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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好紐約

  左建設其實心裏也知道,他兒子不是個愛讀書的,但被程逢春那麽一說,他心裏有點癢癢的。可是兒子不要去,他也沒辦法。


  大年初一,他打電話給程逢春拜年,拜年完就說,自家隻有女兒愛念書,兒子是個不會念書的,隻能謝謝他的好意了。


  程逢春是見過左再的,左建設給他送年燭來的時候,左再就在邊上站著。


  程逢春對左再頗有好感,因為他還沒有見到左再的時候,就聽大和尚說,年燭的點子是左建設家的女兒想出來的。他昨天見到這個小姑娘,一雙清澈的眼睛,一臉溫暖的笑容,好感就又增加了幾分。


  原本,程逢春和左建設說可以擔保左一出去念大學,也就是隨口說說。


  聽左建設特地為這件事,打電話過來道謝,也就多了幾分認真地表示,如果女兒愛念書,那可以讓女兒來,他可以幫忙聯係紐約最好的學校。


  女兒奴左建設哪裏會舍得女兒去美國,就是去BJ都是因為自己的執念一不小心占了上風。


  但是,2001年新年伊始,左建設忙的第一件事情——讓女兒去BJ四中念初中——一直沒有著落。他想盡辦法找人,都沒有找到解決辦法。


  念四中這件事一直到過年都沒有搞定。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說最多隻有可能給左再辦個借讀。


  左建設哪裏舍得自己的女兒連個正式的身份都沒有,還要借讀受委屈。


  越是舍不得,就越覺得自己窩囊,連念個書的事情都搞不定。內心正無處發泄的左建設,聽了程逢春的話,心裏忽然有一個聲音在喊:

  “哼,你BJ四中不讓我念,我就去美國,我念比你更好的。”


  左建設做了一個讓自己覺得揚眉吐氣的決定,就開始執行了,他甚至都沒有和老婆向敏商量一下,大年初二就又給人程逢春打電話,說女兒願意去美國初中。


  程逢春這會兒,又被左建設做決定的速度給嚇了一跳,說的是去美國念書,又不是去隔壁小學念書。小孩子能不能適應什麽的,還有很多未知數。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之前的提議。


  可是話都說出去了,還能怎麽辦?程逢春想了想,就和頭腦發熱的左建設說,小孩子來美國念書也有個語言問題,還需要適應一下,並且需要通過入學考試,程逢春建議,等孩子暑假的時候,先帶過去美國看一看,學一學語言。


  左建設覺得人家說的有道理。就回家和向敏說,讓她暑假陪著孩子去看看。


  向敏也被頭腦發熱的左建設給氣到了,這說風就是雨的,美國是說去就去的嗎?

  女兒還那麽小,一個人去美國念書,這不是開玩笑嗎?

  很少吵架的左建設夫婦這回大吵了一架。左建設說到底,也還是怕老婆的,就改變戰略說就讓女兒暑假去一下,學學英語就回來。


  左再聽老爸說要讓她去美國讀初中,她也是一萬個不願意,左建設就使出殺手鐧:


  “如果暖暖願意去美國讀書,那BJ的一個學期一萬元就變成一個學期一萬美元。”


  “一萬美元是多少錢?”左再抬頭問左建設。


  “就是八個一萬塊。”左建設回答。


  “那好吧。”左再回答的幹脆利落。


  賺錢,才是左再邁不過去的坎啊。


  有了程逢春的擔保,母女倆的簽證下來得很順利。


  2001年7月1日,左再和媽媽向敏就這樣愉快地踏上了美利堅合眾國的土地。向敏是不喜歡麻煩人的性格,所以她原本也不打算住在程逢春家裏。


  可問題現在是在美國,語言語言不通,朋友朋友沒有的,向敏想不寄人籬下也沒有辦法。好在程逢春家的豪宅,足有幾十間房間,平時也沒有太多的影響。


  程逢春有兩個兒子,大兒子29歲,娶了一個美國媳婦,有一個六歲的混血兒子叫Newman,程家人叫他小耐。二兒子和左一一樣大,也是80年的。


  左再到了美國,每天主要就幹兩件事兒,去語言學校上學然後回家逗小耐玩兒。


  左再剛到語言學校,連用英語打招呼都還不會,就認識了一大幫各種膚色的新同學。左再認識朋友的方式很奇特——送人家美國國徽和國旗。


  按說,左再原本是沒有隨便送人禮物的愛好的。這就得從這些國旗國徽的來曆說起。


  運輸村屬於橋頭鎮,橋頭鎮八九十年代相當出名,是國內聞名的“紐扣之鄉”,那個年代,國內的紐扣,至少有一半是橋頭產的。


  但其實除了做出了名氣的紐扣,橋頭還有一個沒有名氣的重要外貿產業——給美國人印國旗和國徽。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美國政府對中國的印刷品征收各種反傾銷稅,再加上各種小商品市場都要搬去義烏了,所以,運輸村沒落的同時,橋頭鎮也沒落了。


  這紐扣生意還好,都搬去義烏了,這國旗和國徽的生意,就直接萎靡了。


  橋頭鎮好多人家裏,都堆積了一大堆,賣不出去的美國國旗和國徽,這美國人都不要了,中國人要那麽多美國國旗幹嘛?


  左再也沒去過美國,在這之前,她和美國沒有任何聯係。


  如果非要扯關係,那勉強就能算上她有幾個做美國國旗國徽的親戚。


  再勉強的關係也算是關係啊。這不,左再收拾好行李,又拿了一個小箱子,去親戚家裏要了些國旗國徽帶到美國去。


  親戚家的國旗國徽都在地上堆著,除了占地兒,什麽用處都沒有。聽左再說想要拿國旗國徽,親戚心裏都笑開了花兒,恨不得左再拿的越多越好。


  可惜左再隻有一個小箱子。


  左再很有語言天分,在紐約的語言學校學了兩個月英文,就和別人學了兩年似的,隻要她自己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她是個頭才來了兩個月的菜鳥。


  要說這是因為學校教的好,那絕對有違事實。


  左再的英文,基本上都是逗程逢春的孫子小耐玩兒,給玩出來的。學英文這件事情,如果你是零基礎,那多好的老師教你都沒有太爆發式的進步。最有用的方式,就是你和一個五六歲的、英語是母語的小孩聊天。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詞匯量可能就幾百個,但就沒有他們說不清楚的事情。想想左再五歲的時候講中文,那還不是頭頭是道?

  左再遇到小耐,感覺自己都變小了,天天幹的都是些調皮搗蛋的事兒,她完全不需要什麽老師,沒有一個月,就和小耐溝通自如了。


  左再這一開始學英文的目的,就是她在嘴上欺負小耐的時候,希望小耐能明白,那是欺負他。


  不然,這個不懂中文的混血娃兒,被她欺負了還以為左再在逗他,樂的屁顛屁顛地跟在左再身後,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


  這邊左再學英文的時候,那邊程逢春在中國的貴重香料也采購的差不多了。他就開始讓大學剛剛畢業進入自己的香料集團的二兒子程冽負責聯係貨運包機。


  程家二公子找的包機,是美國的FedEx(聯邦快遞)。聯邦快遞在美國也算是非比尋常的快遞公司。就比方說,天氣惡劣,機場關閉,所有航班停航,但如果聯邦快遞有貨要送,那人家就有特權可以飛。


  FedEx的貨運包機飛這一趟,報價是十萬美金。


  程冽把價格和他爸程逢春說,被他老爸嫌棄:


  “你做事怎麽這麽沒有決斷力,這麽點小事都拿來問我?”


  他們家老爺子要運的是香料黃金“龍涎香”之類的稀有香料,也不在乎這些小錢,而且,程逢春可是個買對蠟燭都能砸上一百萬美金的主兒。


  程冽聯係好聯邦快遞的貨運包機,把時間定在了9月14日。時間定下來之後,程冽首先要安排好貴重香料的位置,然後就是左再家的年燭。


  貴重香料其實沒有多少重量,重的是年燭。不過貨運包機跑這一趟,隻要你不超出飛機的載重量和體積,運多少貨都是聽貨主的。


  左再在美國混的如魚得水,程逢春一大家子人都很喜歡她,被她蹂躪地最慘的小耐,尤其喜歡她。


  但左再她媽向敏就很不自在,一來她覺得住別人家裏就是寄人籬下,沒有左再那麽自來熟,二來,她也沒有朋友。


  程逢春的老婆已經過世,家裏唯一的女性(程逢春的大兒媳)還是個外國人。


  向敏在美國待了一個月,到八月,看女兒這風生水起的小模樣,就很放心地回國了。


  八月底,左建設夫婦收到了程冽發來的運送年燭的時間,就開始準備年燭的包裝。這水路、公路、鐵路運年燭,左建設都是設計了專門的包裝的,但這空運,那也還是頭一回。


  向敏聽說人家是派包機來運年燭,就覺得自己在美國受人家一家人關照,如果還有空間的話,就再多送幾對過去。


  雖然說沒有大和尚開光,但也算是份心意。一根年燭的重量是500斤,一對就是半噸。


  程冽又去問他爸:

  “左再她媽說要再送幾對年燭表示心意,要不要一起運過來?”


  左建設要送年燭這事兒他是打過電話給程逢春的,程逢春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就說好。


  程逢春見剛來集團工作的程冽什麽事兒都要打電話問他,就有點煩他:


  “這麽點事情你都處理不好嗎?”


  程冽被他爸這麽一說,也很鬱悶,他又沒做過這事,沒有經驗問問清楚有什麽錯呢。


  程冽家老爺子這脾氣,對誰都和顏悅色的,就是不給自己兒子好臉色看。


  程冽就隻好自己全權負責這次的包機。程冽告訴左建設夫婦,包機現在再加個3.5噸的重量應該沒有問題的,但是年燭體積大,如果運七對的話,不知道體積夠不夠。


  左建設是個執拗的性格,他一聽這話,就四處打聽,哪裏可以看聯邦快遞的飛機。溫州機場2001年那會兒肯定沒有,他就坐飛機去SH看,下了飛機,不往到達入口走,就給人家地麵工作人員塞了好幾條中華,讓人家找聯邦快遞的貨機,然後進去把空間給量了個仔仔細細。量完回到機場,買了一張票,就又回家去了。


  左建設為這次空運專門設計了三個包裝箱,一個小的,兩個大的。小的裝的是大和尚開過光的年燭,另外兩個箱子,一個裝三對。反正,經過左建設的設計,年燭放進去之後,放香料的位置還是很充裕的。九月初,左建設就把要運去美國的年燭給包裝好了,坐等9月14號飛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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