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
“嘶……”傅寒川甩了甩手,捏著冒血的手指放到水龍頭下衝水。
該死的,隻是切個水果罷了,竟然會切到手。
傅寒川擰著眉,看著傷口中冒出的血水被水流衝過,指尖一陣陣的刺痛。
宋媽媽進廚房,看到案板上切了一半的芒果,黃色的果肉上一滴紅色分外顯眼。
她看傅寒川在那衝洗傷口,說道:“先生,你想吃水果跟我說一聲就好了,你這……”
“沒事。”傅寒川抽了張紙巾按住,麵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宋媽媽回頭看了他一眼,走到案板前。哪有人這樣切芒果的,她搖了搖頭,將切得慘不忍睹的芒果丟到了垃圾桶,重新拿出了一個來,刀法之熟練迅速,果皮一翻開,漂亮的芒果花就出來了。
如果太太在這裏就好了……宋媽媽輕歎了一聲,這些小技巧她也是從太太那兒學來的。
傅寒川摁著手指在家裏找了一圈,該死的,那女人也不知道把藥箱放到哪裏去了,怎麽找都找不到。
他開口叫道:“宋媽宋媽,藥箱呢?”
宋媽媽一聽趕緊洗幹淨了手出來,她看了眼周圍被翻的亂七八糟,走到茶幾那邊將抽屜一拉,藥箱不就在這裏。
傅寒川沉了口氣,臉色陰陰的伸手打開藥箱,這時,門鈴響了起來,他往門邊看了一眼道:“去開門。”
宋媽媽把門打開,莫非同那些人走進來,宋媽媽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我去切水果,先生就在客廳。”
裴羨笑了笑,走到客廳看著傅寒川翹著一根手指正在撕開創口貼的包裝紙,他道:“喲,掛彩了?”
傅寒川眼睛都沒抬一下,將創口貼裹在了傷口上。
喬影看著搖了搖頭,走過去把那創口貼又揭了下來,從藥箱裏找出一瓶消炎止血的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再貼了張新的創口貼。
“傅少,沒了蘇湘,生活很不方便吧?”
一看這大少就是沒幹過什麽活兒,連基本的傷口處理都不會。
唔……也不對,可能是想起了什麽人魂不守舍吧。
傅寒風懶得搭理她,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換了個電視台,身體往後靠在沙發上。
宋媽媽切了個水果盤端出來,看了傅寒川一眼又進去了。
果盤裏,切好的芒果粒顆顆整齊,傅寒川擰了下眉毛,隻捏了旁邊一顆紅提吃了。
簽約結束後,本想去吃飯,不過到半路的時候,他又讓喬深把車開回了古華路。
“你們來幹什麽?”傅寒川睨了那些人一眼,目光轉向電視機。這會兒新聞正播放傅氏跟盛唐的收購簽約。
裴羨陰陰的笑了下,拎了拎褲腿坐下道:“來看看你是不是鬱悶到吐血。”
他掃了一眼傅寒川的那根手指,果然是出血了。
新聞裏的畫麵,兩個男人簽完字握手,莫非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指著祁令揚道:“他真跟你是兄弟?”
裴羨長腿踢了下他的手道:“三少,你問的能不能藝術點兒。”
說罷,他轉頭看向傅寒川:“傅少,他真的跟你有血緣關係?”
這邊話音落下,喬影捏著芒果吃了一口,又甜又多汁,她點著頭慢悠悠的補刀:“你們都有兄弟,傅少享受獨寵這麽多年了,來個兄弟分享一下有何不可?”
傅寒川閉眼搓著額頭,忍受著這些人的聒噪:“你們一個兩個的,還有完沒完?”
裴羨道:“當然沒。這麽大的事你也瞞著?”
難怪這段日子看他戾氣重,還以為是跟小啞巴吵架,原來是突然多了個“哥哥”。
傅寒川冷聲道:“你覺得我應該敲鑼打鼓通告全世界?”
裴羨摸著下巴看他,這種家門秘辛,當然是要捂緊了,想想確實憋悶。
突然間冒出一個“哥哥”,而且這個“哥哥”來者不善。
傅寒川問道:“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這件事隻有幾個人知道,並未對外公開過。不過……這是早晚的事了。
傅寒川捏著眉心,可以想象到那一天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裴羨指了下擦手指的喬影:“喏。”
喬影轉過頭來,對著傅寒川扯了扯唇角道:“昨天去鑒定中心玩,不小心看到了。”
看到那一份鑒定報告的時候,她還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說到這裏時,她的笑容勉強了些,垂下眼皮剝著手指頭。
裴羨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將她的表情看了進去。
他看向電視機,這時候已經到了祁令揚接受采訪的部分。
他想到了什麽,看著電視說道:“有一點我想不通。”
“嗯?你有什麽想不通的?”莫非同隨意的坐著說道。
“祁令揚既然是你父親在外的兒子,那他為何會找蘇湘拍那個公益廣告?這不是惹惱伯父嗎?”
傅寒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氣。他坐了起來,手肘支在膝蓋上,陰沉的眼盯著電視上的人。
那個時候,他隻以為他想利用蘇湘來阻礙父親競選商會會長,讓他可以在祁家上位,甚至,他還提醒過蘇湘。
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是父親流落在外的兒子,真正競爭的是他跟他,是傅家的繼承人之位!
但在不久前,知道了祁令揚的真實身份以後再回過頭來去想那件事,想他這麽做的動機,就能看出來了。
他沉聲道:“如果他一早的目的,是進入傅氏的話,那他這麽做,無非是為了逼我父親做出讓步。”
“哦?”
所有人都看著傅寒川,隻聽他接著道:“他接近蘇湘,讓我在蘇湘的問題上跟我父親起衝突,進而引起他對我的不滿。這樣,他就有機會贏得他更多的信任。”
“另外,他這麽做也是在提醒我父親,若他不做出讓步,讓他進入傅氏,那他就將倒戈祁海鵬!”
傅寒川說完,目光更加陰沉了一些。
莫非同幾個互相對視了一眼,莫非同拍了下大腿道:“我靠,不愧是兄弟!”
竟然把對方的動機分析的這麽清楚。
傅寒川冷冷掃了他一眼,說道:“我隻是換了一個角度。”
如果他是祁令揚,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這樣一想就解釋的通了。
裴羨思索了下:“嗯,他這麽做,確實很有一手。”
他看向傅寒川:“所以,在對待蘇湘的問題時,你才突然變化這麽大?”
傅寒川沉默的捏了捏手指,不予回答。
裴羨似乎看穿了他,又道:“你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莫非同正要喝水,聞言微震了下,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傅寒川:“你、你不會吧!”
空氣徹底的安靜下來。
傅寒川冷酷的扯了下唇,他伸手,神態自若的喝水看電視。
莫非同忍不住的道:“那可是小啞巴啊!”
“你真的要把她推給祁令揚?”
他看了一眼陽台角落還擺著的那一台抓娃娃機,當初他僅僅是發了一張照片,他就一怒之下,把所有的抓娃娃機都給撤了,至今那條線路的娛樂設施都是零。
小啞巴一直不被傅家承認,為此,他忍受非議帶著她去了傅氏的年會,讓她光明正大的被人注目。
還有,他對小啞巴那麽信任,陸薇琪做了那麽多戲,他都不屑一顧,甚至在小啞巴受冤枉的時候,不遺餘力的幫她擺脫嫌疑。
這些,他都可以忘了?
傅寒川眼底閃過一抹冷光,他道:“有什麽不可以的,她對我,沒有那麽重要。”
重要到讓他放棄一切。
裴羨擰著眉瞧他,感覺從傅贏的生日那天起,他就變了個人似的。
雖然之前他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但這兩天的變化尤其明顯,陰沉的好像沒有一點陽光,好像他活在了陰暗裏似的。
為了達到目的,讓自己變得冷酷無情,毫無底線,這是非常危險的。
裴羨看了電視一眼,大概是祁令揚身份的轉變,加上這收購案對他的影響,讓他倍感危機與壓力,失去了理智。
裴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看,你還是放鬆下來,再仔細想清楚。”
莫非同完全不讚同,甚至有些激動,他倏地站了起來,怒道:“如果真是這樣,你會後悔的!”
這真是太瘋了!
……
莫非同跟裴羨喬影兩人從大樓裏出來,莫非同很生氣,傅寒川竟然會那麽想,他知道小啞巴很痛苦嗎!
莫非同大步的走向車子,拉開車門坐了上去,狠狠的甩上。
裴羨坐上傅駕座,從後視鏡看了眼莫非同道:“你也沒必要那麽生氣,傅少他跟我們都不同。”
以往喬影遇到這種情況會有很多話說,但今天一直保持著沉默。
他看了她一眼,再道:“左手是愛情,右手是事業,三少,如果這兩隻手臂隻能選擇讓你留一隻,你怎麽選?”
“傅少這一路接受的是傅家的教育,他的生存環境跟我們都不一樣。”
說白了,他身上流淌的是傅家的血液。其實為一個女人放棄江山,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是做到的?
“再者,對傅少來說,可能他還沒有意識到蘇湘對他意味的是什麽。”
車子碾過減速帶,車子微微的震動,裴羨再看了眼喬影,眉心微皺了下。
車後座,莫非同皺著眉,胸中依然氣憤難平。
“裴少,你不是說我們是兄弟,你看著兄弟錯下去,你還能保持冷靜?”
瞧他說的,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裴羨穩穩的扶著方向盤,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冷靜的是局外人。”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莫非同:“作為一個導演來看,我覺得你是太入戲了。”
傅寒川身在那個漩渦,有些東西他看不到,或者在自我暗示不想去看,莫非同則是一腳踏在那漩渦邊緣,如果沒有穩住的話……
傅家,傅寒川待莫非同他們離開以後,依舊沉默的坐在沙發內,宋媽媽過來收治,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莫先生他們來過以後,傅先生好像更加煩躁了。
傅寒川點了根煙,起身走到書房。
電腦開著,他看著上麵的視頻,眉心深深的皺著。
一波波的煙霧彌漫開來,他忽的摁了關機鍵,屏幕立即黑了下來。
後悔?
他有什麽可後悔的?
……
祁令揚從餐廳出來,抬頭看了眼天空。
陽光鋪灑在身上暖洋洋的,盛唐收購結束,他完成了第一步,可他心裏並沒有多少喜悅,反而覺得心裏很空。
坐上車,看著前麵一條筆直的馬路,卻不知道下一站想要去哪兒。
前麵一對小情侶從一家珠寶店走出來,兩人親昵的走在一起,女孩伸開了五指對著天空看,陽光下,她的中指閃爍著銀光,女孩笑容燦爛。
這時男孩的手握了上去,兩人十指交纏,女孩燦爛的笑容中更多了幸福的味道,兩人當著大街貼嘴親了下,一起手牽著手走入一家甜品店。
祁令揚垂眸,看了眼放在車前板的一隻金色的腳。
那是他去靈山玩的時候買的,裏麵的人說這是“知足”。
但他此時想到的,卻是那一隻米白色的拖鞋。
他掏出手機,打開了常用的通訊軟件。
蘇湘抱著抱枕窩在椅子裏看電影,瘋狂動物城,傅贏很喜歡看的一部動畫片,每次都要拉著她一起看,然後學裏麵那隻水獺慢慢的同她說話,還要學他的樣子慢慢的吃東西慢慢的走路,最後都會因為單腳停留的時間太長摔倒。
他一倒在地毯上,就會忍不住的咯咯笑不停。
蘇湘一想到那個畫麵,唇角就忍不住的翹起來。
桌上的炸醬麵早就涼了坨了,沒有動過一口。
電腦右下角的圖標閃了起來,蘇湘點了開來。
令狐無疆:有空出來吃飯嗎?
蘇湘看了一眼那碗麵,其實她並沒有什麽胃口,不過她已經在屋子裏一步不出的呆了兩天,該出去透透氣了。
酥糖不香:好。
餐廳包廂,祁令揚將餐單遞給蘇湘:“想吃什麽隨便點。”
蘇湘低頭看了眼那餐單,上麵精致的美食圖片卻沒有讓她食指大動的*,她把餐單還給了祁令揚。
——我不知道吃什麽,你來吧。
祁令揚接回了餐單,沒看一眼直接交給了服務員道:“把你們這裏的特色菜都上。”
“好的先生,請您稍等。”
服務員出去後,祁令揚對著蘇湘笑道:“當你不知道要吃什麽的時候,就點這家餐廳的特色菜,這樣就解決了你的選擇困難症。”
蘇湘微扯了下唇,低頭喝茶。
祁令揚看她悶悶不樂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蘇湘不想說起她的那些糟心事,擠了下笑避開了這個問題。
——怎麽想起來請我吃飯?
祁令揚看了蘇湘一會兒,微微笑著道:“因為剛完成了一件大事,想找人慶祝……”
他微垂了下眼,笑意中有些落寞,再抬眼看向蘇湘:“不知道該找誰,就想到了你。”
如果是做成了一件大事,那當然是很開心很想跟別人一起分享的,尤其最想跟家人一起。
蘇湘想起來祁令揚在祁家的境遇,安慰的對他笑了下。
——那我應該多吃一些了。
——對了,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
祁令揚笑著沉默了下,拿起旁邊放著的手機打開網頁,然後遞給了蘇湘。
蘇湘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拿著他的手機看了起來。
碩大的標題讓她的眼睛微微的瞠大了。
“傅氏收購盛唐,打造全方位版圖。”
下麵是傅寒川跟祁令揚握手的照片。
她睜大了眼,將整篇報道看完,難以置信的看向祁令揚。
——你是盛唐科技的老板?
難怪,他有那麽一支精銳的團隊在短短的時間內完成了APP的製作。
祁令揚微微笑了下道:“我剛賺了一大筆錢,所以才讓你放心點餐,是不是後悔沒有點所有最貴的菜?”
“不過你現在來不及了。”
蘇湘被他逗笑了。
——那我可以加餐麽?
祁令揚笑了下:“如果你吃的下的話。”
服務員把菜一道道的端上來,介紹完後請人慢用就出去了。
祁令揚看蘇湘拿起了筷子準備開動,說道:“等一下,還有一道大菜沒有上來。”
蘇湘抬頭好奇的看著他,祁令揚從下麵拿出一隻小小的包裝普通的盒子遞給她。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隨便挑的。”
蘇湘看了他一眼,正要打開盒子,祁令揚道:“等等,這道大菜適合你回家獨享。”
蘇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把盒子先放在了一邊。
飯過半,祁令揚看著蘇湘默默喝湯,他放下筷子,開口道:“蘇湘。”
蘇湘抬頭,清澈明亮的眼睛讓祁令揚接下來的話忽然有些說不出。
他舌尖抵了下唇,他勉強的道:“蘇湘,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我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你會不會很失望?”
“你,還會跟我做朋友嗎?”
蘇湘捏著勺抿唇看著麵前的男人,一滴湯汁從勺子上滴落下來。
她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恍然想起來過去的一些事。
祁令揚為了幫助他父親在商會會長的競選上占得優勢,曾經利用過她,她覺得他是個亦正亦邪的人。
但他做的事情,對她並沒有造成什麽傷害。
蘇湘微皺了下眉,放下了勺子。
——那要看你做了什麽。
祁令揚看著她細白的手指比劃完最後一個動作,微笑了下,低頭重新捏起筷子:“繼續吃吧,菜要涼了。”
祁家老宅,杜若涵看著最新出來的新聞,隻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祁令揚竟然是盛唐的總裁,這些年,他竟然不聲不響的做了那麽大的一間公司……他一直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他是何時做的?又是跟誰一起做的?
杜若涵抱著手臂,自問越來越看不清他了。
他到底在做什麽,又為什麽要以封疆的名義去開公司?
他……
杜若涵心煩意亂,打開了IPAD,將盛唐所有有關的訊息,包括他封疆這個身份的資料都查了一遍。
許久過後,她呆坐在那裏,目光劇烈的晃動著。
公司是五年前成立的,成立的時間在她跟祁令聰結婚後不久。
是因為她嗎?
她慌亂的翻找起手機,找出那個電話號碼撥打了出去。
餐廳裏,正安靜的吃著飯,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祁令揚看了眼隨意擱在一邊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若涵”兩個字。
他掃了一眼蘇湘,她正往這邊看,祁令揚手指在掛斷那裏劃了下,空氣立即安靜了下來。
杜若涵聽著那一端的“嘟嘟”聲,不死心的再撥打了過去,那一端卻是響起了語音提示:“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緊緊的握著手機再也坐不住,驀地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門口穿著黑衣服的保鏢站在她的麵前道:“太太,您想去哪兒?”
餐廳裏,祁令揚將關了機的手機放入口袋。
蘇湘望著他,好好的怎麽不接電話?
祁令揚卻是當做那個電話沒有來過一樣,沉默的吃東西。
蘇湘看他好像沒什麽事,便也繼續的喝起了那一碗羹湯,不時的抬眼看了看對麵的人。
他好像不是沒事,而是裝著什麽心事。
“蘇湘……”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空氣裏響起,多了分沉重的味道。
蘇湘再度的抬起頭來。
祁令揚深吸了口氣,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他跟傅寒川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燃起,想必他已經察覺到他做過的事。
他問過俞蒼蒼傅寒川的反應,她說,蘇湘去給兒子過生日被趕了出來,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而他現在已經進入傅氏,接下來,他跟傅寒川的爭奪會更加的激烈。
他不想再傷害到她,現在離開,可以讓她盡量少的受傷。
蘇湘默默的眨了下眼睛。
——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
祁令揚望著她清澈的眼睛,竟然不敢跟她對視。
他低頭默了下,再抬頭的時候,他牽了下唇角,含糊的道:“我聽說了一些你的事。所以……有沒有想過離開?”
“我記得你想要出去看看世界。我有個在國外開民宿的朋友正缺人手,有沒有興趣過去?”
蘇湘抿著唇,長長的吸了口氣,手裏的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碗底,發出寥落的輕響。
她一直很想出去看看,但前提是開心的出去,無牽無掛。
蘇湘蜷縮了下手指,搖了搖頭,苦笑了下。
——暫時不想。
說跟想其實是一回事,可真的要走,她有牽絆。
這個世界上,這裏,有她最放不下的人。
別人,她可以不再去想,不再去看,可傅贏是這個世界上與她最親密,她唯一留戀的人。
他還那麽小,怎麽能放下他。
現在隻隔開了幾公裏路,就讓她日日難安了,若是隔開了千萬裏,她會瘋掉的。
祁令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他的目光微閃了下,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祁令揚的心裏都沒放鬆下來。
車子經過小區旁邊的公園,看到那個他與蘇湘初見麵的地方,他還記得他為她撣去了一條毛蟲,她第一次在他的麵前比劃起手語。
那時候,他隻是一個局外人,冷眼看著她與傅寒川,但什麽時候,他漸漸入了局而不自知?
他將車停了下來,推開車門走到了那一個花台。
經過大半年的生長,那棵樹的枝葉比起去年更茂盛了,像是沒理頭的漢子,亂蓬蓬的撐開了枝葉。
祁令揚看了會兒才轉身回到車上。
回到家推開門,一道人影忽然從眼前冒了出來。
杜若涵看著麵前的人,眼睛裏含著淚光。
“令揚,他說的是真的嗎?”
祁令揚微皺了下眉,淡聲道:“他告訴你了?”
祁海鵬已經知道,那祁令聰看到今天的新聞也該知道了所有的事。
“是。”
杜若涵捏著拳點了下頭。
在她要出門找他的時候,門口的保鏢攔住了她,並且給祁令聰打了電話請示。
祁令聰讓保鏢把電話遞給了她,告訴了她,他的身世,還讓保鏢把她送了過來。
“是因為我?”
傅家的人把他丟在外麵幾十年不聞不問,他卻在那之後就認了傅正南,背叛了祁家……
“是因為我,讓你受到了屈辱?”
“你想回到傅家,對抗祁家?”
祁令揚看著麵前淚眼模糊的女人,臉上淡漠一片。他點了下頭,承認道:“那個時候是。”
他不否認,原本相愛的人被硬生生的拆散,對他的打擊有多大,而他無力反抗時的屈辱,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痛恨與絕望。
而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他更加的明白了,祁海鵬在跟杜家聯姻時,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因為他不是他的兒子,他的身上流著的不是祁家的血。
憤怒之時,全世界都是他的敵人。
杜若涵正激動時,注意到他的那一句話,淚眼中透出了迷茫:“曾經是?”
祁令揚看著杜若涵抱著希冀的臉,沉聲道:“若涵,我說過我已經放下了你,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
他不想再給她任何的希望,他們現在應該是兩條錯過的交叉線,在那一個交叉點之後,隻會越來越遠,再也沒有交集的可能了。
說著,他側開頭打開鞋櫃準備換鞋,下意識的看了眼最上一層,眉頭忽的一皺。
“是因為她嗎?”
杜若涵從身後拿出那一隻米白色拖鞋,又一次的問道:“是因為她嗎?”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