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格拉斯之行

  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原因，很多人都認為有天賦的調香師就是嗅覺特別靈敏的，或許也有很多人，和程逢春的夫人一樣，是因為《香水：一個殺人犯的故事》開始了解調香師這個職業，隻是程夫人看的是小說，而大部分人看的是這部小說改編成的電影。


  電影裏的男主角可以聞到幾個街區之外的少女體香，鼻子直接比警犬還要靈敏，但是，電影裏的場景設置，和現實相差甚遠，可以說是已經屬於科幻的範疇了。


  現實生活中，多數人的嗅覺能力其實都差不多，每一個嗅覺正常的人都會有自己比較敏感的味道係列，有人對酒，有人對食物，有人可能是花什麽的，比較敏感。對特定氣味的敏感都屬於正常現象，並不會因此而擁有嗅覺特異功能。


  而且左再如果有這樣的特意功能，大概就不需要到了程逢春的陳列室才被發掘出調香的天分。


  真實的情況是，調香師的嗅覺，可以和普通人一樣，或者比一般人稍微好一點。歸根到底，調香師工作的時候，香料都放在手邊，拿起來聞就是了，實在是沒有必要擁有一個能聞到幾公裏之外氣味的鼻子。


  學習做一個調香師，原本是一個漫長而枯燥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裏麵，需要花最長的時間學習和掌握的本領當屬香料嗅辨。調香師需要記住每一種香料的味道，分辨香料之間的區別，在聞到味道之後，能從記憶裏麵找出是什麽香料。香料嗅辨這項調香基本功需要練習學會兩樣東西，首先自然要記住香料的味道，然後要說的出香料對應的名稱。


  左再的天賦，其實是在香料記憶方麵的。聞過一遍，她就能把香味記在腦子裏，並不會因為聞得多了就混雜在一起。


  左再小的時候從來都不曾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什麽特別的。


  左再喜歡睡爸爸媽媽的床，因為床上有爸爸媽媽的味道，讓人睡的特別安心，可是小朋友不都有類似的愛好嗎？誰家小孩不往父母床上竄？難道別人聞不到味道嗎？反正左再隻睡自家父母的床，別人家的讓她睡她都是各種嫌棄的。


  左再一直記得老家院子雨後初晴的清晨的味道。雨水和露水混雜在一起，微風陣陣，陽光透過桂花樹上的間隙撒下來，旁邊的葡萄藤上掛滿了成熟的綠色葡萄。左再從小就很喜歡聞雨後初晴的味道，一覺醒來，打開窗戶，深深地呼吸。


  可是誰又不覺得清晨的好空氣讓人心曠神怡呢？每一次，左再在二樓窗戶邊上聞了一會兒清晨的味道，媽媽在樓下做烤麥餅的味道就從一樓的窗戶往上飄。聞著味道，左再就往樓下廚房跑，麥餅是左再最愛的早餐，而且聞起來，這一天的麥餅烤的比平時還更焦一點，肯定會是脆脆惹人愛，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每到這個時候，左再跑下樓梯的速度比平時更快了一點。可是哪個小孩子不會飛奔向自己的專屬美食呢？這能算是天賦嗎？

  說真的，有的時候，人的天賦擺在那裏，沒有人和你說，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那是一種天賦。


  《香水：一個殺人犯的故事》裏男主的第一個調香師傅和他說：“如果沒有去過格拉斯，就不能說自己學過調香”。事實上，2002年之前的格拉斯也並沒有什麽香水學院，去格拉斯學調香，都是要跟著師傅學。一般一學就需要學六年，而前麵幾年，學的都是香料嗅辨這項基本功。


  奇怪的是，這項別人需要幾年訓練的基本功，左再幾個小時就掌握了，每一種香料的味道，基本上都“過鼻不忘”。如果讓左再自己說，她不會認為這和調香師天賦有什麽關係，完全是因為自己的記憶力過人，聞過就能記住而已。


  2002年2月，國內國春節的時候，Grasse-Institute-of-Perfumery(格拉斯香水學院）成立了。說是學院，其實也不頒發什麽太有用的文憑，調香這事兒，說到底還是職業教育。


  格拉斯這個地方程逢春去過兩回，第一回是程夫人看完《香水》那本小說後過來朝聖的。小說的副標題一個殺人犯的故事一看就知道這書其實有點懸疑和恐怖，06年拍成懸疑電影票房也是很不錯的。但程逢春夫婦發現真實的格拉斯和小說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五月的格拉斯簡直就是玫瑰花的海洋。


  幾十年來，每年的五月，格拉斯都會舉辦玫瑰花節，根據天氣和花期的不同，這個節日的時間並不固定，所以碰上了也是運氣。程夫人深深地迷上了格拉斯的玫瑰花和其他香料，就在格拉斯開始了自己的調香師學習。


  第二回，程逢春是跟著著夫人回來格拉斯找調製香水的原料——“格拉斯皇後”（tifolia五月玫瑰），這種玫瑰提煉的精油，是女王香的重要成分之一。


  本著把左再當成老婆的接班人來培養的宗旨，格拉斯香水學院剛剛成立，程逢春就帶著左再和全家人馬到格拉斯去了。


  格拉斯是法國旅遊勝地，著名的香水之都。格拉斯的三大著名香水工廠，早就把香水打造成旅遊產業，有各種“香水大師”之類的特色旅遊項目，供朝聖者選擇。雖然最出名的是玫瑰，但格拉斯出名的花可並不隻有玫瑰，八月還有茉莉花節什麽的。


  然而，程逢春因為太心急，選擇的這個二月，還真的是冷的沒有什麽花好看。


  程逢春本來想著，帶左再來格拉斯看看，左再也會和他老婆一樣喜歡上調香。可是這會兒壓根就沒有什麽鮮花，一到格拉斯，程逢春就給左再聞好幾種高級調香師才能不被熏倒的高濃度香精，使得左再對格拉斯就隻留下個“香的惡心”的印象。


  這還直接導致了，左再此後非常抗拒使用各種花來調香。程逢春隻能為自己的心急歎口氣，帶左再來格拉斯的結果和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左再來這一趟，幾乎要開始厭惡調香師這個職業了。好在左再也才12歲，未來還可以有很多可能。


  左再的嗅覺記憶天分，讓她沒有經過任何努力，就擁有了高級調香師的基本功，但，光有基本功就隻能用三個字來形容——然並卵。


  完成香料嗅辨之後，調香師開始需要點藝術天分和想象力，弄明白ard（香調）。Ard這個單詞一般學英文的人，不是記住是符合的意思，就是記得好像和arding-to有什麽關係。


  可是，左再認識這個單詞完全是因為想了解了解肖邦，不是網上那位“再見肖邦”，而是真實的音樂大師肖邦。Ard在鋼琴裏麵是和弦的意思，對於調香來說則是香調。


  和弦要聽聽哪幾個音放在一起和，那香調就是要聞一聞哪些香料放在一起和。名字雖然一樣，但難度就完全不一樣了，說白了，鋼琴才幾個健啊？琴鍵的數量和香料的種類比起來，那根本就不是在一個數量級上的。


  想象力左再很足，主要是在搞怪方麵，但要論藝術天分，左再是真沒有。


  左再但凡有那麽一丁點的調香藝術天分，貓屎蠟燭就不會是她的第一個調香“作品”了。這大概和搞怪想象力太足也有關係。


  在格拉斯，助理調香師需要創造出能被認可的香水，才能摘掉“助理”的帽子，成為真正的調香師。對於調香師來說，創造出自己的香氛，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升級環節，助理調香師們可以為此廢寢忘食。但左再對這事兒吧，也沒什麽興趣。她就愛幹點還原生活中的味道的事兒——比如貓屎味兒。


  程逢春這次帶著一家子人來法國，是開了兩輛房車出來的。這兩輛房車，絕對是有把左再給驚到的。左再在國內長到12歲，根本就沒有見過房車這個東西，就算見過也不可能是她這次去法國坐的樣子。程家在歐洲買的這兩輛房車，一輛是按照程逢春大兒子的要求定製的，一輛是程冽定製的。


  從外麵看，兩輛車是沒有任何差別的，都是那種兩層的房車。


  程大公子的豪華房車主要是考慮了功能性，二層有三個房間，一個King-size房間（床2.03米*1.93米）一個Qeen-size房間（床2.03*1.52米）和一個Twin-size房間（兩張1.88米*0.99米的床），兩間浴室。（如果你認為這些床的尺寸並沒什麽特別誇張的，那得先明白這床是在一輛汽車上的房間裏麵的。）

  一層有一間小臥室，如果按設計來說，應該是保姆房，一個大客廳，一個小廚房和一個小餐廳。廚房不能擴張，但是如果把車的一側麵板打開，就可以變成“屋頂”，然後拓展出一個可以容納十人就餐的標準餐廳，另外，如果把燒烤架拿出來的話，廚房也應該算是可以擴展的。


  程冽的房車隻有一個房間，一個衛生間。但左再覺得程冽的房車隻能用可怕來形容。除了房間和衛生間的配置不如他哥，其他的都是分分鍾秒殺的節奏。


  一層成家大公子房車小臥室的部分是程冽房車的一個車庫。房車出去肯定都是司機開，程家二少爺到了目的地想要自己去哪裏溜達一下的話，就把車庫裏的阿斯頓馬丁跑車開出去。一層剩下的整個區域除了一個小衛生間，就是一個有長長的吧台的大客廳。在程冽房車的一層開派對的感覺，肯定比在一般公寓要好得多——誰家的公寓能有有沿途的風景供來賓欣賞的？


  二層除了房間之外，便是一個大影音室，裏麵光遊戲機就有三四種。此外，程冽房車二層最喪心病狂的地方是，有一個可以把頂棚打開，邊看滿天星辰邊洗澡的按摩浴缸。2002年那會兒，按摩浴缸這種東西左再家裏都還沒安，人家已經安到車上去了，能不覺得可怕嗎？


  如果不是程逢春讓她在格拉斯聞了濃度過高的香料，左再的格拉斯之行簡直可以算完美。除了睡覺的時間，她和小耐都賴在程冽的車上，影音室裏麵各種遊戲機，玩的那叫一個昏天又暗地。這樣的旅遊，絕對是左再前所未有的。即便是阿聯酋航空的頭等艙，也沒有這麽好的配置，何況她連頭等艙都還沒有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