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重逢
偌大的辦公室擺著木質的家具，古色古香又不失典雅華貴，精致的木桌立在中央，男人靜坐在皮質的靠椅上，翻閱著手上的文件。
“宋總，您的咖啡。”知了小心地把杯子放在桌子的右上角，輕聲地說著。
男人低著頭，看不出麵容，當然更看不出表情，他沒有應聲，依舊低頭看著文件。
知了見他沒有吱聲，隨即準備出門。正當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的聲音卻讓她為之一震。
“知了，好久不見。”
優雅的男聲溫和沉靜，一種熟悉感在知了身體裏擴散，似曾相識。
知了回頭，不禁自嘲，她竟然沒有發現，她口口聲聲稱呼的“宋總”，就是宋培年。知了咋舌，這樣的見麵，是偶然相遇還是處心積慮？她的腦海裏突然回蕩著Diana的那句話，“宋總欽點”，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才緩緩開口。
“宋總，好久不見。”
男人已經抬起頭來，依舊風度翩翩，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視線有些玩味地在知了身上打圈。他看她的眼神，和當初神似，讓知了的心不由地一顫。
宋培年也緩緩開口，“這麽久了，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這一年多裏，他早已洞悉她的一切，連他都有些驚訝，站在他麵前氣血滿滿、甚至很有朝氣的女孩，是那個經曆了男友不告而別的拋棄，父親去世的陳知。她過得好麽？這個愚蠢的問題，他竟是那麽渴求答案。
他的問題讓知了怔住，眼前這個男人做任何事，說的每句話，似乎都有一個深意。但她不想回答，在宋培年的麵前，總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壓迫著她，好似步步緊逼的追捕，讓她喘不過氣來。就當是一句不經意的寒暄好了，知了想著，綻開一個標準的官方微笑，“我過得挺好的，謝謝宋總關心。”
“哦，是麽。”宋培年不動神色地說著，臉上卻閃過一抹一瞬即逝的落寞，又很快掩飾，換上一如既往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麽，聽到知了說她過得很好的假話，宋培年的心竟跟著揪了一下，泛著一絲絲痛楚。
“宋總，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出去了。”知了有些尷尬，宋培年的目光總是讓她逃如瘟疫，好似每看一下，就是一次對自己內部器官的精準測量，然後掃描在他鏡片後的那雙銳眼裏，得出他想要的某種東西。
“好，知了，這麽久不見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宋培年溫和的聲音再次在她背後響起，讓知了的身子不由地僵了僵。
“宋總，我……”
“如果中午有事那就晚上，如果今天有事那就明天，總之，不許推了。”沒等知了開口，宋培年就堵了回去，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好。”知了盡力讓自己保持禮貌，但對宋培年，卻有些許的反感。為什麽他老是一副臨危天下的樣子，搞得她這種小老百姓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他那一絲略帶打量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
中午很快就到了，這回的吃飯地點竟是一家火鍋店。是上次自己的西餐餐桌禮儀太丟人了麽？知了苦笑。
鴛鴦鍋上燙著熱氣，一個個水泡在鍋裏沸騰，不過持續的時間隻是一瞬，一絲絲白氣，一波波冒著泡得湯水，在完美的熱度下保持著變化的穩定。
知了埋頭吃著碗裏的食物，不想和宋培年有目光交流。
“知了，我們算是朋友吧。”宋培年突然開口，她越是想躲他，他就越忍不住接近他，剛開始以為這個女孩隻不過是在欲擒故縱，後來才發現她是真的躲他。宋培年苦笑，他對她似乎已經不是好奇這麽簡單了。
“算啊，宋總幫了我這麽多次，我早把你當朋友了。”知了也跟著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是啊，宋培年幫了她很多次，在酒吧裏救了她，給她工作，請她吃飯，對她都有些不尋常，但她似乎也知道他的意圖，那些探求，更可能是索取，觸目驚心。
“是啊，和你交朋友，我很開心。”宋培年笑著，“以後畢業了，請你來我這裏工作，陳小姐不嫌棄吧？”
知了的心突地咯噔一聲，他說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那謝謝宋總了，隻不過我笨手笨腳的，就不給宋總添麻煩了。”知了笑著恭維，和他這樣的老狐狸工作，她肯定是吃虧的那一個。
宋培年還是看著她，他的眼神不露鋒芒，但卻像是要把她的情緒解剖。這讓知了有些坐立不安。
“那尊重你的意見。”他的眸色漆黑如深潭，不見一絲波瀾。
好好的一頓飯，兩人吃的各懷心思，讓知了有些心煩意亂。
飯後，知了和他出門，才發現剛才還好端端的天竟陰了。天空布滿鋼鐵色的雲，聚集著大朵大朵的深紫色雲團，虎視眈眈地壓低，似乎瞬間就要凝結成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宋培年打開車門，堅持要送她。
眼看著這種情形，知了也隻好上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他對自己有那方麵的企圖，是不是早該動手了？知了苦笑，既然已經上了賊船，現在想這些還有用嗎？
車上隻有她和宋培年，這次是他親自開車。一路上，宋培年注意著路況，也沒再和知了說話。
知了一路上看著窗外，可以回避他。
兩路旁的樹在疾風中搖來晃去，好像隨時都會傾倒下來。樹有再強的韌性也敵不過狂風暴雨，折斷樹枝和樹葉的疼痛，應該不亞於人吧？知了就這樣想著，不知不覺竟出了神。
“在想什麽呢？”
宋培年低沉的聲音把知了的思維拉了回來，知了回頭，竟發現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宋培年微微俯下身子，正臉看著知了。空間狹小，知了甚至可以聽見他很有規律的呼吸。
知了本能的後倒，不知所措地盡力與他保持著距離，臉卻像個燒紅的熨鬥，沒有答話。
“你就這麽怕我？”他的眉頭微蹙，臉上掛著一絲苦笑。
“知了你知道嗎，在你的眼睛裏，我看到了我的影子。”
他依然目光絞著自己，知了覺得好笑，四目相對的兩個人，眸子裏當然會有彼此的影子。不過他的下一句話讓知了的心不竟一顫，他表情嚴肅，根本不是開玩笑。
“知了，看到你，就想起來以前的我。”
“恩，以前的你是什麽樣子的？”她忍不住問他。
“就和你現在一樣，什麽都想試試，什麽都不甘心這樣……”
他把每個字都吐得很輕，漫不經心的樣子。當時的知了，對於一切，都是模糊的。或許他是對的，她和宋培年倒真的像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