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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念成魔(一)

  房間的門關著,有淡淡月光落在屋內,映照著地上散落的裙子,以及被揉成一團的白色蕾絲內褲,床上有女人或歡愉或痛苦的喘息,月光照不到的位置,旖旎一片。


  荊複洲的襯衫還好好的穿在身上,目光深幽,沒有絲毫迷亂。眼前是跪趴著的女人光裸的背,手感滑膩,順著背部向下,他的手掌控著那截纖腰,防止她因為自己一次次的撞擊而癱軟下去。


  夜很長,屋裏隻有一盞昏暗的看不清麵孔的燈,蘭曉咬著自己的嘴唇,聽見身體碰撞所發出的聲音。她從來沒想到荊複洲會願意帶她回鼓樓,畢竟她資質平庸,濃妝豔抹之後才算看的過去。就像今晚,她甚至不敢在歡愛的時候卸妝,唯恐擾了他的興致。


  自梨花之後,阿洋漸漸明白,荊複洲開始喜歡二十歲左右的學生妹。梨花是,安願是,現在的蘭曉也是。他摸不準誰才是荊複洲心裏的那抹白月光,隻是覺得事情這樣下去並不好,他不該是沉溺溫柔鄉的男人。


  門被打開,荊複洲隨意的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來,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完全不像一個剛剛翻雲覆雨的男人。順著門縫,阿洋可以看見蘭曉赤.裸的背,她側躺在床上劇烈的喘息著,還沒有回過神。荊複洲也不在意,大咧咧的把門打開,讓阿洋的目光可以更加放肆的進去,那種新鮮感在心裏快速衰退,他再一次覺得無聊。


  因為不是她,全世界的女人都寡淡的難以下咽。


  “等她休息休息,回頭你要是喜歡就隨你。”荊複洲點了根煙,拿到嘴邊時又想起什麽:“安願後來聯係你了嗎?”


  阿洋謹慎的搖搖頭:“她還說不需要錢。”


  “有骨氣的小丫頭。”荊複洲笑笑,叼著煙去係自己的腰帶,忽然發現腰帶上有淡淡的血跡。剛剛這腰帶綁過蘭曉的手腕,想必是綁的狠了,他略微皺眉,用拇指把上麵的血跡抹掉,這才接著扣上搭扣。


  安願沒有拿他的錢,那天之後兩個人再沒有了交集。回到陵川的時候已經快要期末考試,安願見室友都在複習備考,便也每天捧著本書到圖書館坐著。偶爾一兩次碰到過許駿,他坐在距離她幾個座位的地方,很大方的跟她打招呼,但並不過來。


  所有的一切都平鋪直敘,沒有波瀾卻足夠讓人不安。蘭曉已經很久沒再聯係她,社交賬號上的照片裏她笑的開心,大約是過得很好。


  終究看錯了荊複洲也高估了自己,沒能如預想中讓他挫骨揚灰。安願坐在圖書館,把臉埋進自己的毛衣裏,陵川的冬天氣溫雖然不低,但有透進骨子裏的濕漉漉的冷。她看見窗外陰沉的天氣,心就一點點的,飄忽不定的沉下去。


  她還有最後的籌碼,她和荊複洲那點可憐兮兮的羈絆,也隻能憑借這一個籌碼了。


  期末考試之後,安願開始找新的兼職。家教是不可能的,沒有家長願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一個三流學校的大學生,況且她的專業什麽都不能教。早在剛剛來陵川的時候,安願曾經出過一次小小的車禍,不過沒什麽大礙,安願拒絕了車主要送她去醫院的請求。開車的是個女人,五官精致,和荊複洲有七分相像。


  安願當然知道她是荊冉,如果不知道,怎麽會那麽不小心的往她的車上撞。隻不過當時荊冉開的是荊複洲那輛黑色瑪莎拉蒂,安願蹩腳的碰瓷並沒有成功。荊冉留下了電話,說有事需要可以找她,沒想到半年時間過去,安願真的打通了這個電話。


  她不知道荊冉是什麽樣的人,隻是暗自揣摩荊複洲的脾氣,從而對她有了一定的預估。沒有想到荊冉比她想象中要好說話,安願說自己不舒服,她就真的答應她去醫院做檢查。


  距離那場小車禍已經過去了半年,安願想不出她答應自己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荊複洲回家。進門的時候就看見荊冉正拎著包往門外走,他微微一愣,拉住她的手腕:“去哪?”


  “之前我開你的車不小心碰到個人,昨天給我打電話了,我陪她去醫院。”荊冉說著低頭找外出要穿的鞋,荊複洲蹙眉看著她,依稀記得這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了:“你是說之前那個還是最近你又撞人了?”


  “之前那個。”荊冉心虛的看他一眼,聲音壓得很低,荊複洲了悟,抱臂靠著牆,含笑看她:“什麽陪人家檢查,我看你是想去看看你們家周醫生吧?”


  這一次,女人的眼神帶了嬌嗔,笑罵他一句,彎起的嘴角煞是好看。他很久都沒見她這麽笑過,那句阻攔的話擋在嘴邊,最終變成一句輕輕的歎息:“那麽喜歡那個男人?找各種借口往醫院跑。”


  “跟你這種留戀花叢的人可說不清楚。”荊冉說話間已經穿好了鞋,剛要出門又想起什麽似的回身:“不過那個小姑娘倒是挺奇怪的,這麽久了,忽然聯係我說自己不舒服。”


  荊複洲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可能想敲你一筆。”


  “要不是為了給你積點德,這種人我可不會搭理。”荊冉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轉頭出門。那道背影漸漸遠了,他才趿拉著拖鞋進屋,有些疲憊的把自己丟進沙發裏。因著他特殊的身份,對荊冉終究是不放心,打電話叫阿洋暗中跟著。


  這個時候的他並不知道,安願再一次闖進他的生活,在他決意將她驅逐之後。


  荊冉和安願約在了醫院,安願到的早,已經心事重重的坐在那裏。她想了很多,如何通過荊冉去接近荊複洲,盡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總比沒有突破口要好。這一步走的很繞,她也不知道自己何必如此,荊複洲想要的是她,是她年輕鮮活的身體,她一直都知道。可她想要的是他的心,繼而是他的命。


  身體這張底牌,她還舍不得打出來。


  荊冉到來的時候,安願一眼就看見後麵車裏阿洋的背影。也許這一次上帝終於站在她這邊了,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朝荊冉大步走過去。


  阿洋的頭偏向這裏,然後快速的皺起眉,安願看到他有一個去拿手機的動作,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她裝做沒看到,跟在荊冉身後往醫院大樓裏走,刻意耷拉著腦袋,萎靡不振的樣子。


  在焦灼和忐忑裏,安願進行了全身檢查,采血的時候荊冉站在一邊,手機鈴聲打破寂靜,伴隨著荊冉那聲“阿檀”,針尖刺破皮膚,安願看見自己倒流的鮮血。


  “嗯?請我們吃飯?現在?”荊冉的聲音透著疑惑,低頭看向安願。安願的目光則落在采血器皿上,臉色蒼白。也許是這幅樣子讓荊冉有些心疼,沒好問她什麽,對著電話那邊無奈的應承:“……你玩起來也要有分寸一些,好了,地址發給我,我們這就過去。”


  安願的心隨著離開身體的針頭,慢慢的落下去,又緩緩地吊起來。


  一刻也不得放鬆。


  安願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裏麵是很學生氣的卡通毛衣。坐在車裏,荊冉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她認不認識荊複洲,安願默默點頭,樣子有些委屈。


  荊冉會意,八成又是哪個夢死裏的小姑娘。這樣的女人她見得多了,找到她這邊來的倒是頭一個,她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略微清冷的臉,還透著點初出茅廬的青澀。


  荊複洲最近真的是換了口味。


  包廂選在二樓,由服務生帶著她們上去。荊冉穿的是高跟鞋,踩在略顯陡峭的樓梯上就不太敢邁步。安願回頭扶了她一把,眼神接觸的時候,荊冉心裏忽然有一種很微妙的不安。


  女孩的眼神,遠比她看起來的樣子,更冷漠鎮定。


  手已經被牽住,那種感覺稍縱即逝。荊冉被安願扶著上了樓,推開包廂的門,荊複洲已經好整以暇的坐在裏麵。


  安願看他一眼,並不驚訝,安靜的在他對麵坐下。


  他們仿佛認識許久,見麵的時候甚至不需要寒暄,要麽是默契,要麽是仇視。荊冉忽然明白這頓飯的目的是什麽,輕飄飄的看了荊複洲一眼,她笑了笑:“人我給你帶到了,你們自己吃,我就回去了。”


  荊複洲微笑:“讓阿洋送你。”


  那樣的笑,安願覺得陌生。他還有很多麵,她不曾見到。包廂的門開了又關,一室寂靜,荊複洲不說話,她也靜默的坐著,不打算做任何解釋。


  正是正午時分,從窗口望出去,滿目都是鋪灑下來的大片陽光。藍天白雲,是冬日裏難得的溫暖幹燥,屋內卻開了十足的冷氣,讓安願胳膊上都起了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最終熬不過這種沉默,荊複洲手肘撐著桌子,冷眼掃向她:“不要我的錢,卻來敲詐?”


  安願沒做聲。


  他舔舔唇,看見她線條細膩的脖頸。毛衣是V領設計,她的鎖骨落在他眼睛裏,讓人覺得口幹舌燥:“安願,你知不知道,荊冉的錢也是我給的。”


  安願偏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依舊沒做聲。


  “不說話?”荊複洲眯起眼睛,忽然覺得煩躁:“你是憑什麽,在這跟我耍脾氣?”


  “荊先生這話就錯了。”安願把目光收回來,狹長的眼睛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著股壓抑的憤怒:“要是荊先生不給荊小姐打電話,我現在可能已經做完身體檢查拿著錢回家了。是你把我叫到這裏,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這麽缺錢為什麽不收我的錢?”荊複洲皺眉,喉結動了動:“覺得我給你的錢髒,你自己騙來的錢就幹淨?”


  “幹淨?”安願定定的看著他,眼神譏諷:“蘭曉幹淨嗎?”


  沒想到她會忽然這麽問,荊複洲一時語塞,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安願冷笑一聲,伸手去拿桌上的酒,也不倒進杯子裏,直接對嘴來喝。那是純度頗高的白酒,荊複洲伸手去攔的時候她已經猛灌了一大口,放下酒瓶時眼裏是濃重的失望:“荊複洲,你怨我跟你耍小性子,怨我不聽話都可以,可是為什麽偏偏是蘭曉呢,你怨我就怨我,何必糟蹋別人。”


  “糟蹋?”他輕笑:“我帶個女人回去好吃好喝的養著,怎麽就成了糟蹋?”


  安願仰頭又灌了一口酒,周身的戾氣稍稍退散,眼神染上了些許似有若無的媚:“你不愛她們,這就是糟蹋。”


  “我不愛她們?你怎麽知道我不愛她們?”荊複洲看見她酡紅的臉,緩緩站起身坐到她身邊去,那截白藕似的胳膊就這麽被他一手握住:“那你告訴我,我愛的是誰?難不成是你?”


  她不善的皺起眉,像是察覺到危險後迅速露出利爪的貓,可是眼裏的慵懶出賣了她,那樣的眼神不具有殺傷力,讓荊複洲輕而易舉的固定住了她的大半個身子。安願不情願的掙了幾下,再看向他時,眼神終於渙散。


  他不知道她的酒量原來這麽淺。


  安願眨眨眼,像是想要讓理智回籠,最終卻是徒勞。迷離的目光落在他領口,她腦袋一歪便靠進了他的懷裏:“……對,你得愛我。”說完又覺得不夠,貼著他的胸口蹭了蹭,補充道:“……隻愛我。”


  她終於不再是一直以來冷漠疏離的樣子,原來她身上還依舊保有小女孩純粹的天真。荊複洲伸手把她的發絲撥開,她清秀的五官都在他眼前,生動具體。


  可偏偏,那樣的純真裏帶著危險的吸引力。


  “你喝醉了,安願。”他低下頭,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呼吸相聞。她嘴裏辛辣的酒氣讓他也覺得微醺,低頭想去吻她,卻被她扭頭躲開:“……我沒醉。”


  “你醉了。”荊複洲低頭,輕輕銜住她的耳垂,安願身體一抖,馬上意識到自己表現的太過不自然,於是胡亂揮了揮胳膊,想從他懷裏爬出去。她要怎麽把他的心賺回來,她不知道,從來都沒有什麽事讓她覺得這麽棘手。索性假借醉酒,想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


  終究沒有那樣的機會,因為有人叩響了包廂的門。荊複洲的唇從她耳後離開,她聽見他淡淡的聲音。


  “回鼓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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