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逃生
程鵲讚道:“好功夫!”不知何時從懷中又摸出一隻陶笛,運起丹田之氣吹了起來。婁之英聽這聲音極似狼嚎,但又隱隱帶著驚恐哀叫之意,也不知怎地,坑外的群狼原本躍躍欲試想要跳下,可聽了這狼嚎聲後,都露出畏懼退縮之色,更有些還跟著低聲嚎鳴。陶國遠聽出不妙,也奮起力氣吹奏哨笛,但群狼已有些六神無主,隊形也逐漸亂了。
程鵲吹了一陣,將陶笛放下,道:“我模仿頭狼叫聲,內中含有警惕危險之意,故而嚇得狼群不敢輕舉妄動,但究竟能支撐多久,卻不好說。”
程駿審時度勢,知道群狼被飛豹寨馴養時久,這一時半會被妹子笛聲攪得亂了,時辰長了,仍會被陶國遠掌控,何況就算成了僵局,眾人逃不出去,早晚還是要成為人家砧上魚肉,想到此處,心中已有個計較,向婁之英說道:“恩公,此時狼群慌亂,正是……脫身的大好時機,眾人中隻恩公武藝高強,便請你……先上去開路,引我們殺出重圍。”
婁之英暗想此刻唯有放手一搏,當即點了點頭,準備躍出坑去,但此坑刻意設計的上窄下寬,連虎豹猞猁都跳不出去,婁之英縱然輕功絕頂,想要一蹦而上也很吃力。程駿道:“阿財,你……你去助我恩公一臂之力,三妹,你讓魈將軍上去,先行開路!”
程鵲早明兄長心思,但這時要山魈開路,幾可說定然有去無回,自己馴養此物多年,著實頗為不忍。程駿見她猶豫,雙眉緊蹙,厲聲道:“妹子,你……你不曉事麽!”
程鵲把腳一跺,道:“好!就這麽辦!”吹奏哨子,喚山魈上前,輕輕撫摸它脖頸灰毛,落下兩行清淚。阿財蹲下身子,將雙手疊加伸出,婁之英心領神會,展開輕功踏在阿財掌上,兩人同時使力,婁之英輕鬆躍出坑來。
他剛一上來,便有幾隻餓狼上前湊過,婁之英伸掌劈翻了兩頭,隻聽後麵傳來吱叫聲音,原來山魈也被阿財扔了上來。群狼此時懼意未消,又兼山魈爪有鐵器,登時被它抓傷了數隻。婁之英得此空隙,拾起先前掉落的熟銅棍,掃將起來,將坑前掃出一小片空地。他重回到坑前,見阿財故技重施,將虞可娉也托了上來,心中稍稍放心,把棍子往坑裏一豎,向阿財道:“老哥,你負著程少莊主,順棍上來罷,咱們一齊殺出條血路!”
程駿奮起力氣,朗聲道:“恩公,今日……今日你被我等拖累,程某實在過意不去,咱們一起定是闖不出去的,請你帶著你的朋友快去突圍罷,我兄妹在此繼續幹擾群狼,助你二人逃出生天!”程鵲重又摸出陶笛吹了起來,群狼又是一陣大亂。
婁之英大驚,這才明白先前程駿誑自己出坑,從一開始便未打算要一起逃生,想來必是覺得無端牽連了自己和虞可娉,既已無生還希望,不如在此牽引狼群,讓自己二人脫險。念及此處不由得熱血上湧,大聲道:“程少莊主,你讓婁某拋下諸位逃生,可也忒小瞧我了!今日大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掄起棍子,又衝入狼群,他想為今之計,隻有突出重圍,製服應彪或陶國遠,讓他們控製住群狼,大家才有一線生機,至於自己是不是應彪對手,此時也想不了這許多,舉起熟銅棍,向著狼群亂打亂砸。
陶國遠不斷吹奏哨笛,群狼漸漸恢複了獸性,不再畏畏縮縮。婁之英見這些餓狼個個視死如歸,打死一隻又來一隻,耳聽身邊傳來吱吱慘呼,原來山魈身受重傷,已被眾狼撕來扯去。眼見跟前餓狼越聚越多,一顆心不住下沉,回頭見虞可娉也正手持阿財的短刀和餓狼搏鬥,心念一灰,暗道:“罷了,罷了,看來今日和娉妹終是難逃一劫。”
正萬念俱灰間,忽聽身後寨牆傳來隆隆之聲,這聲音震耳欲聾,好似天塌地陷一般,回頭看去,隻見兩丈來高的寨牆搖搖欲墜,似乎受到外頭什麽大力撞擊,也不過三五下,就聽“轟隆”一聲,寨牆重重地塌在地上。
婁之英大奇,舉目遠望,見有數十頭公牛站在寨外,既有水牛也有黃牛,想來剛剛必是它們合力將寨牆撞翻,這些公牛衝垮了寨牆,奔勢不止,竟向狼群衝來。說來也奇,餓狼本是牛羊的克星,但這些公牛見了群狼絲毫不懼,個個低悶著頭,犄角向上,撒開蹄子直奔餓狼,婁之英忙將虞可娉一拉,躲過了牛群衝擊,見有幾頭牛的角上竟綁縛了尖刀,挑在餓狼身上,瞬間便將狼腹撕裂,一時間公牛飛奔,群狼哀嚎,飛豹寨登時一陣大亂。
婁之英道:“這群公牛勢如猛虎,卻不知是誰引來相助我們,也不知為何它們不怕餓狼。”
虞可娉道:“大哥你瞧,這些公牛尾上都綁著火繩,烈火驅使之下,公牛又驚又痛,已失了心智,隻會一個勁兒往前衝了。”
二人正疑惑牛群從何而來,隻見寨牆塌處又來了一頭好大的水牛,牛背上坐了兩人,其中一個高呼道:“大哥哥,我來救你來啦!”正是薑小迢。
婁之英大喜,道:“娉妹,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今日兩番遭難,居然都能逢凶化吉。”趁亂奔到坑前,伸出棍子去救程氏兄妹。程駿等雖在坑內,也知外頭生了極大變故,此刻絕境逢生,精神都為之一振,阿財負著程駿率先躍出,程鵲隨後也攀了上來。這時飛豹寨內早已亂成一鍋粥了,公牛橫衝直撞,餓狼竄跳嘶嚎,地上到處都是牛狼屍體,婁之英把棍子一拋,向阿財道:“我來背程公子,大夥一齊向外衝啊。”程鵲已看出他輕功高人一籌,微一點頭,阿財將程駿交給婁之英背負,自己一馬當先開路,不一會眾人已奔到坍塌的寨牆。
婁之英將程駿輕輕放下,這才看清,原來和薑小迢同乘一牛的,是沈善長的兒子沈宸,這頭大水牛瞧來也好生麵熟,略微回思,記起了正是大洪家裏的老黑,卻不知因何這二人一牛會在一處。
薑小迢擦了擦汗,道:“大哥哥,幸虧我們趕得及時,曲大哥、洪大哥他們也都來啦,眼下正在嶺前接應。”
婁之英點了點頭,此時也無暇去問前因後果,見飛豹寨內屍橫遍野,公牛與餓狼都幾近瘋狂,實在不忍心再看它們互相殘殺,向程鵲道:“程姑娘,可有什麽法子令它們停止爭鬥麽?”
程鵲搖了搖頭,道:“牛最怕火,讓它牛尾著了起來,他恐慌之下,比驚馬還要瘋上百倍,而餓狼無端受了攻擊,驚嚇之餘,獸性全發,便是神仙也治不住了,這百來隻生靈隻怕都要死於非命。”
正說話間,卻見飛豹寨東南角著起火來,原來公牛尾部縛著幹燥蘆葦,上麵都澆滿了油,它們斜衝亂闖之下,將柴堆不慎點燃,飛豹寨多由木材築造,火勢一起,登時一發不可收拾。
婁之英等遠遠看著,見應彪等人已被牛狼衝散,如慧禪師正護著他向南逃奔,張勝早已不知了去向,可憐陶國遠傷重無力、雙眼新盲,讓寨兵扔在擔架上動彈不得,被瘋跑的牛群一撩而過,早已踏成了肉餅。
程氏兄妹和婁之英都感到十分過意不去,大夥本和飛豹寨無冤無仇,豈料不過片刻之間,就將對方搞的屍橫遍野、家破人亡,此後更是樹立了應彪這個大敵,想到此處,心中都很不是滋味。眾人不忍再看這等慘狀,從寨牆向北走出,繞了好大一個圈子,被薑小迢引著,來到西首的嶺前,遠遠看去,飛豹寨仍是火光衝天,一座大好門戶,就這麽付之一炬了。
山嶺上還有數十個孩童,見他們到了,都飛奔下來,婁之英放眼看去,竟大多都曾見過,正是那日在集外比鬥的曲狗兒、大洪、郭喜等,薑小迢跳下牛背,振臂道:“大功告成,咱們大獲全勝!”眾孩子都是一陣歡呼。
婁之英心有疑問,不知他們怎生到來,於是去問薑小迢,小迢這才說了緣由。原來他留在李牛子家幫襯喪事,越想越不對頭,知道婁虞必是去尋李神醫算賬,打算也來瞧瞧熱鬧,遂出了李家,來到街上打聽,鄉民見他獨自一個五歲孩童操著外地口音,都小瞧於他,隻會調侃戲逗,不肯與他實話,小迢一氣之下,想起去找先前的夥伴,卻見曲狗兒和沈宸等都聚在一處,原來上回雙方比鬥,灰衣孩子們出奇製勝,兩邊反倒去了芥蒂,大家又都是半大孩子,不過幾天便近的和親哥們一樣。小迢將來意說了,沈宸力主大夥齊去李神醫家,言明自己父親早就看不慣他裝神弄鬼,這次正好借此機會,幫助婁虞二人一起對付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