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白
董學圖心中一奇,道:“什麽私密?”
周殊道:“我師妹因何而死,這些天來草民曾細細思索,大夥都懷疑是內子因妒生恨,實則不然,其中必有隱情。”
董學圖麵色一變,道:“有何隱情?”
周殊道:“師妹當年目睹凶手和郡主從月亮門洞跑過,然則今番已經證實,她並未看清跑過之人全貌,那麽這二人是誰,便是大大的疑問。若是有人心懷鬼胎,怕被我師妹認出,進而殺人滅口,可比內子因妒行凶入情入理多了。”
董學圖沉吟道:“這番推敲也不無道理。”
周殊道:“大人明鑒。其實草民細細回思,那晚不但師妹看見了跑過的二人,我也隱隱約約見到那兩個身影,隻是後來衛東來被抓當場,我渾沒在意,隻當那人必然是他,但如今再想,那身影的確和衛公子不同,當是另有其人。”
董學圖急道:“你可認出那人是誰?”
周殊道:“草民當日便瞧的模糊,眼下又時隔多年,更加難以想起了,不過這人隻怕便是謀害郡主的真凶,也是害死我師妹的罪魁禍首!”
董學圖默了片刻,說道:“如此說來,這人是在島上諸人之中了?”
周殊點了點頭,道:“眾人之中,大人威望最高,是以草民便想依托大人為師妹做主,等回去之後,務必找出真凶,為我師妹報仇!”
董學圖道:“好,你且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周殊道:“是。隻是內子一事……”
董學圖道:“念著你對愛妻一往情深,老朽答應你了。不過我怕有所閃失,卻沒把鑰匙留在身邊,乃是藏在了北首假山處,周大俠請先行過去,我隨後便到,咱二人莫要一起出門,撞見了人可不好搪塞。”
周殊歡喜應允,先開門探頭看了看外頭,自是一人也無,他悄聲出去,獨自來到了北首假山,不大一會,董學圖也到了,向其中一架山石一指,道:“周大俠,那鑰匙便在下數第二個石窟中,老朽年邁彎不得腰,請你自去取來罷。”
周殊聞言下腰去取,便在此時,一人從山陰轉出,手持匕首急速朝他背心刺落,眼見周殊避無可避,突然傳來一陣破空之聲,一枚黝黑的物事擊中持刀那人的手腕,那人拿捏不住,匕首鐺啷啷掉在地上,驚得她和董學圖一齊急呼。
這時已有人搖燃火扇,那人抬起頭來,卻見虞可娉、婁之英、趙元申、盛春林都已來到近前,就連關押起來的端木晴和昏迷不醒的衛喜也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聽虞可娉道:“董大人、安婆婆,您二位在此做甚?”
那揮刺周殊的正是安婆婆,她被這麽一問,登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董學圖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一招棋錯,滿盤皆輸,老朽原該料知此乃局也!安婆婆是被老朽拖累,是我老了臉皮求她幫忙,還請大夥不要為難於她。”
虞可娉道:“董大人,請你說清楚些,你要她幫你什麽?”
董學圖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麽隱瞞?不錯,老朽是求她幫我殺害周大俠,我不但要害周大俠,便是蕭女俠、葛掌門也是我害死的!”
大夥雖是意料之中,但聽了這話仍不禁一震,虞可娉正色道:“你緣何要害這三人?”
董學圖亦神色凝重,說道:“隻因我是七年前殺死郡主的真凶!”眾人又是一震悸動。
虞可娉道:“你是當年真凶,又和殺死蕭女俠他們有什麽相幹?”
董學圖苦笑道:“虞小姐,你設局哄我入甕,必已推敲的八九不離十,不如由你說給大夥聽罷。”
虞可娉道:“先前小女已和諸位推演過了,還是請董大人親口說說。”
董學圖無奈,歎了口氣,說道:“當年我刺殺了郡主,幸喜得人頂缸,無人疑心在老朽頭上,這才讓我逃過一劫。沒成想七年後舊事重提,大夥又齊聚在海島上,第一日蕭女俠說她當年似乎看錯了人,那時老朽便起了殺心。當年追過郡主、跑出月亮門洞的恰是老朽啊,若被蕭女俠想起認出,那還了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當夜我便誑出蕭女俠來將她殺害!原以為後麵會相安無事,哪知第二日葛掌門又說自己當年老眼昏花,也看錯了人,隻怕追逐郡主的不是衛東來!我怕又再穿幫,於是找了由頭將葛掌門騙出,故技重施也將他殺死!今夜周大俠又說他似乎也曾目睹真凶,隻是一時想不起來,我驚慌之下,還哪顧得了這許多,便讓他先到假山這來,再叫上安夫人暗中埋伏,想要繼續滅口除根!”
虞可娉道:“安婆婆好重情義嗬!這般殺人的歹事,也肯幫人去做!”安婆婆雙目緊閉,一語不發,竟似充耳不聞。
董學圖道:“安婆婆純是顧念舊情,這才舍命相幫,便請大夥高抬貴手,放她一馬罷。”
虞可娉道:“董大人,你這番言語不盡不實,一個勁兒避重就輕,叫人好難信服。你說因被蕭女俠等當年目擊,這才要殺人滅口,然則你當年因何要殺郡主?衛東來又緣何會來到西花苑,是你使計誑他來的,還是機緣巧合?衛掌櫃險些殞命,你隻字未提,那麽衛掌櫃並非由你所傷了?如此打他的真凶又會是誰?”
董學圖咳嗽了一聲,道:“衛掌櫃也是被我打傷,至於因何謀害郡主,這個……這個……此事牽涉甚廣,涉及老朽私隱,卻不能以實相告了。”
虞可娉冷笑道:“你幹麽打傷衛掌櫃,就不怕一棍打死了他,大夥都困在島上?”
董學圖道:“老朽一時腦熱,還哪管得了這許多?”
虞可娉道:“地上的匕首,想必便是刺殺蕭女俠和葛掌門、書房中遺失的那柄了,然則打傷衛掌櫃的凶器,始終沒有找到,卻不知到哪裏去了?”
董學圖搖了搖頭,默然不語,虞可娉又問道:“是不是丟入海中了?”
董學圖道:“不錯。虞小姐,你斷案如神,老朽甘拜下風。衛老先生,等回到中土,老朽便陪你打官司,讓令郎沉冤昭雪。”
虞可娉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可惜啊可惜,董大人,你身為堂堂翰林,再過幾年便可致仕還鄉,到時候得享清福頤養天年,何等自在快活?結果臨了晚節不保,最終落得個殺人欺君的惡名,死後隻怕也不得安生!”
眾人聽她說的淒慘,也都禁不住惻然,安婆婆緊咬雙唇,眼中已泛起淚花,虞可娉隻做沒見,又道:“衛掌櫃,令郎的舊案已破,明日可安心送我等回家了罷?”
衛喜道:“是,明日辰時老漢升起篝火,便會有船接咱們回去。”眾人聞聽都露出喜色。
董學圖把眼一閉,再也不想多說一字,盛春林見他模樣有氣,上前一腳將他踹倒,道:“你這道貌岸然的禽獸,仗著你那相爺嶽丈的權勢,這些年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命,當年你栽贓於人,害的老子跟著一起受屈,此番如何能夠饒你?不把你捆個結實,難保不再生禍端!”言罷離了假山去拿繩索。
董學圖被他踢倒在地,跌的門牙也摔掉了一顆,滿嘴滿鼻盡是鮮血,直疼的縮成一團,安婆婆此時再也隱忍不住,攔住奔回的盛春林道:“不關他事!莫要再為難他了,這一幹罪狀俱都是老身做的,與他人毫無相幹!”
眾人皆是一驚,董學圖強忍傷痛,顫聲道:“你……你又何苦說了出來?”
安婆婆道:“宜生,我又怎能讓你替我頂罪,平白去受半生苦楚?”
董學圖道:“是我對你不住,讓你一生也不快活,如今便償還了你,又有什麽不好?”
安婆婆搖頭道:“當年你雖棄我而去,但時隔幾十年,這些往事早成過往雲煙了,我嫁給伯熊也是很好,這幾十年來,也沒不快活。”
虞可娉道:“先前董大人說,是安婆婆雙親嫌貧愛富,不肯成全,以致棒打鴛鴦,令有情人不成眷屬,怎地如今又說是董大人遺棄在先了?”
安婆婆道:“宜生官居顯赫,怎能輕易敗壞名聲?這裏昏暗寒冷,不如大夥齊去書房,此案個中情由,便由老身一五一十地給你們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