊,你是晴姊姊的夫君,我該稱呼你作周大哥才對。”


  周殊是直性人,自此對婁之英肝膽相照,芥蒂盡消。眾人經這一險,又多了幾分談資,大船行了一日一夜,次日清晨已能隱隱見到陸地,直引來大夥一陣歡呼,周殊、端木晴和盛春林微一運功,體內已有氣息湧動,知道衛喜所言不虛,心中一塊大石終於放下。


  一經到岸,眾人信守承諾,陪著衛喜一齊趕奔臨安府衙,張老爹先前已在岸邊備好大車,吩咐夥計快馬加鞭,行至午後,終於進了臨安城裏,到了府衙一看,十定門的幾位弟子、董學圖的家眷、趙元申的爹爹趙管家等俱都在內,原來這些人失蹤數日,他們的至親早已前來報案,連日來都在府衙聽信,這時見到董學圖等現身,都是又驚又喜。臨安知府聽聞此案牽涉王府舊聞,不敢自行審判,連忙通報刑部和大理寺,又請了秀王前來旁聽,連夜審訊之下,將安婆婆定了重罪,董學圖協同包庇,亦免官聽任發落,衛喜因有眾人求情,給了一個輕判,周殊等當年口供不實,本該各杖責二十,秀王法外開恩,言明既往不咎,官府樂得順水推舟,將眾人訓斥了一頓了事。


  案子既了,盛春林等自回家中,周氏夫婦則邀婁虞共同把盞,婁之英剛要答應,卻見三師兄洪扇匆匆趕來。原來他前幾日回到藥房,得知師弟和虞姑娘來過,如今卻與掌櫃康寶一齊失蹤,感到十分蹊蹺,去官府報過案後,仍放心不下,這幾天自行去了臨安周遭找尋,今日剛剛回到城裏,得知眾人平安歸來,這才急忙趕來府衙。待聽到自家掌櫃正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他潛伏在泰坤堂數年也多半是為了查案,不禁唏噓不已。婁之英急忙將周氏夫婦予以引見,洪扇與端木晴早就互聞大名,彼此見了自少不了一番客套,周殊雖和婁之英已無嫌隙,但對桃源觀成見深久,仍不願與洪扇多有來往,夫妻二人借口旅途疲勞,和婁之英講明這兩日得閑定要過來相聚,便回了客棧歇息。洪扇自領著婁虞回泰坤堂,再度細問了這幾日島上的詳盡經過,想到衛喜多年來的偽裝和良苦用心,又不禁一陣感慨。


  第二日起身,秀王派人來請虞可娉等到王府赴宴,名義上是謝她破獲舊案,找到了殺害女兒的真正元凶,實則也是感激她在府衙全力周旋,讓安婆婆肯老老實實認罪。原來昨日虞可娉已料到此案牽扯郡主緋聞,若將前因後果講的清楚明白,於王爺臉上須不好看,便先和衛喜、安婆婆等打了招呼。眾人也知若令王爺難堪,搞不好知情者會有滅頂之災,是以彼此心照不宣,安婆婆假說嫉恨郡主年輕富貴,才臨時起意生了歹心,坐堂的主審深明官場訣竅,於這些不緊要處一帶而過,這才沒讓這皇家隱事流散出去。秀王自也心中明鏡,感念虞可娉的聰穎機靈,聽聞又是前相之後,便設下酒宴,請眾人前來。


  洪扇在京城經營多年,王官貴臣相交甚多,但秀王乃當今天子胞兄,這等機會千載難逢,那自非結識不可,於是三人一同上了馬車,趕到王府。秀王雖是皇統,但他和孝宗趙昚都是太祖皇帝的七世孫,並非太宗一脈,幼時曾遠離富貴,是以為人很是平易近民。席間眾人言談甚歡,秀王對虞可娉讚不絕口,說了許多恭敬虞允文的話,他也略聞過洪扇的名頭,知道這人是當世神醫,深談之下,見他果真名不虛傳,想起自己一名愛妃得了怪疾,受不得城中喧鬧,如今正在鄉下的別府養病,便出重金請洪扇前去診治,洪扇自是義不容辭,一口答應。王爺直留三人飲到深夜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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