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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逐敵

  宋保全本事與賀英在伯仲之間,鬥了數十招後,也漸感吃力,隻得又張口道:“兄弟,你我結拜之時怎地說的?二十年前若不是我,你早已成山澗裏的一堆白骨,如今你不管為兄死活,還談什麽義氣!哎呀不好,媽了個巴子的!”原來他講話分心,被端木晴持劍微微撩中後臀,登時鮮血淋漓。


  賀英被他言語相激,又見他負傷,腦中熱血上湧,執鞭跳過,與宋保全合鬥端木晴。端木晴精神大振,劍走龍蛇,奇招迭出,一時間竟逼得宋、賀二人隻有招架防禦之力。宋保全得賀英相助,臀上又有傷痛,便放緩拚鬥,尋了個喘息之機,端木晴的大半招式都是由賀英接著。


  三人又鬥了片刻,端木晴挺劍搭在賀英長鞭之上,叫了聲:“撒手!”劍刃順勢而下,朝賀英滑去。賀英若不扔鞭後撤,四根手指便會被削斷,但他心知自己若敗了,宋保全一人斷不是該女子對手,是以毫不動容,仍要揮鞭迎敵。


  端木晴啐道:“作死麽?”指上微一用力,劍刃稍抬,“啪”的一聲,劍身敲在賀英手背之上。原來她見賀英為人頗為正直,不願就此讓他殘廢,是以讓了一招。賀英臉上一紅,剛想道聲多謝,宋保全哇哇怪叫,又執刀發力劈來,他連著幾下猛砸猛打,前胸露出好大破綻,端木晴看準時機,一劍刺向宋保全右肩,豈料宋保全非但不避,反而挺肩迎上,這一劍正中琵琶骨,直疼的他咧嘴怪叫,邊叫邊喊道:“兄弟,還等什麽!”端木晴心中一驚,耳聽風聲,知道賀英正揮鞭攻向自己後心,長劍尚插在宋保全身上,自己不及回劍抵禦,這下非受重傷不可。哪知鞭子掃過,隻是將外衫劃破一道口子,當下不及細想,抽劍側移數步,隻聽宋保全罵道:“呆兄弟,你又做甚麽!”


  賀英道:“適才姑娘饒我一次,這一下我便還給姑娘,此刻互不相欠了,咱們接著再打!”


  宋保全氣的青筋暴露,但也毫無辦法,他兩處負傷,反而激出了血性,一柄大刀舞的似風火輪一般,賀英也揮鞭趕上,三人又鬥在一處。端木晴雖然家學淵博,劍招奇妙,但畢竟女子力弱,這兩個莽漢又是剛猛異常,以一敵二,終究吃虧,漸漸露了敗相。吳車倌在旁看在眼裏,急在心上,知道自己武藝低微,上去助拳也是無用,隻是徒增累贅而已,直急的他踱來踱去,不住地歎氣。


  厲知秋已看了半天,見端木晴戰的吃力,便開口道:“端木姑娘,那使刀的左腿似有老傷,他下三路功夫遠未到家;使鞭的大漢後背招數全沒練過,想是他的命門在此。”端木晴正在苦思如何擺脫困境,聽見厲知秋指點心中頓時一亮,回應道:“多謝指教!”劍鋒一轉,朝宋保全腿上斬去。


  陸廣見厲知秋要壞自己好事,右手一揮,剩下的幾個嘍囉兵一擁而上,吳車倌這時早從樹下拾起短刀,大喝一聲,和這幾人戰在一起。


  端木晴得了厲知秋相助,戰局登時扭轉。宋保全左腿曾被野獸咬傷,經年不愈,腿上功夫的是不行,他連躲四劍,第五劍再也避之不及,一聲慘呼,被一劍斬在大腿上,端木晴回劍直刺,將宋保全刺了個穿腹而過,死於非命。賀英欲上前來救,被端木晴一斜閃到後麵,單掌擊向他的後心,這一掌總算念他為人耿厚,不似宋保全這般無賴,是以隻用了六成力,直打的他口噴鮮血,委頓在地。


  端木晴剛想上前和賀英說話,忽聽背後有三處暗器破空之聲,心中暗叫不好,長劍向後一撩,將射向後腦、腰椎的兩枚長釘斬掉,但射向後心的這枚長釘晚發出了些,想是射出之人料到這一處,故意後射這枚,此時長劍不及再度揮出,自身又躲閃不及,那便非中標不可。端木晴也知自己在劫難逃,雙眼一閉,正運氣準備硬挨這一釘,突然眼前一花,適才指點自己那人好似也射出一枚暗器,這人雖然後發遲了許久,但那暗器卻比長釘快得多了,隻聽波的一聲,那暗器將長釘撞開,齊齊落在地上,端木晴定睛一看,卻是一枚黑色的藥丸。


  原來陸廣眼見宋、賀二人落敗,自己獨鬥這女子也未必能勝,是以趁她尚未恢複喘息之際連發三枚梨花釘,又怕她武藝高強,竟能將三枚長釘躲去,這第三枚射向後心的梨花釘卻故意晚發一些,要攻她個顧此失彼,眼看就要得手,豈料厲知秋也射出一枚暗器來將長釘撞開。陸廣重重歎了口氣,暗叫可惜,正想自己是否也上前拚鬥,卻見山邊轉角處又駛來一批車隊,足有四五輛大車、十來個客漢,陸廣暗忖此地東錢派勢力龐雜,這夥人不是端木家的莊客,也必和東錢派頗有淵源,又唯恐厲知秋功力複原,今日在這大道之上,自己的目的萬難得逞,索性猛一跺腳,打一咳聲,兩足發力奔入了密林,頭也不回地去了。剩下的嘍囉兵見主子死的死、逃的逃,便也扔下吳車倌,四散跑去。


  端木晴也不去追趕,隻走到厲知秋麵前,施禮道:“承蒙閣下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適才聽表弟略說,你是一路護他前來的厲大俠?唉呀!”原來她見厲知秋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好似有傷複發,不自覺的伸手相攙,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親,又忙將手放下。


  厲知秋一個時辰內兩次運功發射暗器,中間又疾馳了一陣,於身體大有損害,聽到端木晴驚呼,腦中又略微清醒,見她神色尷尬,忙道:“在下正是桃源觀厲知秋。端木姑娘適才大顯身手,蕩寇除魔之技令人驚歎,足見名門風範。”


  端木晴臉上一紅,輕聲道:“要厲大俠見笑了。”她見厲知秋並無大礙,便叫吳車倌引車內的大娘子出來相見。原來李大娘子是端木家長媳,過門才三年,端木仲長子端木良便抱病去世,李大娘子每逢年節都要去四十裏外的祖墓拜祭亡夫。今日恰是端木良生辰,端木晴一早便陪大嫂前去掃墓,歸來途中正慢慢走著,突見林中串出一輛驚走的馬車,端木晴俠義為先,吩咐吳車倌駕車緩行,自己則催馬救人。她略展武功便將牲口製服,打開車門一看,裏頭卻是遠在舒州的表弟邵旭,問了情由,邵旭將經過粗略說了,端木晴聽說姨丈、表哥等一家慘死,心中大慟,又聽邵旭提起厲知秋如何全力相救、這一路如何護送,不禁對這位未曾謀麵的厲大俠頗有好感,待聽到陸廣一夥歹人欲圖謀不軌,擔心大嫂有何閃失,便帶同兩個孩童回奔,這才解了眾人的圍困。


  端木晴道:“表弟適才說的不明,這夥歹人的來曆,厲大俠可清楚麽?”


  厲知秋道:“我也不知,但他們是衝著旭兒而來,隻怕和邵掌門有些關聯。”正說話間,那批車隊也走到了近前,原來是明州附近的行腳商人,做完買賣途經此處,他們見是端木家二小姐在此,都跑來上前見禮,又見地上躺著幾個強人非死即傷,都是一驚。


  端木晴吩咐為首的於頭兒說道:“我和家嫂祭奠亡兄途徑此地,這夥強人為非作歹,被本姑娘一頓好殺,”她一指宋保全的死屍,續道:“匪首已被我除斃,於掌櫃,你派一個人速到明州府報案,讓官差過來料理,我明日得空,也到知府門上陳說備錄。”於頭兒忙叫來夥計操辦。


  端木晴一指賀英,向厲知秋道:“厲大俠,此人還不太壞,你說怎生處置?”


  厲知秋道:“此人是姑娘擒獲,便請姑娘定奪。”


  端木晴低聲道:“這夥歹人的來曆意圖,都須著落在這人身上,我身為女子不便和他多講,便請厲大俠盤問一番罷。”


  厲知秋微一沉吟,點了點頭,走到賀英麵前,正色道:“這位壯漢,之前你勒馬救了我等,厲某很承你情。適才你與吳小哥動手,他兵器掉了,你便要與他空手相較,端木姑娘和你們放對,你又不肯以二敵一,她對你手下留情,你也便對她容情,足見你是個行地端、走地正的好漢子,如何卻與這班人為伍?”


  賀英見他已將自己擒住,卻並不多加為難,仍與自己和氣說話,心中著實感激,他歎了口氣,說道:“大俠既然問起,在下也不隱瞞藏私了。我叫做賀英,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少年,那時在鄉下拳館學了幾年拳腳,便想到皇城臨安闖蕩一番,尋個謀生。那天走到此處,不慎失足滑落山澗,所幸命大被人救起,後來我與救我之人結為了異姓兄弟,便是他了,”他一指地上的宋保全,又再說道:“至此我和大哥在此地做起了沒本錢的買賣,此處人煙稀少,我們多是劫些落單的客商、行走的僧道,大哥聽我的規勸,我們隻劫錢財,極少傷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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