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鬥獸
程鵲道:“我們如何不知?應寨主恩公人稱‘見棺不見關’,手段最是狠辣不過,應寨主不假思索允約,那是偏幫我兄妹來著,家兄這幾日說起來也都很承你情。隻是關風和我黃龍莊素有舊怨,倒與貴寨無關。咱們本來就要切磋技藝,如今五日期限已到,何必還要延期?”
原來數日之前程氏兄妹來到湖廣辦事,回府途中經過湘東,想起此地有個飛豹寨,寨主應彪、陶國遠素有馴獸之能,尤其二寨主陶國遠,號稱馴服虎豹之技天下無雙。黃龍莊本也以擅馴猛獸著稱,因此兄妹二人暗想機不可失,恭恭敬敬的前來拜山,表明了探討切磋之意。言談正歡間,關風帶著張勝、廣劍涼也來到飛豹寨,他曾有恩應彪,應彪自是不敢怠慢,忙帶眾人來給程氏兄妹引見,哪知雙方見了登時劍拔弩張,原來關風和黃龍莊莊主程成賢素有嫌隙,也曾到莊中鬧過幾次,程氏兄妹都識得他。關風在言語中對程成賢頗為不敬,程駿聽聞其辱及家父,壓不住心中怒火,便出言挑戰,可他又怎會是關風的對手?沒十幾回合便被打傷,他前幾日又中過藍墨水蛇之毒,這下毒散全身,再也支撐不住。程鵲知道今日再也討不得好去,於是向應彪、陶國遠約鬥,指明五日後再來切磋馴獸之技,意在拿言語擠兌住關風,讓他不再繼續發難,應彪也不願程氏兄妹命喪於自己山寨,就此惹來無盡的麻煩,於是立時應允。關風一來不願自降身份擊殺小輩,二來也確另有要事,和應彪交代了幾句,便帶著張廣二人匆匆離去了。程氏兄妹告別應彪,想到幾日後的約會,就近來到五坡集投宿看病,及後在集上碰見婁虞,被婁之英當眾戳破李神醫,已是後話。
應彪道:“既然程小姐執意要比,敝寨自當奉陪,不知令兄如今身在何處,傷勢如何?”
程小姐向婁之英瞧了一眼,道:“家兄福厚,遇到高人診治,傷情已好轉的多了,卻仍行不得路,此刻正坐在廂中。”她適才看見婁之英與應彪比武,不知二人是何關係,是以講到此處一筆帶過,並不多說。
應彪道:“好。如此便請賢昆仲到寨裏寬坐。”
程小姐道:“應寨主不必客套了,咱們不如徑直去鬥獸場罷。”
應彪道:“也好,便請賢昆仲移步。”
程鵲卻不下車,依舊舉起鞭子,催趕驢車向前,應彪也不多說,把手一揮,示意守衛將大門拉開,引著程鵲向寨子西北角而去。婁之英和黃龍莊雖無交情,但在天柱山時曾見過邵旭夫人,那也是程成賢的女兒,說來還算有些淵源,他一則放心不下,再者和應彪的比試還未分勝敗,是以一拉虞可娉,也跟了進去。
幾人一路前行,拐了兩三個彎,走了兩箭之路,眼前豁然開朗。隻見一處平地中掘了兩個大坑,其中一個方圓五六丈大,另一個略微小些,那大坑中不時傳來吼嘯的聲音,正是先前聽到的猞猁叫聲。
應彪引著眾人來到大坑之前,向裏一指,道:“原本除了這三隻猞猁,咱們還養了一隻白虎,一隻花斑大豹。可惜兩個月前,白虎身染虎瘟不幸夭了,花豹卻是在月頭被那隻公猞猁咬死的。”
眾人聞聽都是一驚,猞猁比花豹足足小了一圈,卻能將豹咬死,足見這隻端的勇猛凶悍。婁之英向裏看去,見那坑有兩丈來深,周遭由泥磚砌成,毫無攀爬借力之處,瞧來極是滑溜,坑內沿著泥牆一圈是半丈來寬的水塘,這些虎豹雖擅蹦躍,隔著水塘卻跳不上來。坑中有一大兩小三隻猞猁,外形和貓極其相似,卻比貓大了許多,個個都有四尺來長,兩隻耳朵高高豎起,上麵生著深色叢毛,瞧來煞是威猛漂亮。幾隻猞猁瞧見有人前來,誤以為是來投食,一個個都圍攏在坑前,巴巴地看著眾人。
程鵲道:“猞猁是北方之物,居然被二位寨主在南方湘東養的如此肥壯,足見本事。”
應彪道:“馴獸之技,應某隻略懂皮毛,全仗我二弟細心調養,不敢說有什麽本事,卻也不會讓黃龍莊賢昆仲見笑。”
程鵲把頭扭向東首,小嘴一努,道:“那邊屋子方圓巨大,門牆上都塗了紅黃之色,當是貴寨的狼舍罷,瞧這屋子大小,隻怕養了不下百隻。”
應彪笑道:“程小姐好眼力,果然家學淵源,此處正養著八十三隻灰狼。”
婁虞二人聽說這裏有如許多猛獸,心裏都一陣陣發毛,連如慧禪師也微微色變,隻張勝為了討好應彪,一個勁兒鼓掌喝彩。
程鵲道:“飛豹寨果真名不虛傳,那隻咬死花豹的猞猁是哪一隻?咱們便向它挑戰!”
應彪道:“好啊,不知賢昆仲馴了何物,來和敝寨神**鋒?是花豹還是雪豹?”他想黃龍莊威名赫赫,自不會玩什麽田忌賽馬,選大蟲、黑熊這樣的龐然大物來戰猞猁,而豺狼土狗又毫無勝算,是以便猜想仍是選豹子一類的匹敵之物。
程鵲道:“豹子來鬥猞猁,勝了又有什麽稀奇?我莊中有一珍物,是綠衣大食使者當年進獻給吳大帥的,圈養在我家不到一年。當日定了約鬥之後,我便使錢讓人騎快馬回家中送信,緊趕慢趕了五日,今天總算到了。”雙腿一擺,跳下驢車,將廂門緩緩打開。隻見一個人做仆從打扮,攙著另一人輕輕走下車來,婁之英定睛一看,被攙之人正是程鵲的兄長程駿。
程駿雖然依舊虛弱,但麵色已比幾個時辰前紅亮了許多,他先衝婁之英點了點頭,然後奮力挺直脖頸,說道:“二位寨主,程某有傷……有傷在身,恕先前不能下車行禮,還望不要……見怪。”
應彪忙道:“好說,好說,程公子既然負傷,就請不要多言操勞。敢問程小姐,適才所說的珍物在何處?”
程鵲道:“阿財,就請把咱們的魈將軍請出來吧。”
那仆從縱身上了驢車,走進車廂中,從裏提出一隻獸籠來,這籠子足有三四尺見方,卻被他輕輕提在手裏,躍下車來放在了地上,可見此人雖身為仆從,卻也懷有武功,不是等閑之身。
眾人仔細觀瞧,隻見籠中關著一隻怪猴,這怪猴身長二尺,比尋常猴子大了兩圈有餘,麵似鬼魅,臉孔極長,鼻骨兩側各有一處高高凸起,鼻梁卻是鮮豔的大紅之色,頷下一撮山羊胡子,叫人瞧著好不詭異。婁之英幼時曾在宿州見過大帥邵宏淵養的狒猴,雖也不同一般猴類,可比起這隻來隻能算小巫見大巫。
應彪與陶國遠久馴野獸,可也識不出此物為何,應彪道:“這便是賢昆仲用來挑戰猞猁的靈獸?”
程鵲道:“是啊。”從懷中摸出一枚哨子,吩咐仆從阿財將籠鎖打開。阿財剛剛拔出鎖頭,那怪猴不等他來撥弄門銷,自己提起前爪輕輕一撥,門銷應聲而開,怪猴大搖大擺地走出獸籠,睜著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瞧著眾人。
眾人被它的怪樣嚇了一跳,程鵲含起哨子短吹一聲,那猴乖乖挪到她的腿邊站定,程鵲笑道:“諸位莫怕,這猴原產於大食,因麵孔形似鬼怪,故被我爹爹取名叫做山魈,莊裏皆稱其為魈將軍。此物雖然麵貌醜陋凶惡,但極通人性,不會輕易傷人,諸位大可放心。”
應彪見山魈雖比尋常猴類要大,但和猞猁相比仍是小了許多,實看不出有什麽奇特之處,不免有些將信將疑,向右側的小坑一指,道:“此處正是絕佳的比試場所,二弟,便請你施展能為,將公猞猁趕入坑中。”
陶國遠從口袋裏拿出一卷繩索,撮指為哨,發出一陣陣嘯聲,三隻猞猁聽到聲音,都聚攏在坑前,陶國遠揮舞繩套,拋擲出去,不偏不倚地套中那隻大個猞猁。陶國遠奮力一拉,猞猁被他所激,不顧水塘在前,死命一躍,已踏在光溜溜的陡壁之上,眼看便要跌落水中,陶國遠大喝一聲,轉身將繩子搭在肩頭,猞猁得此瞬間喘息之機,借力在壁上一蹬,躍上了地麵。
陶國遠不等猞猁站穩,向小坑疾奔,口中同時發出嘯聲,猞猁被他牽引,也向小坑奔去,陶國遠來到坑前,稍稍轉過身子,待猞猁奔近,在它臀上輕輕一踏,猞猁收勢不及,一頭栽到坑中。
陶國遠將繩子反向一拉,原來套中打了獨特活結,一拉之下便即鬆開,猞猁得了自由,不停嘶吼竄跳。眾人挪步坑前,見這小坑上窄下寬,內壁比大坑還要陡峭萬分,雖然沒有水塘,但猞猁無論如何也躍不上來。程鵲道:“不錯,此處比試果然極妙。”吹動哨子,示意山魈到坑中挑戰。山魈眼見比自己大許多的猞猁就在坑中,可聽到命令毫無懼色,沒有半點猶豫,也跟著跳下坑去。
婁虞二人都為山魈捏一把汗,實不信這猴子能戰敗猞猁,眾人在坑前圍成一圈,靜靜的來看兩獸會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