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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真凶

  虞可娉道:“翁老伯先前說的夢境中,白色圓塔、鷹鼻深眼雲雲,與回教及回教徒都極其相似,於是我查閱書籍,在回教遍地的西域找到一座大城,叫做察赤,與老伯描繪的地貌暗合,是以便推斷,翁老伯當年應在西域待過,而他講的天崩地裂的慘狀又酷似地動,我再翻閱典籍,查到中原近幾十年來的地動隻有四五處,宣州卻離得最近,便索性到宣州府上去查往年卷宗,這才被我找到遲銀川遇害一案,我把這些線索暗暗串聯,心中自然而然便浮現出一個故事,隻是是否貼近事實,卻毫無把握。至於呂老板,我在串聯這故事時,便疑心於你啦!記得我們第一次去你家麵鋪,你在內堂斟茶款待,內堂壁上張貼著一副精美絕倫的毛毯,呂老板總知道罷?”


  呂子夫道:“我自家的東西,自然知道,那又如何?”


  虞可娉道:“咱們中原漢人,極少有將毛毯貼於牆上的,那正是西域居家的風俗,在那一刻我便留心呂老板的樣貌,你雖然做漢人打扮,又上了年紀,看起來和周遭老人沒什麽分別,但仔細去看,眉宇間卻仍有西域人的模樣,那時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


  邵旭等聽聞此話都向呂子夫看去,見他長須微蜷,兩目深陷,一顆鼻子又高又挺,細看之下的確不似漢人,隻是他言談舉止俱與漢人無疑,在市井之中,誰也不會疑心他來自異族。


  呂子夫點了點頭,歎道:“原來如此,虞小姐真是心細如發。”


  虞可娉道:“我雖有所疑心,卻不敢斷言這些事和你有關,是以從宣州一回來,便先到翁老伯的豆腐店,告知他已有了眉目。翁老伯欣喜之餘,必會和朋友們宣講,那時你得了信息,又聽我們從宣州過來,若此事真的與你相關,你必放心不下,要想盡辦法來打聽一切,因此今日我見到你來,心中便多了幾分把握。”


  呂子夫道:“唉,虞小姐果然是名門之後,先前老翁帶你來時,我便擔心這二十來年的隱秘終會被你識破,看來老夫所料非錯,果真還是讓你將這些往事挖掘了出來。不過老夫此番陪翁老弟前來,可不是為了探你的口風消息,而是自有打算。”說著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事來,眾人放眼去瞧,原來是一隻小巧的短笛。


  呂子夫道:“老弟,好叫你得知,哥哥適才說曾數次想和你說明真相,並非信口開河,這十幾年來,我暗中尋過不少名醫大夫,谘問你的失憶之症,其中有人提議,說失憶並非因為腦損,而是出於意念,想是為了逃避某種可怖可悲的情形,這才不敢回思往事,對付這樣的病症,除了向他告知往事往情,還需借助一些外力,例如讓他嗅聞熟悉的氣味、聆聽曾印象深刻的曲子等,從那時起,我便想出了一個激你拾回記憶的法子,便是用這乃依。


  諸位,你們或許不知此為何物,這是我們西域回鶻人常用的一種短笛,叫做乃依,吹奏起來十分悅耳。當年老翁的兒子,最愛用它吹動曲子,我們從西域一路走來,他便吹了一路。老翁每次聽到愛子吹奏,總會喜上眉梢,露出心滿意足之態,因此我便設想,若用乃依吹一曲當年賢侄常吹的曲調,會不會讓老翁重拾記憶呢?隻是此前我一直膽小自私,害怕在宣州的事東窗事發,是以隻敢夜裏偷偷練習,從不敢向老翁說明。昨兒個聽聞虞小姐說已破了此案,便下定了決心,不管虞小姐推演的對與不對,今日我都要把真相說出,更要助我翁老弟恢複記憶。邵掌門,戎大俠,容我在貴府獻醜,吹奏一曲西域小調,待老翁聽完,你二位再去報官,讓官府來拿我這二十年前宣州命案的真凶。”


  呂子夫不等他人搭話,唇貼乃依,一曲輕快悠揚的小調登時響徹滿屋,邵旭等極少聽到這種異域曲調,而呂子夫顯是平常勤於練習,乃依吹奏的熟極而流,眾人聽了,都如甘露入喉,直覺沁澈心扉。婁之英向翁仁瞧去,隻見他聽的如癡如醉,微閉雙眼,露出化身世外的神情。一曲終閉,呂子夫抱拳拱手,道:“獻醜!”大夥尚不及叫好,隻聽翁仁突然睜大雙眼,呼道:“妙!妙!妙!”這三個字一說完,兩眼一翻,咕咚一聲摔倒,竟背過了氣去。


  眾人忙奔過去察看,婁之英扶起翁仁,探了探他的鼻息,號脈良久,說道:“無妨,當是翁老伯激動過度,暈了過去,隻需讓他靜養些時便好。”邵旭忙使人送翁仁到客房休養。


  呂子夫道:“也不知翁老弟能否記起往事,唉,罷了,就算他仍想不起來,老夫卻也黔驢技窮了,這一曲便當做我老哥倆的臨別之禮罷。邵掌門,便請你派人請本地官差過來,老夫自和他們去府衙交代。”


  邵旭道:“推演偵破此案的是虞姑娘,我又怎敢隨意發落?你有什麽話,便和虞姑娘講罷。”


  虞可娉笑道:“咱們當初隻為幫翁老伯拾回記憶,可沒人委托偵破什麽陳年舊案,何況此事過了二十多年,遲銀川為人也不見得有什麽光彩,我又何必替他出頭,攬這不討好的差事?呂老板,你和翁老伯相交數十載,他醒來若不見你,隻怕不會歡喜,你便在這裏等他可好?”


  呂子夫老淚縱橫,一躬掃地道:“虞姑娘、邵掌門、戎大俠、婁少俠,大恩不言謝,那也不多說了。等老翁醒來,我們再來問他,屆時老夫全憑他一言處置。”


  邵旭等人自無異議,當下婁之英又去房內診查翁仁,見他仍昏迷不醒,開了幾服貼身的膏藥,讓下人去縣裏抓取。邵旭懇請呂子夫留宿,呂子夫關心翁仁安危,也不推辭,便在客房睡下,眾人見天色已晚,也都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清晨,婁之英去客房查看翁仁,原來他已早醒多時了。翁仁見到婁之英過來,滿臉堆笑道:“婁少俠,適才聽小哥說,昨兒個老漢昏厥,是你施展妙手,救助老漢,這才得以大難不死。沒想到婁少俠還有一手回春的絕技,老漢在這裏謝過了。”


  婁之英見他雙目清澈,一改往常眼中的渾沌,再看他神情也和先前大不相同,心念一動,道:“老伯,你……你想起往事了麽?”


  翁仁微笑道:“婁少俠,我睡了一夜,卻仿佛睡了百年,醒來之後神智清爽,隻覺年輕了十幾歲一般,前塵的總總往事,全都想起來啦!”


  婁之英大喜,忙帶他出了客房,使人通會邵旭等人,不大一會,眾人又重聚客廳。呂子夫拉著翁仁雙手,凝神端詳了他半晌,兩行熱淚不自禁流出,歎道:“果然,果然,看來這法子當真管用。老弟,做哥哥的對不起你,害你這十多年來,不知自己是誰,你要打要罰,要報官府,哥哥絕沒半個怨字。”


  翁仁道:“老哥,這說的什麽話,我想起了往事,歡喜還來不及,又何必講這些不幹的話來掃興?呂大哥,你若還當我是兄弟,這些事以後休要再提,更不要對人傳說。邵掌門、虞小姐,老漢有個不情之求,想要說在當麵。”


  邵旭道:“老翁,不消你說,我們俱都知道,昨日的事,大夥權當聽了個故事,誰也不會對外人說半個字,你大可放心。”


  翁仁一躬掃地道:“如此多謝諸位。”


  呂子夫感動的說不出話來,拍拍翁仁肩膀,微微點了點頭。翁仁道:“老哥,我求你一事。我這失憶之症,全憑虞小姐推演深挖、邵掌門大力支持,這才能夠痊愈。我想請你現在就到縣裏去置辦厚禮,明個咱們一齊再來邵府答謝。”


  呂子夫自是一口應承,邵旭忙推辭不受,翁仁道:“邵掌門,便讓我老哥跑這一趟,否則他心難安。老哥,你這便先行回去,我還有幾句話,要和邵掌門等交代。”呂子夫拜別眾人,自下山去了。


  邵旭笑道:“老翁,你還有什麽要說,若還是那些婆婆媽媽的客套話,那可免啦!”


  翁仁麵色凝重,道:“邵掌門,我找回記憶,那是千真萬確,青年時候的事,一件不落,現下都在我的心裏。邵掌門,你可記得當初找到了我,是因為何故?”


  邵旭道:“我要尋訪陸廣的下落,查問他和朱七絕有何淵源,為何要落井下石害我邵家,都說你和他是同鄉,因此才找上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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