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訴心語
“是兒臣的錯!”宮雪墨跪在地上道,“還望母妃說出詳情,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徳太妃重複這句話笑了,“申離應該和你說了大概吧?”
“兒臣不信,希望母妃詳情告知。”宮雪墨低聲道,那聲音帶著哀求,不過不是對於知道真相的哀求,而是祈求徳太妃說出不一樣的詳情的哀求。
“很簡單,光遠三年初,上巳節,你娘親應了我的要求來禦花園賞花,遇到了你的父親。”徳太妃笑著說出了與申離相差不遠的話,“當時她正懷有兩月餘的身孕。”
宮雪墨聽到這話麵色一白,連跪都跪不住了,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徳太妃見宮雪墨這麽大的反應繼續道:“當年皇後懼我便將你父皇當年還是王爺時荒唐留下的孩子宮長夜養在膝下作為養子,隻不過她還覺得不夠,便想培養一些女人固寵。”
宮雪墨聽到這話,隻覺得自己離答案越來越近了。徳太妃見宮雪墨那般模樣便歎了一聲細細地將當時後宮發生的事情捋了清楚。當年皇後送過去的女人宮璟是一個不落地全接受了,隻不過幸了一兩次後就沒了興趣。這樣的情況讓皇後快要瘋了,她不想失去他的皇後鳳座,於是她在宮璟的身邊安插了一個釘子。那個釘子和她稟告道宮璟今日在禦花園中遇到了一個婦人,似乎對她大有興趣。
皇後聽到了這個消息怎麽會坐得住呢?她稍稍打聽了一下 便知道那女人是戶部侍郎之女,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夫人。這樣的女人讓皇後很放心了,她可不會在乎這個女人是否嫁為人妻,隻要能夠討好宮璟就行了。再者範文圖不過是一個普通書生,背景又普通,納了他的女兒他應該高興才對。皇後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做了,當天晚上妍貴太妃就被送到了宮璟的床上。
徳太妃慢慢將前因講清楚了:“將妍妍送到你父皇的床上,這件事情確實讓皇後得了莫大的好處。首先你父皇撤掉了我的協理後宮之權,其次他晉了皇後兄長的官位。吃到了這一次甜頭,皇後就開始處理這件事的爛攤子?”
“什麽爛攤子?”宮雪墨啞著聲音問道。
“什麽爛攤子?你娘親又不是無家之人,怎麽會不引起懷疑?隻不過當天傳來的消息卻是以我的名義將她留了一晚罷了。”徳太妃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一天還好,之後呢?父皇是不會將娘親交出去的。”宮雪墨的聲音更加沙啞了。
“之後?”徳太妃聽到這話輕哼了一聲,之後的事情就更讓人氣憤了。妍貴太妃以死相逼想要出去,可是被皇後牢牢地鎖住了。皇後苦口婆心地勸妍貴太妃,可是妍貴太妃怎麽會答應那屈辱的要求。皇後沒了法子,隻好將妍貴太妃交給了宮璟。
一塊正感興趣的肉,宮璟怎麽會放過呢?妍貴太妃的身子當時又弱,孩子都有滑胎的危險,最後在宮璟的一聲令下,那個孩子就這樣沒了。徳太妃冷笑一聲:“你的娘親就是這樣被你父親得到手了,她從入宮開始就是被囚禁的。而外頭的傳出來的消息卻是範家女兒在宮中犯了事,不到一個月就沒了。”
宮雪墨閉上了眼睛,他不知道當時遭受無妄之災的娘親有多絕望,可是那一種痛苦卻是實實在在地砸在了他的欣賞。
“當年你的外公知道這個消息後,不敢鬧大他私自去找了你父皇。談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隻知道最後的結果是範文圖一頭碰死在了元辰殿的盤龍大柱上。”徳太妃說道這話,眼中不由得泛了一道淚光,範文圖是她最尊敬的長輩啊。
宮雪墨不語,接下來的事情他如何會不知道?聞彧以叛國的罪名在菜市口當眾腰斬,反複上下百餘口人,流放地流放,死的死,再也沒有了音訊。沒有人知道那個破敗的小院子中曾經養過一個芳華絕代的美人,她令一個君王癡戀一生。
宮雪墨站起身來,沈知雨連忙將他摻住,宮雪墨甩開了沈知雨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沈知雨趕忙跟上,她還未靠近,那宮雪墨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麵上,那一攤血跡滲進了泥土中滋潤了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這孩子終於有一個能放在他眼中的人了,就是不知是福是禍啊!”徳太妃看著宮雪墨身後的沈知雨低聲道。
“主子,您既然想三王爺好,為什麽不讓他了了心願?哪怕多讓他見見妍貴太妃也好啊。”梅姨有一些疑惑地問。
“讓他多見妍妍,你是想要將妍妍逼瘋不成?”徳太妃哼了一聲,“隻希望他知道往事後不要多打擾妍妍。”
梅姨聽到這話歎息一聲,她看著那灘血跡,隻覺得那牡丹花好像更加豔了呢。
清苦的藥香在一間屋子靜靜地繞著,舊香未去又添新香,兩者竟然混合出了一種好聞的氣息。沈知雨端著藥碗,搖醒了半睡不醒的宮雪墨。宮雪墨睜開眼睛,抖著手想要接碗過來,卻被沈知雨避開了:“你先能穩住你自己的手再來做這事吧!”
宮雪墨看了看自己顫抖的手露出了一抹苦笑,他張了張嘴,沈知雨將一勺藥汁伸進了他的嘴中。宮雪墨的舌頭剛剛一接觸那勺藥汁,他的臉就皺成了一團。宮雪墨怒氣衝衝地瞪了沈知雨一眼:“這是加了多少黃連,竟然這麽苦?”
“難道就隻有黃連是苦的不成?”沈知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宮雪墨。
宮雪墨忍住了那口氣,直接劈手就將沈知雨手中的藥碗奪了過來,他悶頭就灌了一大碗,差點沒有吐
“父皇在我心中一隻是一個大英雄,他的背影永遠是高大的。他喜歡在元辰殿的西北方看夕陽,因為那是靈犀殿的位置。”宮雪墨對沈知雨喃喃道,“在我的眼中,父親每每談起母親都像是一個傻子,滔滔不絕地說著娘親有多好?她是世間最美的女人,也是世間最溫柔的女人。他在我的心中勾勒出了一個柔美的女人,可是現實卻給了我一個致命的打擊。”
沈知雨沒有說話,她知道每到這個時候她隻要靜靜地聽就行了。宮雪墨笑著說:“當時她沒有說話,我喊了她一句娘,她卻平靜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宮雪墨一口氣將藥汁灌進了嘴中,眼中沁出了淚花。沈知雨連忙往他的嘴巴裏塞了一塊蜂糕,這才沒有讓他將藥吐出來。宮雪墨抿了抿口中的糕點,他將那蜂糕細細地嚼了嚼苦笑道:“還是甜東西好吃啊,這樣就不會覺得苦了。從小到大,父親就是這樣和我說的,我從此就對苦東西厭惡至極。”
沈知雨沒有說話,宮雪墨繼續道:“你呢,你那時候最喜歡吃什麽?”
沈知雨聽到宮雪墨這樣問,她的麵上就多出了一抹懷念的笑容“西南的藥材豐富可是糧食並沒有多少,蛇蟲瘴氣又多,哪裏還能有什麽好吃的?我就記得那時候聽哥哥提起過一次糖葫蘆,我就嚷著讓父親買給我。商隊又少,冰糖作為必需品能勻出來的不多。入侵經不住我鬧,就讓拿他三日的分量給我用一顆山楂做了一個糖葫蘆,其實那糖葫蘆的味道並不好,太膩了,可是卻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沈知雨輕笑一聲,再到後來,她回到了京都,吃遍了無數支糖葫蘆可是再也找不出當年那個味道了。
宮雪墨笑了:“你和我都有一個好父親。”
“是啊,他是最好的父親,你的父親也不錯。雖說他做錯了事情,可他終究是你的好父親。”沈知雨看著宮雪墨認真地說。
“是的,無論怎麽樣他都是我的父親,他犯的錯,我盡力彌補就是了。”宮雪墨穩了穩心神笑道,可是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