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開堂
那女子後退之勢甚急,她忙散開腳步,滴溜溜轉了幾圈,這才穩住,心裏卻也暗自後怕,這一下若躲的慢了,一條膀臂非被卸下不可,對石驚山的恨意直是怒火中燒。石驚山道:“原來你是八台派的。那年師父曾和八台派師祖關世族前輩會晤切磋,我也曾和貴派賈鶴師兄試劍,他的身形步法,便和你剛剛一樣。”
那女子尚未答話,門口那人早已拔劍而上,道:“今日你便知道皇帝是你老子,卻也無用了,這叫做無福消受。”石驚山忙回劍相迎。
那人武功不在罩紗女子之下,手中又有長劍,快似脫兔,石驚山適才連戰三人,頗耗精力,此時勉力應對,愈發感到吃力,鬥了不過七八合,突然背心一麻,隨即感到四肢僵硬,俯身摔倒。
那女子冷冷的道:“思尊惹出來的麻煩,不勞三尊者費心。”回頭吩咐同渡等人將石驚山綁縛。
三尊者笑道:“你我同是龍尊門下,何必分什麽彼此?識時務者為俊傑,四尊者若早出蜂錐,也不用如此費時費力了。”
那女子道:“三尊者好不自在啊,冷護法要你憂尊召集青年男女入教,壯大本宗,三尊者不去忙這些正事,怎的跑來這裏看小妹的熱鬧?”
三尊者臉上一紅,歎道:“出師不利,出師不利。半月之前在廬州城外,本已聚集了十數名青年入教,豈料夜半荒林做法之時,不知從哪冒出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大漢,那人本領了得,連阿丁阿武也都折在他的手裏,總算我見機的快,得以走脫,否則非吃大虧不可。”
那女子也吃了一驚,道:“這人武功如此高強,連三尊者也抵敵不住,不知是何來頭?”
三尊者搖了搖頭。那女子又道:“三尊者這次失手,若是被官府察覺,就此順藤摸瓜,哼,那可是犯了本宗的大忌啊。”她語含譏諷,竟充滿了幸災樂禍之意。
三尊者道:“我怎敢違背宗訓,自顧逃命?趁那人不備,我早將事主們俱都刺死了。初時我也道這下要遭,可躲了近半月,官麵上毫無動靜,我曾偷偷跑回事發的荒林,說來奇怪,那裏便連半點痕跡也無。也不知是哪位貴人助我,庇佑本教。”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怕是你時來運濟,趕上這些天朝廷北伐,無人來管這些民間鳥事。否則泄露了半點風聲,看護教饒你不饒!”三尊者卻隻笑笑,並不回話。
那女子向同渡等道:“子時已近,今日法器齊備,可以開堂做法了。三尊者既也來了,便請一同參拜我佛龍尊,共行法事。”
石驚山此時酸麻漸退,苦楚稍輕,當即破口罵道:“你這賊婦人,背後傷我,恁地歹毒!還有臉參拜佛祖,你們這些歪門邪道,捕抓孩童,盡做些傷天害理之事,不知拜的是哪路妖魔?八台派貴為江湖七大派之一,乃是西川武林的魁首,關老前輩又何等正直神武,門下居然有你這樣的敗類,真是武林之恥!呸,我看你未必便是八台派的門人弟子,說不定是你從哪偷學了武功,故意為八台派招風抹黑!”
那女子道:“這位指手畫腳的潛山派大俠,你這番見教是要說給誰聽?啊,是了,你四肢被縛,便想指手畫腳也不能夠。我跟你說,你罵我辱我,我也不來怪你,若要褻瀆我佛,那可是罪無可恕!”
石驚山道:“你這妖女,我潛山派可曾得罪於你?每每口帶輕蔑,想必對我派極有成見。今日若不殺我,等我恩師親自出馬,便連你們侍奉的老魔也一窩端了!”
那女子沉吟道:“嗯,你說的不無道理,本宗行跡,確是不能外露。多謝你的提點。”從人叢中接過一柄劍來,一劍揮出,登時將石驚山的人頭斬落。
殿裏眾人都是一驚,便連三尊者也是一愣,沒想到她在言談間如此果決,行刑前沒半點征兆。婁之英等孩童俱都嚇得大叫,邵旭更是痛哭不已,口中不住呼喊。
那女子厲聲道:“都給我閉嘴。哪個再發出半點聲音,先給他開膛破肚!”婁之英等都嚇得噤聲,邵旭卻大叫道:“你殺了我罷。”跳起身來要撲上去廝打,三尊者把手一揮,反剪了他的雙手,扭向背後,邵旭疼的直冒汗珠,悲痛交織之下,竟而暈了過去。
那女子道:“做法之前,先行實施教規家法。”走到稻草陳和小柱麵前,道:“你們看管法器不力,私自鬆縛囚犯。不聽尊者法令,犯了以下反上的大罪,可還有什麽話說?”
稻草陳手腕折斷,痛的說不出話,小柱則一個勁地出口告饒。那女子道:“一劍將你們殺了,可太過便宜。別尊如何我卻不管,不聽本尊者的指令,那是罪加一等。你倆便比比看,誰先向地藏菩薩磕頭報道。”她長劍連揮四下,在兩人的雙肋各斬了一道一尺來長的傷口,兩人登時血流如注,痛的同時大叫。這下不得便死,但傷處劍深數寸,眼見也沒有活路,總得挨上一時半刻,痛楚難當之下才亡,這一招極其殘忍歹毒,殿上眾人無不駭然。
那女子吩咐同渡將香爐點著,她淨手焚香後,向著殿中佛像禱告:“眾位仁愛之兄弟姐妹,請速速整理儀容,聆聽我佛教誨。”這些男女俱都站在那女子和三尊者身後,形成了一個方隊。那女子正色道:“我佛龍尊在上,弟子思尊尊者文抒楊、憂尊尊者丁殘雲,今日做法,奉獻六陽法器,保我眾兄弟姐妹,共升極樂世界。”言罷和丁殘雲同時手指上天,脖頸耿直,不住點頭。婁之英和曹小妹等看了他們如此古怪詭吊,都忍不住害怕發抖。
文抒楊道:“六陽者,心、肝、脾、肺、腎、膽也,須取於垂髫之童,每子一陽。集齊法器,獻與宗主。”婁之英雖然聽的似懂非懂,但聽她口氣不善,說的極其凝重,知道不是什麽好話。文抒楊環顧六個孩童,最後目光落在曹小妹身上,向同渡道:“心屬陰者,當從這女娃開始罷。”同渡不知何時弄來一隻鐵鑄圓桶,掀開桶蓋,裏麵白氣冒出,卻是裝了一桶寒冰。同渡從懷中摸出一柄尖刀,向曹小妹走來。
婁之英知道他這就要向曹小妹狠下毒手,危急之中不假思索,叫道:“慢著!”同渡一愣,文抒楊笑道:“娃娃,你要如何?小小年紀,便想英雄救美麽。”
婁之英眼珠飛轉,脫口道:“為何第一個是她?”
文抒楊嗬嗬一笑,道:“我瞧他們幾個都嚇得說不出話啦,你卻能在這振振有詞,你不怕嗎?”
婁之英道:“我為什麽怕你?難道你生的醜惡可怖不成?”
文抒楊始終罩著麵紗,麵目不曾被這些孩子看見,她極其在意別人評說自己的容貌,婁之英雖是孩童,但這一句正戳痛處,不由得大為光火,怒道:“小子,你想早死,也不忙爭這一時三刻,先陰後陽不可輕破,又何必和你多費唇舌?同渡,快快動手,不要錯了時辰。”
同渡舉刀來到曹小妹麵前,曹小妹心中害怕,但卻一滴眼淚也沒掉落,隻向著人叢大叫:“玲姊姊,玲姊姊,快來救我!”文抒楊“咦”了一聲,道:“沒想到這娃聲音如此悅耳動聽,哈,可惜啊可惜。”
婁之英大急,束手無策下忽然看到綠衣男女中有一人如坐針氈,雙拳緊握,麵露不忍和愧疚之色,正是騙了自己與曹小妹的玲姊姊。忙大叫道:“玲姊姊,他們要害小妹啦,你怎地還不救她!”
玲姊姊嚇了一跳,文抒楊冷眼看她,卻沒說話。婁之英又道:“玲姊姊,當日你連村子裏隻小妹一個孩童都知道,你必也和溪頭村極有淵源,是不是這樣?”玲姊姊緊閉雙眼,似乎腦中正在天人交戰,文抒楊怒道:“小子,我先讓你閉嘴。”提起長劍,便往婁之英頭頂劈落。
這一劍出手極快,婁之英萬難躲過,眼見便要命喪當場,突然一陣淩厲的破空之聲傳入耳中,一顆黑色的彈丸穿過紙窗射入大殿,擊在劍背之上。這一擊力蓋千鈞,長劍蕩了開去,文抒楊劈斬孩童,出劍十分隨意,被擊之下險些連劍也失落在地,直震得虎口發麻,她又驚又怒,厲聲道:“是誰?什麽人在這裝神弄鬼,破本宗法事?”
隻見窗外有個人影雙掌一揮,紙窗撲棱棱的被他掌力震碎,一個灰衫大漢跳入殿中。丁殘雲見到此人,臉色立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渡手提尖刀,正欲向曹小妹下手,見有外人闖入,便想在兩位尊者眼前顯露本領,立上一功。他舉刀向來人砍落,邊看邊叫道:“什麽人!膽敢私自闖入本宗思尊聖地,可是活的不耐……”話未說完,那人側身閃開刀劈,舉手一掌擊在他的天靈蓋上,這一下同渡腦骨碎裂,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倒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